12、第 12 章【二更】(2 / 2)

他輕呼出一口氣,翻出一件鬥篷來裹上,作出才起身的模樣喊下人端來熱水與溫茶。

就著熱水簡單捂熱雙手再洗過一把臉,邢溫書又將溫熱的茶水慢吞吞喝完,從冷得不行的狀態中舒緩過來。

他身為邢府的幼子,上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姐姐與武藝高超的兄長,父親和母親對他的期望就是能夠過得開心順遂即可,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

他被嬌生慣養慣了,雖說沒有變得驕橫,但一般也不會自討苦吃。甚至因為怕疼,乾脆把武藝練到極致,讓彆人沒有機會傷他。

就連隨兄出征的那一次,他衝在前線也基本沒受什麼傷,而且平時也被兄長照顧得很好。

換作以前的他,或許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還會主動給彆人做一些苦差事吧。

邢溫書在心底輕舒一口氣,走到床榻邊摸出一張宣紙,上邊滿滿當當寫的都是這幾日他在謝安雙身上發現的疑點。

前世他隻覺得謝安雙是忌憚他會對皇權造成威脅,但是從今生目前為止的相處來看,他感覺事情或許不會這麼簡單。

邢溫書在宣紙中添上一條“不似多情”,晾乾墨跡後再塞回床榻邊他弄出來的一個小夾層中。

他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謹慎收好換下來的夜行衣與麵具,準備直接前往禦書房。

許是出於方便需要,他被安排的住處與禦書房相距不遠,又位於後宮之外,附近鮮少會有人經過。

濃重夜色下,宮道唯有一片冷清,森然孤寂。

邢溫書不緊不慢地走在宮道上,回想起當初謝安雙原本隻是在眾多皇子當中最不起眼的一名。

他時常會在宮宴中留心到那個沉默寡言的小身影,整個人像是浸在陰鬱之中,排斥與外界的一切交流。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謝安雙,是在十二歲時隨父親與兄長赴一場宮宴。

那一年謝安雙應當才九、十歲左右,明明是當時元貴皇後膝下唯一的孩子,卻很瘦,穿得也十分樸素。

其餘的皇子們或是相互攀談,或是與受邀前來的大臣、世家子弟交談。

隻有小小的謝安雙獨自站在荷塘邊,在一朵盛放的荷花旁靜靜旁觀。

起初邢溫書也沒有留意到他的存在,隻是莫名感覺有人在看自己,才扭頭看見了他,與他四目相對。

他想過上去和他打個招呼,但正好當時的太子來找他聊天,等結束話題後再回頭,小謝安雙已不見了蹤跡。

邢溫書從那時起對他有些在意,但還達不到有興趣的地步,隻是在後來的宮宴都會特地尋找那個沉默陰鬱的身影。

他也有好幾次想試著上前搭話,但是在付諸行動前謝安雙的身影就不見了。

邢溫書推測他應當是本身就不愛與他人往來,逐漸放下了對他的在意。

再後來……就是這位永遠沉默寡言的小皇子成為了唯一的皇位繼承人,在元貴皇後的推動下登上皇位,開始肆意放縱地沉浸在享樂當中。

他也曾和其他大臣們一樣,推測過謝安雙是不是一直在扮豬吃老虎,暗地裡了結了他的皇兄與在京的皇叔們。

所以當他的父親屢次勸諫無果,一氣之下辭官返鄉時,時任兵部尚書的邢溫書選擇一同辭官,回鄉侍奉父親。

——他有縱橫官場的野心,但是也不介意當個高山流水的閒雲野鶴。他並不想輔佐荒淫無度的昏君,讓他不厭其煩地對聽不進話的君主進行勸諫,他可沒興趣。

不過如今經曆一次重生,他的想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重生在了收到謝安雙七日內返京的聖旨之時,前世的一切悲劇都尚未發生,他還有機會改變局勢。

他曾以為謝安雙是因為初次接觸巨大的權力才會變得這般飄飄然,但經過這一段時間的不斷試探與接觸,他能篤定謝安雙本心並不壞。

而當初那名陰鬱的小皇子,或許不是不喜歡與他人相處,而是……不敢與他人相處。

思及此處,邢溫書輕輕呼出一口濁氣。

昨日他在煙柳樓畫的那副幼童賞荷圖,其實就是基於他初次見到謝安雙的情景所作。與其說那是他想象的年幼時期的謝安雙,倒不如說……

他覺得,幼年的謝安雙或許也曾有過這樣一個賞荷的念頭,就如同他或許也有過想敞開心扉與他人結交的念頭。

他想了解更多的謝安雙,不為他的皇帝身份,僅僅是為謝安雙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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