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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便再度俯身,堵住邢溫書的所有回應,徒留細微的喘息。

一室溫情。

……

次日早晨,謝安雙又是被邢溫書叫醒的。

“唔……再睡會兒……”

他皺起眉頭,含糊地嘟囔一聲。

邢溫書輕掐了一把他的臉頰,說:“今日不是還要去軍營麼?再晚些就不允許進入了。”

謝安雙勉強睜開眼,還是一副困得不行的模樣。

昨夜折騰得有些晚,而且基本是謝安雙在主動,後麵還鬨得邢溫書替他重新包紮了一遍。

體諒他確實累得夠嗆,邢溫書摸了一把他的腦袋,說:“那我先去準備早膳,回來再喊你一次。”

“唔。”謝安雙含糊應一聲,也不知聽沒聽見。

不過等邢溫書真的端早膳回來時,謝安雙已經收拾好自己等在了桌旁。

“醒啦?”邢溫書笑著將早膳放到桌上,是兩份熱騰騰的肉粥。

謝安雙看著他將早膳拿出來,又恢複了昨日初醒時不愛說話的模樣,隻是隱隱露出鬆了口氣的神情。

邢溫書沒注意到,順口問:“手還酸麼?”

謝安雙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大意就是還酸,但是比昨夜好很多了。

“辛苦了,下次換我來。”邢溫書蹂.躪了一下他的腦袋,在他身旁坐下。

謝安雙表情淡然,但耳尖紅得明顯。

昨夜雖然趁著氣氛正好主動了很久,但這會兒再回想起來的話還是有點不自在。

所幸邢溫書沒在這個話題停留太久,與謝安雙一同將早膳吃完,再簡單收拾過後便一道前往軍營。

由於今早邢溫書已經提前同袁序聯係過,軍營的士兵沒有阻攔他們,他們順利地直接往謝安雙之前所在小隊的營帳中去。

“安樂!”

營帳外坐著三名士兵,其中一人遠遠便瞧見了謝安雙,一路興奮地跑過來才想起他身旁還有人,老老實實補上一句:“溫副將。”

邢溫書笑了一下,溫和道:“我是陪安安來給你們報個平安的,無需多禮拘束。”

“噢噢噢。”莫大哥是個老實性子,很快又把注意力轉到謝安雙身上,一邊同他一道往營帳的方向走去,一邊絮絮叨叨地問起他的身體狀況。

就是他的問題太多,謝安雙沒聽清幾個,隻簡短地回答了一些。

莫大哥隻當是他性子使然,完全沒多想。

不過在臨近營帳時,謝安雙留心到邢溫書逐漸地沒有跟上來,心底莫名生出些慌亂,回眸看向邢溫書的方向。

然而之前總是能第一時間察覺他心思的邢溫書,這一次在原地站了許久都沒有過來。

兩人之間相隔了些距離,謝安雙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心下慌亂更甚,下意識想往回走。

“怎麼了?”莫大哥留意到他的不對勁,困惑問了一聲,又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邢溫書方向,“溫副將不來嗎?”

邢溫書直到這時才大步走過來,歉意地笑笑:“抱歉,方才想些事情走神了。我們繼續過去吧。”

莫大哥不疑有他,點點頭後繼續往前走。

謝安雙也明顯安下心,恢複成一開始冷淡的模樣,繼續聽莫大哥問他的一堆問題,正好錯過了邢溫書晦暗不明的視線。

他們與營帳相距本來就不遠,沒多會兒謝安雙又被其餘的幾名士兵團團圍住,隻是仍無意識地往邢溫書方向靠。

“對了安樂,那你是不是不跟我們一起繼續去打番東國了?”

有士兵提起這個話題,神色中帶了些遺憾。

另一名士兵也在旁邊打趣道:“是啊,你可是我們小隊的主心骨,可惜不能繼續和你並肩作戰了,說不定我們小隊的拚勁都大不如從前了呢。”

聞言,謝安雙搖了搖頭:“我不是主心骨,你們都很勇猛。”

莫大哥連忙在一旁附和:“安樂說得對,行軍作戰之事,還是要靠我們自己的拚殺與心態。安樂離開也是迫不得已,莫要給他加太多壓力。”

其他士兵明白他的意思,很快也笑著將話題轉移。

營帳內的氛圍其樂融融,見到謝安雙平安無事,懸著一顆心的士兵們都放鬆下來,也希望謝安雙能夠好好養傷早日康複。

謝安雙卻在大家都放鬆下來時,倏地留意到邢溫書不見了。

之前為了能和邢溫書靠得比較近,他是走在莫大哥的後麵,但後來的士兵幾乎是直接將他團團圍住,短暫屏蔽了他對邢溫書的感知。

他慌忙在四處找尋,但是晃了好幾圈都沒看見。

“安樂是找溫副將麼?”莫大哥注意到他的動作,順口道,“我方才見他往袁將軍那邊去了。”

聽到這話,謝安雙二話不說就轉身要離開。

“安樂?這就走了嗎?”

一名士兵開口似是想挽留他,但謝安雙完全沒有應聲,匆忙地往另一邊去。

那名士兵有些摸不著頭腦,嘟囔似的說:“安樂這是怎麼了?那邊也不是去帥帳的方向啊?”

……

另一頭,著急離開的謝安雙被不安與惶恐充斥,甚至已經分不清自己走的方向究竟是哪裡。

他在軍營中四處亂走,偶爾遇見幾名認識的士兵向他打招呼他也全然不理會。

他滿心都是要找邢溫書,可是越走越偏,一直走到了一個少有士兵經過的地方,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往四周環顧。

難道……他真的又一次被拋棄了嗎?

然而就在他身後不遠,邢溫書站在一個隱蔽處,靜靜地看著他,直到他又想繼續亂闖去其他地方時才終於走到他麵前。

“邢溫書!”

謝安雙一見到他就連忙撲過去,眼底不知何時又籠上一層水霧,委屈地說:“我找不到你。”

邢溫書任由他抱著,許久之後才歎了口氣,緩緩回抱住,把聲音放得很輕很輕:“我一直都在,不用找。”

真正該找回來的,是你自己啊。

作者有話要說:

心結加重限定版沉默寡言粘人安(。)

今天一天都在外麵有點忙,營養液和地雷放下章mua

第88章 第 88 章

重新找到邢溫書後, 謝安雙狀態稍微正常了一些,與他一道回營帳處同士兵們好好地道過彆,這才回城主府去, 又在城主府中暫住了兩日便啟程往京城的方向回去。

途中邢溫書加緊給元牧送去了一封信, 變換了關於重生一事的說法, 大抵將目前謝安雙的情況告知給元牧,看看元牧有沒有什麼解決的頭緒。

在離京之前他們就有安排專門的信使,哪怕邢溫書已經離開朔河城,沒過幾日還是有人將元牧那邊加急的回複送了過來。

元牧以前行走江湖,醫術算是小有名氣,各式各樣的病症見過不少, 但聽說之後也認為有些棘手,直接約著在他們路途中間的臨郡晚庭城會麵, 然後當麵解決。

而在這一段時間裡, 謝安雙的表現就和醒後的第二日一樣。

邢溫書在時,除卻沉默一些基本沒有看不出異樣。一旦邢溫書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哪怕是提前告知了, 他也會感到慌亂。

身處陌生之地, 邢溫書又實在不放心離開他太久, 隻好暫時維持著現狀趕路。

景春三年八月十二日, 邢溫書總算於約定之期帶著謝安雙到達臨郡晚庭城。

元牧已經提前兩日抵達,並且告知了所住的客棧名與房間, 邢溫書幾乎是剛到晚庭城便直奔元牧所在的客棧房間。

此前元牧也得知了他們大致到達的時間, 始終等候在房間內,在邢溫書敲門後沒多會兒就應聲開門。

“陛下, 邢公子。”出門在外多有不便, 元牧隻是簡單地喊了一聲算作禮節。

謝安雙不知這段時間來邢溫書與元牧之間的聯係, 見到他時眸中有些困惑,但更多還是不感興趣。

對於目前的他來說,隻要邢溫書還在他身旁,其餘事情他都不是很在意。

元牧在見到謝安雙後就開始了對他的觀察,自然留意到他情緒的小小轉變,心下多出些猜測,側身先讓兩人進去。

邢溫書禮貌地頷首回應,這才同謝安雙並肩走進去。

兩人風塵仆仆趕來,這時候多少都帶些倦意,元牧便給他們都倒了一杯茶水,休息片刻後才準備同邢溫書一道往屏風那邊的方向去。

謝安雙下意識跟著起身,被邢溫書輕輕按回去,叮囑道:“我同元公子就在屏風後聊聊,不去彆的地方,安安在這裡等我好不好?”

謝安雙皺起眉頭,明顯是不願意。

“屏風後邊沒有門也沒有窗戶,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呀。”邢溫書耐心地安撫他,“而且元太醫你也認識,我們隻是聊一會兒,不會出什麼旁的事情的。”

聽到這裡,謝安雙緊抿唇,沉默半晌後才終於勉強點頭。

邢溫書揉了一下他的腦袋,給他續上一杯茶水後才跟著元牧去到屏風後。

元牧所住的房間比較大,在屏風後輕聲說話的話,謝安雙那邊基本聽不清。

“陛下目前的狀況大致就如元公子方才所見。”

邢溫書在屏風後坐下,看向謝安雙的方向,眸中滿是憂慮與心疼:“趕路的這段時間陛下狀態也差不多,就算是說明了精確的回來時間,還是不願意讓我單獨離開。”

元牧沉吟片刻,反問:“陛下具體是在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邢溫書回答:“大抵就是在陛下受傷昏迷四日,再醒來之後 。具體發生的事情我已經在信中詳細說明。”

“是一醒來就變成這樣了嗎?”元牧繼續深入詢問,“還是在你同陛下坦白心意之後,或是第二日醒來之後?”

邢溫書沒有馬上回答,回想了一下當時的細節。

在謝安雙初醒來那個夜晚,中途他有過一次為了去喊人備些吃食而離開,當時的謝安雙表現還很正常,頂多就是不愛說話。但是到了第二日早晨他去備早膳回來時,原本還困得不行的謝安雙卻自己起了床,見到他後似乎還有鬆一口氣的表現。

邢溫書有了結論,回答:“是在第二日醒來後,前一晚時陛下隻是變得不愛說話。”

元牧大致有了了解,思索著說:“我記得邢公子在之前陛下離京時也提到過,猜測陛下是受元貴的影響,使得性格在某方麵有些病態的偏執,在計劃受阻時會走向極端。

“而如今陛下知曉了你的真實心意,計劃徹底不可能實現,那有沒有一種可能——陛下的病態偏執沒有在邢公子那晚的安撫後轉好,反而因此轉到了邢公子身上?”

邢溫書皺著眉頭思考,半會兒後開口:“元公子可否細說?”

元牧點點頭,繼續說:“從邢公子此前來信說明的情況來看,陛下是在夢境中經曆了一次‘真實的’被拋棄,並且在陛下心中,他認為自己的宿命就是被所有人拋棄。陛下的心緒本就已經被比較極端的自暴自棄籠罩。

“但是邢公子在這時對陛下說,不會拋棄陛下,這就等同於在瀕臨絕境時送來的一根救命稻草。從目前的狀況看來,陛下是極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我鬥膽猜測,是不是邢公子在那晚對陛下做出過類似於不會離開的承諾?”

聽著元牧最後的問題,邢溫書不由得回想起當晚剛上床時,他對陛下那句玩笑似的話。

“……對。”他抿了下唇,回答,“當夜陛下坦白他也曾偷偷想過我們,又怕割舍不下我們時,我就對陛下說以後就不需要割舍了,陛下走到我哪我便跟到哪,隻願陛下不要嫌我煩。”

他當時說這一句話,本意是為了讓謝安雙更有安全感,卻不料反而成為了加重他枷鎖的束縛。

看出邢溫書的情緒變化,元牧歎口氣,說:“那就是了。陛下習慣了元貴對他的打壓,而邢公子是第一位明明白白將真心袒露出來的,你們又恰好心意相通,陛下便在潛移默化中執著於邢公子對他的承諾。表現出來的狀態,便是如今這般寸步不離。”

“至於解決的方法……”元牧往謝安雙那邊看去一眼,搖搖頭歉意地說,“解鈴還須係鈴人,這個就得靠邢公子自己了。不過我相信以邢公子對陛下的珍重與了解,弄清楚原因後是可以想到解決方法的。”

邢溫書明白他話中的道理,點頭道:“我明白了,也麻煩元公子跑這一趟。”

元牧道:“無妨,本就是我與茹懷的約定義務所在。接下來的一段路我會暗中跟著你們,若是陛下又出了什麼狀況,也方便隨時聯係。”

能多個醫術保障邢溫書自然不會拒絕,點頭應下後確認沒有旁的事情,便起身回到謝安雙身旁。

謝安雙在屏風外等候了一陣,心情明顯焦躁了不少,直到見到邢溫書從屏風中出來才終於安下心,又是那副乖巧沉默的樣子,手邊的茶放涼了都未曾喝過一口。

邢溫書走過去憐惜地揉了下他的腦袋,溫聲道:“我和元公子已經聊完了,今日現在這客棧裡休息一下,明日我再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謝安雙點點頭,也沒問要去哪裡,隻要仍然跟邢溫書在一塊就全然不在意旁的事情。

而直到三日後的中秋,當他站在鄰城歸莫城的邢府門口時,才忽然想起邢溫書是臨郡人。

“二公子。”

邢府門口的侍衛仍是邢溫書那批,一眼便認出他來,恭順行禮的同時難掩眸底的欣喜。

邢溫書溫和地向他們頷首致意,牽著謝安雙的手要往府內走。

謝安雙在這時顯得有些膽怯,頓在原處不敢上前。

當年邢老丞相的嚴厲還曆曆在目,即便當時謝安雙總是假裝不耐煩,但心底裡還是有些怕他的。其餘的邢家人他基本沒有見過,對他們的性子也不了解。

許是感受到他的緊張,邢溫書停下腳步,輕輕捏了下他的手,笑著安撫:“彆擔心,我的家人們都很友好的。而且我已經提前同他們說過,帶你回來一起過中秋,他們都很歡迎的。”

謝安雙還是有些緊張,猶豫過後還是跟著邢溫書的步伐走進去。

邢府在整個臨郡中都是有名的世家,但府邸修建得低調而有內涵,放眼望去都是些花草石木,很雅觀。

謝安雙被邢溫書牽著繞過一個連廊,直奔主院而去。

許是提前打過招呼,加上這時正是悠閒的時辰,邢府的人都聚在主院中,沒過多會兒謝安雙便聽到了院子裡傳來的熱鬨動靜,心底再次生出些膽怯。

這一次邢溫書卻像是沒有察覺到,拉著他直接往主院中去。

“阿慎舅舅!”

最先看到邢溫書的是院子裡兩名在玩鬨的小孩,一見到邢溫書就欣喜地一把撲了過來。

一男一女兩名小孩長得很相似,看起來不過四五歲的模樣,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一左一右將邢溫書抱了個徹底,無意中擋開了原本正與邢溫書牽著手的謝安雙。

被迫鬆開手,謝安雙心底又生出些不安,想開口喊人時卻見邢溫書溫柔地笑著蹲下身,回抱了一下兩個小孩,熟稔地關心起他們的近況。

……說起來,邢溫書與他的家人們也有大半年未見了,這種時候他開口,反而會更加不討喜吧。

謝安雙垂下眼睫,指尖輕蜷,再度陷入自己的世界當中。

然而就在他沉默的時候,倏地感覺到自己的袖角被輕輕拉了下,微抬眸看去,便見倆小孩不知何時已經跑到他麵前來仰頭看著他,眼底亮閃閃的,像是很興奮。

“大哥哥就是阿慎舅舅信裡說的安安小舅舅嗎?”

在左邊的男孩最先開口,聲音裡還帶著小孩獨有的奶音,浸滿清脆的甜。

右邊的女孩看起來比男孩要更開心些,興高采烈地說:“新家人是好看的大哥哥誒!安安小舅舅來陪我們一起玩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見家長啦~

心結就快解開了,過程不虐噠放心w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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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 89 章

謝安雙還未從小孩們說的話中回神, 屋內又有一名女子走出來,無奈地笑著說:“小風小月,彆嚇到你們小舅舅了。”

女子的長相與邢溫書有三四分相似, 淺笑的神態幾乎如出一轍。

謝安雙看去一眼便猜出, 她應當就是邢溫書的姐姐, 邢巧。

拉著他袖角的女孩溫清月吐了吐舌頭,理直氣壯地說:“可是小月想和安安小舅舅一起玩嘛。”

“我也想和安安小舅舅一起玩。”溫清風跟在旁邊附和,說著還又往謝安雙身邊湊近了些。

謝安雙看著兩個小孩的模樣,不由得回想起了遠在京城的葉如。

葉如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之前離京時他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未能好好同葉如道個彆。

不知如今葉如過得怎麼樣。

“安安?”

邢溫書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柔和地喚回他的思緒。

謝安雙回過神來,也是直到這時才察覺一左一右兩隻手都已經被倆小孩占據。

溫清風和溫清月都是不怕生的活潑性子, 主動說:“小舅舅小舅舅, 我們帶你去和其他家人見見麵好不好?”

出於對小孩的愛屋及烏,謝安雙沒忍心拒絕, 輕輕點了下頭。

倆小孩看起來更開心, 一左一右都快蹦起來了。

邢巧笑得愈發無奈, 溫和道:“小風小月打小就不怕生, 特喜歡同哥哥姐姐一道玩, 懂的東西也雜了些。小慎還未被你召入宮時就盼著他找位哥哥姐姐來陪他們玩了,你彆介意。”

謝安雙不討厭小孩, 聞言隻是搖了搖頭, 搖完才後知後覺發現邢巧知道他的身份,扭頭往邢溫書的方向看去。

邢溫書隻是淺淺笑一下, 介紹道:“安安應當也猜到了, 這位是我姐姐邢巧。他們都知道我們的關係, 安安隨我一同叫姐姐就好。”

謝安雙仍有些懵,跟著問了句好:“姐姐好。”

“哎。”邢巧彎眼笑了笑,態度十分自然,仿佛並未因他的皇帝身份生出什麼距離感,“爹娘他們在屋裡呢,一起進去吧。”

溫清風與溫清月最是興奮,一左一右嘰嘰喳喳說個不同。

但或許是他們雙生子之間的默契,經常是一邊說了一句半句,另一邊立馬能接上,不會東一句西一句的吵鬨聒噪。

等他們一起進到屋裡時,倆小孩甚至已經商量好了等會在哪兒玩什麼。

不過謝安雙都沒心思聽,因為走進屋內後,他就見到了坐在大堂上正在聊天的邢父邢母。

邢父邢母似乎正聊到興起處,一時未能察覺到門口進來的幾人。

“爹,娘。”邢溫書最先在他們短暫停頓時喊了聲人,引回他們的注意力。

邢母轉頭看來,眸間多出些欣喜:“小慎回來啦,快過來坐著歇會兒。小風小月拉著的那位就是安安吧?快一起過來吧。”

邢母熱情地招呼兩人過去,謝安雙還沒回神呢,就已經被溫清風與溫清月拉著過去了。

“外祖父外祖母!我們把安安小舅舅帶來啦!”溫清月一把撲到邢母懷裡,一副要求表揚的模樣。

邢母也不吝嗇誇獎,揉了揉她的腦袋:“嗯,小月和小風都很棒,那你們再去給舅舅和小舅舅倒些茶來好不好?”

“好!”兄妹倆個應得清脆,啪嗒啪嗒就跑開來。

身旁驟然沒了小孩們的蹤跡,謝安雙回到緊張的狀態,無意識往邢溫書方向退卻。

但是沒退幾步,他的肩膀上又多出一個溫和的力道,輕輕將他往前推。

謝安雙隻好默然順著走近幾步,往邢父的方向撇了一眼。

邢父正坐在原處喝茶,麵上沒什麼神情。他本身就是不苟言笑的性子,兩年前還恨不得日日都在朝堂上罵謝安雙一通,最後被謝安雙氣走。

如今單是在那兒坐著,都不由得讓此時深陷不安境況的謝安雙心生畏懼。

他猶豫了下,還是嘗試著開口道:“邢老丞相……”

邢父往他的方向看來,悠然地說:“兩年多前的舊職了,不必再如此稱呼。”

謝安雙摸不準他是什麼意思,扭頭看向邢溫書,眸中是明顯的不安。

邢溫書拍了下他的肩膀,笑著解釋:“爹的意思是,既然已經是一家人了,就不要稱呼得那麼生疏了。”

“……?”謝安雙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又是一陣的懵懂與無措。

邢母適時在旁邊笑著補充:“小慎說得沒錯。我們已經聽小慎說過你們的關係了,小慎是個有主見的孩子,既然你們心意相通,我們自然不會做什麼棒打鴛鴦之事。”

邢父放下茶杯,繼續道:“此處與京城相距有一段路途,並無太多認得你的人,私下裡隨意些就好。我此前對你凶,那是恨鐵不成鋼,你也不必過分在意。

“進了一家門,便是一家人,你若是不介意,直接喚我們嶽父嶽母,或是隨小慎一起叫都行。”

隨邢溫書一起叫的話,那不就是“爹娘”……?

謝安雙後知後覺想通這句話的意思,眼底不安卻未消散多少,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稍稍攥緊。

恰在這時,去倒茶的兩名小孩端著茶水回來,見到謝安雙與邢溫書還站著時露出些困惑的神情。

“舅舅小舅舅怎麼不坐下呀?”溫清風歪了下腦袋,將自己手中的茶杯交給妹妹溫清月。

隨後他就跑到謝安雙與邢溫書中間,一手拉一人,帶他們到邢父邢母旁邊坐下:“娘親說啦,舅舅小舅舅走了好久好久的路呢,要好好休息!”

溫清月在他們坐下後小心翼翼地捧著茶杯過來,笑得燦爛:“舅舅小舅舅喝茶!”

小孩們甜甜的嗓音一下子就打破了方才不太自然的氛圍,等邢溫書和邢父邢母誇完他們後,又一齊眨巴著眼睛看向謝安雙。

清澈的黑眸中浸滿純粹單純的笑容,謝安雙原本不安的心情奇妙地被安撫下來,輕聲道:“謝謝你們。”

“不用謝!”

倆小孩笑得更開心,圍在謝安雙的身旁,看著好似很黏他的模樣。

邢溫書了解小孩們的性子,笑問:“是不是想和你們安安小舅舅一道去院子玩?”

“可以嗎!”兩個小孩眼睛亮閃閃,一下子就變得十分期待。

從門外走進來的邢巧正巧聽見他們的對話,無奈道:“你們小舅舅才坐下來多久呀?要玩的話等晚些吧,讓他們多休息會兒。正好一道吃些月餅。”

倆小孩也是聽話的,乖乖點頭應聲:“好!那我們可不可以和小舅舅一起坐呀?”

小孩們的最後一句話是轉向謝安雙問的,兩對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看,叫人根本就不忍心拒絕。

他還是敗下陣來,輕輕點頭應允。

“小舅舅最好啦!”溫清風和溫清月歡喜地應一聲,一左一右在他旁側坐下。

邢府私下裡的小食時間不講究什麼規矩,邢母看著小孩們開心的模樣,也隻是笑笑隨他們去,給予他們自由選擇的空間。

大家差不多都落座,邢巧便將切好的月餅擺放上桌。

這會兒正是午膳與晚膳的中間時段,吃得太多也不好,所以邢巧將兩個月餅切成了方便拿的八小塊,配上茶水便是一頓簡單的接風前宴。

將月餅端上來的同時,邢巧順便對謝安雙說:“左邊那幾塊是你姐夫做的,聽聞你不喜歡太甜的東西,特意做得沒那麼甜。你試試看可還合胃口?”

謝安雙腦子裡繞了個彎,才想起這個“你姐夫”指的就是邢巧的夫君。

他沒想到還會有特意為他調整了口味的月餅,有些受寵若驚,下意識又要往邢溫書的方向看去,尋找安全感。

但這時他左邊的溫清風清脆地說:“安安小舅舅你快試試看!我爹爹做的月餅可好吃啦!我和月月每年都盼著中秋能吃上呢!”

“嗯嗯!安安小舅舅快試試看!”溫清月跟在一旁附和,似是十分期待謝安雙吃過後的評價。

謝安雙最受不了的就是小孩這樣乾淨的視線,但還是先往邢父邢母那邊看去一眼。

邢母溫和地回應:“安安試試吧,若是不合胃口也不打緊,你姐姐和姐夫他們兩人啊最喜歡在膳房中幫著做些吃食了,可以再調整。”

在此之前,中秋對謝安雙來說與普通日子差彆不大,最多就是登基後還有個虛情假意的壽宴。而那時他因為討厭甜食,也不曾吃過月餅。

聽著邢巧與邢母的話,謝安雙終於拿起其中一塊月餅嘗試咬了一口。

月餅用的餅皮酥而不膩,內陷是細膩的流沙質地,入口帶著些淺淺的花香,甜味比較淡,更多的是清香的感覺。

很像當初邢溫書給他吃過的那顆糖。

他眼底多出些詫異,往邢溫書那邊看去。

接收到他的視線,邢溫書溫聲解釋:“此前給你吃的糖就是姐夫做的,他聽聞你喜歡那些糖的味道,便試著融入了月餅中。味道如何?”

謝安雙如實回答:“我很喜歡。”

“等你姐夫回來聽到的話,一定會很開心的。”邢巧莞爾,又替他續了一杯茶。

旁邊的小孩們聽到謝安雙說喜歡,也興致勃勃地拿起月餅開始吃,邊吃邊拉著謝安雙聊天。

邢溫書在旁邊看著,趁謝安雙不注意的時候短暫離席,走到院子裡,在門口往內看向謝安雙的背影。

在院子內的邢巧見狀走到了他身側。

“姐姐。”邢溫書留意到她過來的動作,收回視線輕聲喊了一句。

邢巧點點頭,也看向屋內的謝安雙,麵上笑意收斂了些,憂慮地問:“小慎,你說的這種方法真的可行麼?”

“其實我也不清楚。”邢溫書歎了口氣,但神情沒有邢巧那麼憂慮。

“陛下以前從來沒有感受過愛,才會如此缺乏安全感。”他重新看向謝安雙的方向,眸中浸入淺淺的笑意,“所以我想試著,補給小陛下一份完整的愛。”

不僅僅是伴侶之間熱烈的感情,更是家人之間溫暖而平實的愛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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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 90 章

房間內, 謝安雙直到小孩們吃完月餅才發覺邢溫書不見了,慌亂地想去找人,又被右側的溫清月拉住。

“安安小舅舅安安小舅舅, 我們一起去玩吧!”溫清月眨著眼, 眸中隻倒映出謝安雙一人的身影。

謝安雙見狀將視線放回小孩身上, 正猶豫時另一邊的溫清風又緊隨著蹦下椅子拉住他的手臂,撒嬌討好:“安安小舅舅好不好嘛~”

小孩獨有的奶音聽著甜而不嬌,謝安雙不知不覺又回想到以往葉如想找他玩時的模樣,終究還是忍不住心軟,點頭應下來。

“小舅舅最好啦!”

溫清風與溫清月異口同聲,一左一右抱著他, 笑得可甜:“外祖父外祖母,那我們和小舅舅一起出去玩啦!”

邢父無奈地看他們一眼, 應道:“莫要跑得太遠, 記得按時把你們小舅舅和你們自己帶回家。”

“知道啦!”小孩們應得乾脆,隨後便拉著謝安雙一道往外去。

謝安雙跟隨他們的步伐, 短暫地將尋找邢溫書的事情遺忘。

今日臨郡的天氣正好, 午後暖陽傾灑在歸莫城中, 一片祥和之景。

許是今日中秋, 大街小巷中人來人往, 熱鬨非凡,還有不少鋪子前都掛上了售賣的花燈。

謝安雙沒有在中秋時出過門, 被小孩們牽著一邊走一邊往四處看, 眸間沒什麼情緒,但仔細留心的話也能看出些新奇來。

溫清風與溫清月平日裡就愛一起出門玩, 不少認識他的掌櫃攤主們熱情和他們打招呼。

倆小孩回應得也清脆, 而且每當旁人問起謝安雙身份時, 都特彆自豪地介紹是他們小舅舅。

“小舅舅?我怎麼沒聽說邢府還有位三公子?”

一名燒餅鋪子的老板娘聽著他們的介紹,似有困惑。

“不是那個小舅舅啦。”溫清風笑眯眯地回答。

溫清月在旁邊補充:“娘親說啦,安安小舅舅和阿慎舅舅的關係就像娘親和爹爹一樣,所以安安哥哥就是我們的小舅舅!”

老板娘到這才了然,往謝安雙的方向看去。

而謝安雙聽著這不知道第幾次小孩們的解釋,麵上沒什麼情緒,耳根已經紅了個徹底。

正所謂童言無忌,他不至於到和溫清風溫清月計較這些事情,但是反反複複在不認識的人麵前被這樣直白地說出來,他還是有點難為情。

所幸歸莫城的人大多淳樸和善,能與溫清風溫清月相熟的也是邢府私下裡接觸過人品的,聽到這番解釋的都持以最友善的祝福。

這位燒餅鋪子的老板娘更是熱情:“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安小公子看著也是一表人才,來來來,這塊燒餅送給你們,就當是見麵禮了!”

說著老板娘就裝好三份熱騰騰的燒餅遞給他們。

謝安雙忙搖搖頭:“謝謝您,不過不用了。”

“不用跟我客氣。”老板娘笑得爽朗,“邢府平日對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們也照顧有加,小公子你儀表堂堂,與邢小公子般配,就當啊是我提前給你們隨個份子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謝安雙實在不好意思不接,輕聲道過謝。

溫清風與溫清月見狀,也在旁側齊聲道謝:“謝謝王嬸!我們會再來找王嬸買燒餅的!”

老板娘笑眯眯地回應:“誒,真乖。那你們好好帶你們小舅舅玩啊,王嬸就不打擾你們啦。”

“王嬸再見!中秋快樂哦!”小孩們笑著揮手告彆。

謝安雙兩手都拿著燒餅,隻簡單頷首致意:“中秋快樂。”

“中秋快樂,好好玩啊。”老板娘也朝他們揮揮手,目送著他們離開。

另一頭,轉身之後謝安雙就將手中的燒餅分給溫清風溫清月一人一份。

倆小孩乖乖道了謝,溫清月又道:“安安小舅舅快試試看,王嬸他們家的燒餅可好吃啦!”

謝安雙點點頭,握著還熱乎的燒餅咬了一口,入口酥脆,鮮鹹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還夾著些許青菜,中和了燒餅原本的油膩。

“怎麼樣怎麼樣!”溫清風見他吃完一口,迫不及待地詢問。

謝安雙對上小孩們殷切的視線,緩緩點頭:“很好吃。”

得到認同的小孩們更開心,拿起自己的那份也開始吃,順便和謝安雙說起些尋常的話題來。

謝安雙此前和小孩相處的機會不多,葉如直到他臨走前還是話都說不利索的年紀,他聽著耳畔一左一右相似而不相同的奶音,心情都好了不少。

隨後他就在不知不覺間,聽著小孩們的對話,被小孩們領到了一家甜食鋪子門口。

這家鋪子的裝飾與附近的鋪子差不多,裡邊售賣的都是各式各樣好存放的糖與少數的糕點。

謝安雙不知小孩們為何將他帶到這裡來,好奇地在門口看著。

而這時鋪子內走出來一名男子,見到溫清風與溫清月後笑著招呼一聲:“小風小月,你們怎麼來啦?”

溫清風與溫清月徑直飛撲到男子的方向,乖乖先喊人:“爹爹好!”

接著溫清風從溫故懷中探出頭來,笑嘻嘻地說:“我們把安安小舅舅帶來了哦!”

溫清月也揚起腦袋:“我們是不是很厲害!”

“嗯,小風小月最厲害了。”溫故揉揉他們的腦袋,這才抬頭往謝安雙的方向看,“是安安吧?中秋好,我是溫故。”

謝安雙明顯比初來時拘束些,輕輕點頭,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姐夫好。”

由於邢巧是京城中著名的才女,而溫故當時隻是落魄書生,他們當年的故事在京城中十分著名,就連謝安雙都偶然聽到些許。

但是他隻知溫故與邢巧是無意中相識,起初邢巧並未透露自己的身份,直到與溫故墜入愛河後才表明。

溫故在那時正好準備參加科舉,得知邢巧身份後主動與邢巧疏遠了一段時間,直至憑借自己的實力考取探花郎,之後才風風光光地上邢府提親。

邢父邢母因此事信任他的人品,確認他們是心意相通,也不在意溫故父母雙亡的家世背景,為他們兩人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成親禮。

此外邢父邢母還提議讓溫故住在邢府中,但不以上門女婿或入贅這樣的字眼稱呼,給予他們夫婦兩人最大的尊重與祝福。

於是在當初邢父告老還鄉之後,溫故也辭去了京中的官職,一起搬遷到歸莫城。

這之後的事情謝安雙便再沒特意打聽過,沒想到溫故竟然還在歸莫城中開了一家甜食鋪子。

許是留心到謝安雙的詫異,溫故把倆小孩哄進鋪子內之後,才解釋道:“憑借我們自己的能力開一家甜食鋪子,是我同巧兒一直以來就想做的事情,裝飾得也比較樸素些,讓安安見笑了。”

謝安雙搖了搖頭:“很溫馨。”

甜食鋪子的各類擺飾看著確實普通,但方才謝安雙仔細留意了一圈,所有的架子與架子上的物品都是相襯相搭的,而且很多物品都有雙份,明顯是夫婦兩人共同精心布置過的。

溫故笑著收下了他的評價,領著他一道進鋪子。

鋪子內有一套專門供休息的木質桌椅,溫清風與溫清月已經乖乖在那裡坐好,倒上了兩杯茶與兩杯溫水。

“安安小舅舅喝茶!”

倆小孩見到謝安雙進來,都舉起了茶杯要遞給他。

溫故摸了一把他們的腦袋:“怎麼,有了小舅舅就忘了爹爹呀?”

溫清月吐吐舌頭:“小舅舅比爹爹好看!”

“小沒良心的。”溫故輕輕掐了一下她的臉,回眸看向謝安雙,“安安你先過來坐著罷。這時候一般不會有客人,我去拿些東西過來。”

經過小孩們鬨的這一出,謝安雙的不自在消散些許,點點頭走到一邊坐下,然後就撞上了小孩們直勾勾的視線。

“……”

謝安雙沉默地和他們對視了一會兒,還是不忍心冷落哪一個,最後把兩杯茶都默默地接了過來。

“安安小舅舅最好啦~”倆小孩喜笑顏開,完全不吝嗇於表露自己的親近與喜歡。

哪怕自己於他們相見才不過一個時辰。

謝安雙低頭抿了口茶水,茶溫正好,帶了滿滿的暖意。

去小房間裡拿東西的溫故很快也走出來,在謝安雙麵前放下一個小紙袋。

“給,這是我與巧兒送你的見麵禮。”溫故彎眼笑得友善,“本想著今夜回府後給你帶去的,正巧你過來了,便提前給你罷。”

謝安雙沒想到還有見麵禮,下意識就要推拒,溫故卻趕在他之前開口:“這些都是另外多做的糖,你若是不收可就浪費了哦。”

聞言,謝安雙就要出口的話拐了個彎,變成了輕聲的道謝。

溫故爽朗地笑笑,拍拍他的肩膀:“你還真是和小慎說的一樣可愛。”

聽到“小慎”兩個字,謝安雙抬眸往溫故的方向看去一眼,想了想還是問出口:“你們對我好,是不是因為邢溫書說過什麼?”

“嗯?”溫故沒想到他會忽然問這樣的問題,對上他眼底潛藏的不安之後才想起他的狀況,無奈地笑著說,“安安,你覺得小慎會做這樣的事情嗎?”

謝安雙一時沒能回答。

溫故繼續道:“小慎確實同我們說過你的事情,但是他也說了,他隻是想補給你一個家,對你的態度全憂我們自己做主。”

謝安雙皺起眉:“可是我與你們不過是初見。”

“那你與父親兄長可不是初見。”溫故回答,“我們總能去問父親與兄長你是什麼樣的人。他們此前對你恨鐵不成鋼,但是不至於否定掉你的優點。

“你心不壞,我們自然也不會排斥你,隻是以正常的家人態度照顧你。”

家人……嗎?

謝安雙恍惚一瞬,回想起初見時溫清月的那句“新家人”,還有邢父的“進了一家門,便是一家人”。

以前的他雖然有所謂的“母後”“父皇”,有皇兄皇弟,但由於他的處境,他基本沒有和誰多麼相熟。

後來的葉子和、葉子芹,他更多是以好友的身份相處,能算得上家人的大概隻有還需要照顧的葉如。

他還不曾有過什麼照顧他的“家人”。

看出他的恍神,溫故笑著繼續說:“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都差不多。我也是無父無母,除卻探花郎的頭銜外什麼都沒有。但是父親母親與兄長都很溫和地接納了我,在我需要時給予我幫助,平日裡也尊重我的選擇。”

“我也曾經不安過,迷茫過,而他們也沒有強求我回報他們的好意,始終讓我以我自己覺得最舒適的方式生活。所以我才有了如今這家鋪子,有了小風小月兩個可愛的孩子。”

聽到自己的名字,原本乖乖巧巧喝水的溫清風和溫清月不約而同地抬起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安安小舅舅也很可愛!”

“嗯,安安也很可愛。”

溫故應和一聲,將視線重新放回謝安雙身上:“所以安安你也不用想得太多,小慎隻是希望你能明白,你很好,也值得彆人出於純粹的本心對你更好。”

值得……嗎?

謝安雙看了眼麵前的小紙袋,還未深入思索什麼,身旁的小孩們又跟著開口。

“安安小舅舅會陪我們玩,小風可喜歡安安小舅舅啦!”

“小月也喜歡安安小舅舅!安安小舅舅不會嫌我們吵鬨!”

溫清風溫清月先後坦率地表露心意,相似的麵容洋溢著同樣純粹的笑容。

這也是謝安雙第一次,在邢溫書以外的人口中聽到“喜歡”這樣的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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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 91 章

從溫故的鋪子出來之後, 謝安雙又和小孩們到歸莫城的其餘地方逛上一圈,收獲了不少熱情百姓送的“見麵禮”。

之後他便和小孩們一道返回邢府,看著邢母邢巧準備膳食, 聽著邢父與邢溫書討論與番東國連戰連勝的戰役。

等到晚上, 溫故從鋪子中回來, 他們又聚在一起掛花燈,賞月,吃月餅,過了一個熱熱鬨鬨的中秋。

而且在這晚間的家庭小聚會中,初來乍到的謝安雙反而收到更多關注,溫清風溫清月還特地送了他一盞花燈, 是之前他們就和邢巧一起親自製作的。

雖然花燈說不上多精致,甚至還有些地方粘連得不好, 但承載著的卻是兩個小孩與邢巧最真摯的心願。

在中秋之後, 謝安雙在歸莫城中又繼續逗留了幾日。

這幾日的時間裡邢府的人對他的態度很自然,沒有刻意過分關注他, 也不會冷淡疏遠他, 完全把他當作家人來相處, 日常問好與關注。

唯有溫清風與溫清月兩個小孩, 因為平日家中其他人都忙, 所以有事沒事就會跑來找謝安雙。

謝安雙不排斥與他們的相處,自己本身也並無其他事情要做, 從來不會拒絕他們一起玩的請求。

到夜間時倆小孩還喜歡纏著他想和他一起睡, 而且總是睡得格外乖巧香甜,繞是邢府中沒有安神香, 謝安雙都因為有他們的陪伴沒做過噩夢。

不知不覺間五日的時間便過去了, 這段時間裡謝安雙都沒有察覺自己完全沒有與邢溫書單獨相處過。

每日裡除卻用膳和偶爾院子中遇見, 他甚至都沒怎麼同邢溫書見過麵。

景春三年八月二十,中秋的餘韻漸漸散去,歸莫城恢複到最尋常的日子。

謝安雙按照管來的作息起身洗漱,收拾好自己後便從客房往主院去。

“安安小舅舅早!”

溫清風與溫清月早早等候在院子門口,身上穿著同款而不同色的衣裳,一藍一粉,俏皮而活潑。

經過幾日的相處,謝安雙已經比之前放開很多,柔和下神色輕輕點頭:“早。”

倆小孩已經蹦躂著跑到他身邊來,一人拉著他的一邊胳膊晃:“安安小舅舅我們今天一起出門玩好不好呀!”

謝安雙架不住他們一同撒嬌討好的攻勢,當即便點頭應下來。

“好耶!”倆小孩一把撲進他的懷裡,險些撞得他往後倒。

“小風小月。”

邢溫書從院子內一走出來便見到這一幕,無奈地喊了他們一聲:“你們可是纏著安安很多日了,說好安安今日歸我的哦?”

溫清月拉著謝安雙的手躲到他身後,吐吐舌頭說:“可是我們也沒說不跟著阿慎舅舅呀~”

溫清風在旁邊補充:“安安小舅舅也歸阿慎舅舅,那我們跟著阿慎舅舅,四舍五入就是跟著安安小舅舅!”

“鬼靈精怪。”邢溫書笑著說了他們一句,但並未真的拒絕他們。

謝安雙也在這時反應過來他們話中的意思,好奇問:“我們今日要出門麼?”

邢溫書點點頭:“嗯。回京之事耽誤不了太久,再過幾日我們便要再度啟程,本想今日再帶你單獨在歸莫城中走走,誰知又跟上了兩個小跟屁蟲。”

跟屁蟲本蟲的溫清風與溫清月笑嘻嘻,完全沒有要悔改的意思。

謝安雙卻在意起另一個重點,問:“我們就要走了嗎?”

邢溫書笑著回答:“是啊。安安是舍不得走了麼?”

“……有點。”

謝安雙低頭看向一左一右幾乎要掛在他身上的兩個小孩,目露不舍。

有了此前溫故的點撥,這幾日謝安雙都有試著感受邢家人對他的好,除此之外也在和小孩們外出時感受到了歸莫城百姓們的友善。

他很喜歡這樣淳樸友好的氛圍。

不是因為他的皇帝身份而對他虛情假意的恭維討好,僅僅是發自內心的真誠相待。

邢溫書覺察出他這幾日裡心境的轉變,笑著揉了下他的腦袋,溫聲說:“那等你把京城的事情安頓好了,日後再以微服私訪的名義過來,好不好?”

謝安雙試探著問:“我還可以回來嗎?”

“小風會在家裡等著安安小舅舅的哦!”

溫清風趕在邢溫書之前朗聲應答,溫清月也忙跟著補充:“嗯嗯!小月也會乖乖等著安安小舅舅的!小月最喜歡和小舅舅一起玩了!”

邢溫書揉了一把他們兩人毛茸茸的腦袋,這才繼續對謝安雙說:“你看,他們都很歡迎的。這裡永遠是你的家,隻要你想隨時可以回來,我也可以陪你一起。”

謝安雙神情更加柔和,輕輕點頭:“好。”

他喜歡“家”這個字眼。

皇宮對他來說一直都隻是冷冰冰的囚籠,而如今,他終於也有一處可供安身的家了。

“安安小舅舅,那我們現在一起出去玩吧!”

溫清月搖著他的手,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

而溫清風不知何時已經自覺鬆開他,轉而去牽邢溫書,留給他們兩人牽手的空間。

邢溫書朝他伸來一隻手,也笑著說:“那我們走吧。”

謝安雙握住他的手,輕輕點頭。

兩大兩小四人一道出門,最先還是找了家早點鋪子解決早膳問題。

早點鋪子的老板是之前溫清風與溫清月帶謝安雙見過的,這一次見謝安雙與邢溫書一道過來,露出了然的笑容,直接給他們的早膳對半折價。

邢溫書與這位老板算是相熟,溫和地感謝了他的折扣。

老板笑著擺擺手,感慨似的說:“此前還未見過你們兩人站在一塊,今日終於見到一次,果真般配得很啊。就當是我的小小心意,願你們長長久久。”

謝安雙依舊不太習慣聽到旁人說這些,耳尖泛起些紅意,但還是輕輕應聲:“謝謝。”

“謝謝李叔!”溫清風與溫清月也在這時開口道謝,笑得可甜。

李叔更是樂嗬,說:“不謝不謝,進去坐著罷,你們的早膳很快就好。”

“好!李叔辛苦啦!”倆小孩清脆應聲,模樣要多乖有多乖,惹得李叔笑得更開懷。

邢溫書揉了揉身旁溫清風的腦袋,對謝安雙說:“那我們進去吧。”

謝安雙點點頭,與他們一道走進去。

小孩們常來這家早點鋪子,一進門就撒開了手,飛快地跑到他們慣來愛坐的位置坐下,還不忘熱情招呼:“阿慎舅舅安安小舅舅!來這裡!”

店裡還有些旁的食客,因著小孩們的嗓音往他們這邊齊齊看來。

謝安雙下意識想抽回原本和邢溫書相牽的手,卻感知到手心被握住的力道反而稍稍加重了些,扭頭便對上邢溫書盛滿笑意的視線。

“這就害羞了?倘若你不想的話,和我說一聲我就放開你。”

邢溫書刻意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從旁人的視角看來就是兩人在親密地說什麼悄悄話。

謝安雙耳尖更紅,但是在他說完後反而也加重了自己握著他的力道,小聲回應:“我隻是不習慣,而且……小風小月也看著呢。”

說話的同時,他往笑嘻嘻的小孩們那邊看去一眼,知道他們方才就是故意說得那麼大聲。

邢溫書輕笑一下,拉回他的注意力:“他們倆從小就學得雜,鬼靈精怪的,不用管他們。”

謝安雙忍不住問:“這麼早讓他們接觸這些東西……真的好麼?”

邢溫書應聲回答:“無妨,隻要他們彆誤入什麼歧途,其餘的任由他們自由發展便是。姐姐和姐夫那邊也會注意的。”

說著他看向仍乖巧坐在原處的小孩們,笑意漸深:“當年我也是被這樣放養長大的,你看我如今沒被養歪,還有幸被我的安安看上,不也挺好的?”

聽著耳畔帶著些調笑的低沉嗓音,謝安雙莫名覺得耳根更熱了。而且許是在原處悄悄話說得太久,周邊聚在他們身上的視線也越來越多。

他胡亂地應了一聲“嗯”,忙拉著邢溫書到小孩那邊去坐下。

而小孩們在他們坐好後,一人遞了一杯水過來:“安安小舅舅阿慎舅舅喝水~”

謝安雙接過溫清風遞來的那杯,輕聲道謝:“謝謝小風。”

溫清風咧嘴一笑:“不用謝!”

這一次他用回了正常的嗓音,浸著小孩獨有的甜。

謝安雙抿一口溫水,想了想還是對小孩們說:“下次你們不要就當這麼多人的麵喊那麼大聲了,畢竟人多口雜。”

雖說方才他大部分都情緒是不好意思,但心底仍舊有些許不想拖累邢溫書的想法。

目前來說他遇到的人都是好人,可斷袖到底是極個彆,也難免會有人因此而說些什麼閒話,從而影響到邢家。

邢家人都很好,他不想讓邢家受到什麼非議。

然而平日裡總是乖巧聽話的小孩們聽到他的叮囑後,乾脆地回答:“不可以哦!”

溫清月最先準備著補充:“阿慎舅舅說了……”

“咳。”

原本正要喝水的邢溫書輕咳一聲,似是想提醒她什麼。

但很顯然,“叛逆心”十分重的溫清月沒有要聽話的打算,飛快地將自己的話說完:“阿慎舅舅說了,安安小舅舅長得這麼好看人又那麼好,心情不好的時候容易被人趁虛而入的!”

向來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溫清風也忽視邢溫書遞給他的眼神,笑嘻嘻補充完:“安安小舅舅那麼好,所以我們要幫阿慎舅舅看好安安小舅舅!不能讓安安小舅舅變成彆人家的!”

溫清月嘿嘿一笑,又湊到謝安雙耳邊大聲地說悄悄話:“安安小舅舅我跟你講哦,這幾天阿慎舅舅不能跟著你,一直都怕你被彆人拐走。每次我們和安安小舅舅出門回來,都要拎住我們問個不停。”

聽著小孩們的話,謝安雙愣了下,往邢溫書的方向看去,隻見方才還遊刃有餘的邢溫書被出賣了個徹底後,端著水杯撇開視線,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有的人表麵穩如老狗,內心慌得一批

是誰我不說ww

下章心結就徹底解開啦,超甜的呀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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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一天滿課,碼字的時間比較少,所以可能不能按時更,倘若九點沒更應該就是什麼時候寫完什麼時候更新,但是十二點前一定更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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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 92 章

所幸這個話題還沒進行多久, 老板很快就把他們的早膳端了過來。邢溫書借著這個空擋將話題轉開,和小孩們說起了一些尋常的事情。

謝安雙也默契地沒再提方才的事情,但是心情放鬆了不少, 一邊安靜用膳一邊聽著他們一大兩小的聊天。

邢溫書幾乎是看著溫清風與溫清月長大, 中途雖然缺席了大半年, 但他們舅甥三人的感情依舊很好,聊得熱熱鬨鬨。

看著他們融洽的氛圍,謝安雙不知不覺又回想起葉如。

他離開時葉如才兩歲多些,這一走便是將近四個月,也不知葉如還記不記得他。

那樣不告而彆,想必葉如已經把他忘得差不多了吧。

謝安雙吃下一口早膳, 原本放鬆下來的心情又稍稍低落下去。

不過他尚未來得及低落多久,又被邢溫書喚回神思:“安安?”

“嗯?”謝安雙抬起頭, 就見邢溫書和倆小孩不知何時都盯著他看, “怎麼了嗎?”

邢溫書沒計較他的走神,笑著重複一遍:“安安可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或是想買的東西麼?回京城後少說也要再過好一陣子才能回來, 可以趁這會兒得空多逛逛。”

謝安雙一時想不出什麼特彆想要的, 片刻後才問:“有售賣笛子的地方嗎?”

“有。”邢溫書回答:“想學嗎?”

謝安雙點點頭:“想試試。”

邢溫書笑眯眯地繼續說:“那我教你吧。手把手包教包會哦。”

聽出他話外調笑的意味, 謝安雙耳尖再度漫上紅意, 但仍假裝淡定地點了點頭。

旁側的小孩們聞言,興致勃勃地湊熱鬨:“小風(小月)也想學!”

“你們想學就找你們娘親去。”邢溫書毫不客氣地回絕, “你們阿慎舅舅我呢, 隻教你們的安安小舅舅一人。”

溫清月輕哼一聲:“阿慎舅舅好無情哦。”

邢溫書笑得親切友善:“是你們出賣我在先,莫怪我無情。”

“……小氣鬼!”

小孩們三言兩語又和邢溫書鬨開來, 嘴上說著嫌棄的話, 但其實並沒有多少真正生氣的意思。

謝安雙在旁邊看著他們的互動, 不知不覺就將視線鎖在了邢溫書身上。

在以前,他一直覺得邢溫書是溫潤君子般謙遜有禮的人,直到今日才知道原來他還可以表現得那麼孩子氣,那麼不正經。

其實真要論起來,邢溫書也是從小被寵到大的孩子,所以才會在家人的麵前表現出和平日裡完全不同的模樣罷。

謝安雙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握著勺子在碗中攪拌,不知不覺間便回想起夜間與“溫然”的相處。

說起來,以溫然身份出現在他麵前的邢溫書,就是因為太過不正經,才總是被他一次次排除懷疑。

在初得知溫然就是邢溫書時,他滿心都是氣憤與失望,覺得邢溫書是為了欺騙他而故意表現出和平時不一樣的性格。

如今想來,那反而才是邢溫書真實的模樣罷。

他對於邢溫書的了解,還是太過片麵刻板了。

謝安雙兀自走神,直到撞上邢溫書無奈的視線才終於再度收回思緒。

“安安今日可是第二次走神了。”邢溫書就近蹂.躪了一把他的腦袋,“想什麼呢這麼入迷?”

謝安雙誠實回答:“想你。”

然後他就感覺在他腦袋上搗亂的手頓了一下。

邢溫書對上他純澈的雙眸,半晌後才輕笑著問:“想我什麼?莫不是安安也想翻我的什麼舊賬了?”

謝安雙實誠地點點頭:“想你用溫然身份騙我的事情。”

邢溫書方眨了下眼,回答:“安安不會還在生我氣吧?那要不今夜我到你房裡去好好解釋一番?”

眼瞅著話題又往奇怪的方向偏,謝安雙隻好繼續說:“沒有生氣。隻是方才忽然在想溫然身份下的你和如今在邢府裡的你,是不是才是真正的你。”

說話間他垂下眼睫,抬手輕輕握住了手邊的茶杯:“你明明也是被寵大的孩子,可以衣食無憂幸福快樂地過完一輩子,卻因為我吃了那麼多的苦,想想對你而言也挺不幸的。”

“我倒不這麼覺得。”

邢溫書笑了下,往他手中空了的水杯裡倒入半杯溫水:“能夠遇見我的安安,被我的安安喜歡,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我想我能在寵愛中長大,或許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更有底氣地站在無依無靠的某人麵前,補足他過往生命中所缺失的愛。”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淹沒在周遭喧鬨嘈雜的聲響中,卻清晰地落入了謝安雙耳畔。

謝安雙看著他烏黑雙眸中獨獨倒映出來的自己,有那麼一瞬間幾乎以為在他的眼中就隻餘下他一人。

過往生命中所缺失的愛麼……

謝安雙扭頭看向已經識趣低著頭乖乖用早膳的小孩們,又回想起這幾日來邢家人對他的溫和友善,眸中多出幾分思緒。

邢溫書也不著急他能馬上想通,揉了一下他的腦袋:“好啦,先用早膳吧,用完早膳我帶你去選笛子。”

謝安雙點頭應聲,總算收回自己的心神,專心致誌把早膳吃完。

用完早膳後他們就直奔集市的一家專門做笛子的地方去。

邢溫書擅樂喜笛,在歸莫城的兩年中沒少到此處光顧,老板見是他過來,還特地拿出了一些精致珍藏款。

謝安雙對於這些不了解,和小孩們湊在旁邊看熱鬨。

由於是謝安雙的第一支笛子,邢溫書挑選得格外用心,看了一圈下來幾乎沒什麼太滿意的。

謝安雙忍不住在旁側補充一句:“我也不是很擅長這些,隨意些就好。”

邢溫書搖搖頭:“不行,安安難得有興致想嘗試這些,我想儘量完美些。”

旁邊的老板聽到他們的對話,忽然問:“安安?你就是傳聞中溫書的伴侶?”

“是哦!安安哥哥是小風(小月)的小舅舅!”回答他的是小孩們興致盎然的嗓音。

“小風小月。”

謝安雙喊了他們一聲,麵上明顯帶著些不自在。

倒是邢溫書從笛子中抽出心神,笑著應答:“嗯。所以安安的第一支笛子我想儘善儘美,不知元大哥可有推薦?”

元大哥想了想,走進內屋去翻找出一個木盒子,遞給邢溫書道:“或許這個你可以看看?材質與質量都是上乘的。”

聞言,邢溫書接過盒子打開了看了眼,就見裡邊躺著兩支玉笛。

兩支玉笛做工一致,隻是一支為青玉笛,一支為白玉笛,表麵上還鐫刻著不同的紋路。

左邊是細白祥雲紋的青玉笛,笛尾掛著白色的玉扣流蘇。右邊則是細青竹葉紋的白玉笛,笛尾掛著淺綠的玉扣流蘇。

端從外貌與手感來看,這兩支笛子都是絕佳的上品。

元大哥在旁側笑嗬嗬地補充:“這是一款對笛,是不賣的,倘若你們喜歡的話便贈與你們,算是隨個份子吧。”

謝安雙雖然不懂笛子,但是看得出這對笛子造價不菲,皺眉道:“這會不會太貴重了些?”

元大哥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這對笛本就是預備留給有緣人的,而且溫書也是我們這的常客了,多虧了他,我這店的名聲才傳得更廣。”

“那是元大哥家的笛子質量本就好。”

邢溫書回應一句,最後還是收下了元大哥的好意,誠摯地向他道謝。

見狀謝安雙也不再推辭,跟著一起道謝。

元大哥依舊隻是擺手,爽朗地說:“道謝就不用了,到時候若是成親,給元大哥我蹭一份喜糖就好。”

謝安雙臉頰微燙,輕輕應了聲“好”。

原本想開口回應什麼都邢溫書止住話頭,往他的方向看了眼,最終沒有多說什麼,拿上木盒與元大哥告彆。

接下來邢溫書和溫清風溫清月又帶著謝安雙在歸莫城中逛了一大圈,中途停下了用過一次午膳,其餘時間幾乎都是走走停停地欣賞歸莫城風景。

謝安雙全程看得認真,似是想將這裡的一草一木全都記在自己的腦海中。

等到他們終於回到邢府,天色已經開始變暗,歸莫城很快就被各家各戶的燈籠暖光所籠罩。

逛了一整日,精力充沛的小孩們卻好像完全不覺得累,一走進邢府門口就撒開了手往主院的方向跑。

左右已經在邢府內不會出事,謝安雙與邢溫書沒管他們,手牽手在後頭慢悠悠地往主院晃去。

然而等到晃到主院去時,謝安雙卻發覺院子的正中不知何時支起了一張桌子,上邊擺著好幾碗麵條,還有一些糕點。

除此之外,院子似乎還被特意布置過,擺上了不少精致的花燈。

邢巧正好端著最後一碗長壽麵從膳房方向走來,淺笑著招呼:“安安回來啦,正好,這是你姐夫特意做的長壽麵,快坐下罷。”

“長壽麵?”謝安雙愣了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狀況。

最先跑回來的小孩們這時也從屋子內出來,手中各自捧著一個小香包,衝他甜甜一笑:“安安小舅舅生辰快樂!”

溫故緊跟在他們身後出來,補充道:“小風小月說你夜間睡覺時偶爾似乎會不太安穩,所以這是母親用小風小月選的繡線,繡了小風小月選的圖案的安神香香囊,算是小風小月和母親一起贈予你的生辰禮。”

謝安雙依舊愣在原地,看著小孩們手中兩個小巧精致的香囊,有些不知所措。

雖說有溫清風溫清月陪他一起睡覺,但他確實還會再臨近醒來時有一小段時間的不安穩,他沒想到兩個孩子居然注意到了。

他更沒想到,他們居然會知道他真正的生辰。

謝安雙下意識往身側邢溫書的方向看去,隻見邢溫書對他莞爾一笑,解釋:“你的生辰我在找到你前就問過葉公子了,所以今日是專門為你準備的生辰宴。

“我知你不喜熱鬨,所以隻以平日我們邢府有人過生辰時準備家宴的方式來籌辦。”

謝安雙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恰在這時,邢父也走進院子,見到謝安雙時開口:“安安回來啦,正好,這是京城那邊寄給你的,生辰快樂。”

說話的同時,邢父遞給他一大一小兩個包裹和兩封信。

第一封信是邢旭易寄來的,是邢旭易以兄長的身份祝他生辰快樂,另外附贈了一套暗器給他作為禮物。

第二封信是葉子和寄來的,裡麵包含了葉子和葉子芹、茹念茹懷還有宮中一些與他合作的“嬪妃”們對他的生辰祝福,大包裹裡則零零散散裝下了他們所有人的禮物。

禮物都不貴重,但是能看出備禮之人滿滿的心意。

此外,在這封信的最後還附了一張單獨的紙,上麵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個“安”字。

在“如”字的最下方還有葉子芹單獨的備注,說這是葉如最近學會寫,也是寫得最標準的一個字。

“小如還說了,他會一直等你回來的。我們也是。”

“盼安好,生辰快樂。”

謝安雙看著紙張上那個大大的“安”字,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一個眨眼後,末尾“生辰快樂”的字跡就被暈染開。

這是他們跨越千裡送來的,最真誠的祝福。

而與此同時,他的發梢也傳來極致溫柔的觸感。

邢溫書站在花燈暖黃的光亮下,朝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生辰快樂,我的小陛下。”

久違的稱呼徹底打破謝安雙強忍的情緒,他倏地側身撲進了邢溫書的懷裡,在光亮下緊緊擁住他。

在這一刻,他終於切實感受到了。

原來被人愛著,被人珍視,是這樣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持續高甜ww

營養液和地雷先放明天了啾咪!

第93章 第 93 章

謝安雙緩了許久才終於將情緒平複下來, 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是當著邢家人的麵膩歪,埋在邢溫書懷裡不敢抬頭。

還是邢溫書感知到他情緒平複,揉了把他的腦袋溫聲問:“怎麼了?”

“……好丟人。”

謝安雙仍舊抱著沒鬆手, 聲音隔著衣料, 聽起來悶悶的, 話音落下後就惹來身前人的悶笑。

他的臉頰更紅,在邢溫書的左肩上掐了一把,小聲威脅:“不許笑。”

“咳,好,我不笑。”邢溫書勉強收斂住自己的表情,往溫清風溫清月那邊看去一眼。

鬼靈精怪的小孩們看懂他的意思, 抬手捂住眼睛。

“小風才沒有看見安安小舅舅哭哭哦!”

“小月也沒有看見安安小舅舅和阿慎舅舅抱抱哦!”

謝安雙:“……”

更丟人了。

“好啦。”邢巧在一旁輕笑一聲,總算貼心地把這個話題揭過去, “再不快些過來的話, 長壽麵可就要涼啦。涼了就不好吃了。”

小孩總是好玩愛吃的,聞言當即就把方才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 飛快地跑到桌子旁找位置坐好。

謝安雙也借機慢吞吞從邢溫書懷裡起身, 鼻尖還有點紅, 在暈染的暖黃下看不清晰。

邢溫書替他整理了一下稍有淩亂的衣領, 隨後牽起他的手:“我們也過去吧?”

謝安雙點點頭, 跟著他一塊到桌邊坐下。

由於晚膳的主食是長壽麵,桌麵上沒有擺放太多的碗碟, 除卻一人一碗的長壽麵外, 就是正中間放了些精致的小糕點。

糕點形狀各異,有的是小兔子, 有的是小老虎, 還有的是各色花葉。每一樣數量都不多, 但是能看出製作者的用心。

邢母這時候也入座了,見謝安雙將視線放在糕點上,笑眯眯地說:“這些是你姐姐和姐夫今日早晨開始做的,每樣都有按照你的口味調整過甜度的,願你能過個快樂的生辰。”

這麼一家人的分量,還有單獨調整過甜度的,就算是從今早開始做,恐怕也是做了一整日才能夠完成。而且在完成糕點之餘,還專門做了一家人份的長壽麵。

謝安雙感受到邢巧與溫故滿滿的心意,由衷地道聲謝:“謝謝姐姐姐夫。”

溫故回以一笑:“你喜歡就好。當然,你也沒必要有太多心理負擔,隻要是我們邢家的人過生辰,我們都會準備這些。”

聽出溫故寬慰的意思,謝安雙輕輕點了下頭。

接著大家都沒再停留於這些話題中,一邊用晚膳一邊聊起一些家常的東西,一頓飯的時間下來都是其樂融融。

等到晚膳結束後,邢父又給了謝安雙一個平安玉扣作為生辰禮物,今日的生辰宴便算是結束了。

謝安雙抱著大大小小的一堆禮物回到客房去,開始分門彆類地收拾。

過不了幾日他就要啟程繼續返回京城,不可能將所有的東西都帶上,隻能先挑選出一些可能短期內還挺有用的東西,其餘暫時存放於歸莫城的邢府中。

收拾到中途的時候,他覺察到門口似乎有人推門進來,下意識以為是和以往一樣來找他的溫清風溫清月。

“小風小月你們……”他一邊回頭一邊開口,在看到門口站著邢溫書時停住話頭。

邢溫書倚靠在門邊,手中似乎還拿著什麼東西,笑吟吟地說:“看來我的小陛下沒被彆人拐走,倒是先被小風小月拐走了。”

隻有兩個人的情況下,謝安雙比平時會淡定一些,問:“你怎麼過來了?”

邢溫書回答:“早晨時我不是說了麼,今夜到你房中給你好好解釋一番,關於我之前以溫然身份出現在你麵前的事情。”

謝安雙想起這回事,開口:“我不是說了現在不生氣了嗎?”

“小陛下還氣不氣是一回事。”邢溫書走到他麵前,整理了一下他微亂的發絲後才繼續說,“我解不解釋的態度又是另一回事。”

謝安雙不置可否,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似乎是打算聽聽他想解釋什麼。

邢溫書也沒讓他多等,開口解釋起當初的意圖。

不過真要這麼說出來,其實也沒有太多好說的地方,總的而言就是邢溫書對於跑到他院子裡來的謝安雙產生了更多的好奇,猜測他會不會是想探究蒙麵賊人的事情。

於是到了第二日夜間,他就在推測的蒙麵賊人下一個目標附近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謝安雙的身影,趁機出來與謝安雙結識。

他一開始的目的隻是想了解更多的謝安雙,在確認自己喜歡上謝安雙之後,就已經打定好注意等日後找個機會坦白。

隻是沒想到,在坦白之前反而先意外暴露了。

在邢溫書解釋的中途,謝安雙被他順便領到桌前坐下,這時候握著一個瓷杯,垂下眼睫道:“那你此前有一次說一直在等我,是不是為了博取我好感才說的?”

“當然不是。”邢溫書無辜地眨眨眼,“那時候我確實一直在等你再以安樂的身份出來。因為隻有在這樣的身份下,你才會願意用更真實的態度和我相處。”

說到後麵,他的語氣中仿佛還摻了些委屈。

謝安雙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那不是因為當時我還想著要讓你討厭我嗎。”

邢溫書本身也隻是逗弄他一下,聞言伸手薅了把他的腦袋:“那現在小陛下應該已經不再那麼想了吧?”

謝安雙點點頭,又說:“但是我還是不知道,我到底該不該繼續做這個皇帝。”

他低下頭,看著手中茶杯的水麵,想了想還是將他他不願意當皇帝的真正原因說出來。

包括他真正的身世,包括當年元貴讓他做的事情,也包括元貴誘導他的話。

經過邢溫書這段時間的引導,謝安雙已經明白元貴說的話並不完全可信,但他皇兄皇弟,還有他父皇的死依舊是一根紮在他心底拔不掉的刺。

不過怎麼說,都是他送去的那份膳食有問題。

邢溫書靜靜聽完他的表述,雖然心疼他的遭遇,卻沒有急著給他下什麼定論,而是詢問:“那你自己如今是怎麼想的?”

謝安雙搖搖頭,神情中多出些茫然無措:“我不知道。皇兄皇弟和父皇都不是壞人,我也不認為自己真的完全沒有責任,可是……”

可是如果他依舊是罪人,他又如何能夠心安理得坐在皇位之上?

謝安雙不知道,最終隻將視線放到邢溫書身上,似乎是想讓他替他做一個定論。

然而邢溫書隻是微笑著對他說:“很遺憾,這件事情上我並不能替陛下做主。是否認為自己有過錯,這是隻有陛下自己才有資格定論的事情。”

謝安雙稍顯失望。

這時邢溫書又繼續補充道:“不過陛下有沒有想過,就算你真的要贖罪,也並不一定要以讓出皇位這一種方式。”

謝安雙重新看向他:“那還有什麼方式?”

邢溫書沒急著回答,笑著反問:“倘若那幾位殿下和先皇還在,陛下認為他們最希望看到北朝是一副什麼樣的圖景?”

謝安雙思考一陣,回答:“繁榮富庶,百姓安定。”

邢溫書笑眯眯地看著他:“那陛下儘自己的努力,達成他們未竟的願景,又何嘗不是一種更佳的贖罪方式呢?”

“達成……他們未竟的願景?”謝安雙愣了下,似乎從未想過這樣的角度。

邢溫書點點頭,補充道:“前世的事情陛下也知道了,即便你以贖罪為由將皇位拱手相讓,最終的結局仍然是元貴的勢力奪取實權,那麼百姓們的安定生活便難以得到保障。

“比起將皇位讓給皇族以外的他人,反而是陛下自己繼續在位,更有可能實現他們的心願。”

謝安雙從未以這樣的想法進行過思考,下意識想要反駁,但又想不出任何能夠反駁的話來。

邢溫書看出他的猶豫,並不著急讓他立馬接受,隻是繼續說:“距離回到京城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陛下可以認真地進行思考。”

“陛下隻需要記得,不論你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其餘的你隻要遵循你自己的本心就好。”

邢溫書坐在謝安雙的身側,眼底笑意柔和清淺,浸著最純粹的信任。

“遵循本心……”

謝安雙輕輕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半晌後才鄭重地點點頭:“好,我明白了,我會好好考慮的。”

“那我等著你給我答複的那一日。”

邢溫書笑著揉了下他的腦袋,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又轉而將自己手上的東西遞給他:“對了,這個是給你的生辰禮物。”

謝安雙看了眼這個長條形的包裝,猜測:“是畫嗎?”

“嗯。”邢溫書彎眼笑笑,“是。前世那副沒來得及送給陛下的畫,不過這次我加了些許改動。打開看看?”

謝安雙懷著好奇一點點打開了那副畫卷,就見一副栩栩如生的荷塘圖在他麵前鋪開。

而在生機茂盛的荷塘一畔,還畫了兩個並肩而坐的小孩,小孩們的旁側寫了兩組名字,都是“邢慎”,隻是一個端正工整,一個歪歪扭扭。

那是他們真正的初見時,邢溫書教他寫名字的畫麵。

隻是畫麵中的兩個小孩並肩坐在一起,麵上似乎都帶著些笑意,一同觀賞著荷塘中盛放的荷花——這是當初並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當初因為還在元貴控製的初期,他根本就不敢和邢溫書有太多的交流。

許是看出他的困惑,邢溫書輕輕握住他的手,溫聲解釋道:“其實後來我想了無數次,倘若我能在當時就發覺陛下的處境,能夠在後來陛下出席宴席時上前和陛下結交,我們之間是不是就不會錯過一世。”

“我是不是,就可以讓我的小陛下少受些苦。”

邢溫書看著畫中代表謝安雙的那個小孩,輕吐出口氣又笑了下:“不過這樣一來的話,我們之間的走向或許也會不一樣吧,所以如今這樣也挺好。能夠與我的小陛下相知相伴,我這一世也算了無遺憾。”

謝安雙聽著他平緩而溫柔的語調,忍不住輕輕回握住他,唇角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嗯。我也很慶幸……還能遇見你。”

說到這裡,他又忍不住抬頭直勾勾地看向邢溫書,問:“我可以抱你嗎?”

比起語言,謝安雙很多時候更喜歡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邢溫書當然了解他的小習慣,笑著朝他張開雙臂:“隨時為我的小陛下敞開。”

謝安雙聽著他話裡熟悉的調調,輕笑一下,撲進他的懷抱裡。

無關身份,無關情愛,隻是一份永遠可以給他依靠的溫暖。

如今這樣,確實也挺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倒計時嘿嘿嘿ww

——

關於邢某人所構想的可能性,會寫成if線放在另一個單獨的番外合集裡,算是免費的番外,大概的內容就是閒散王爺安×溫潤伴讀書

什麼時候寫不一定,感興趣的小可愛可以去專欄最底下的《黃粱南柯·番外合集》蹲蹲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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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在歸莫城又逗留了幾日後, 謝安雙與邢溫書最終選擇於八月二十六日繼續啟程前往京城。

兩人身上的傷都還未好全,而且按照邢溫書原本的計劃,在元貴勢力被葉子和與邢旭易聯合搞垮之前, 他們暫時不打算讓謝安雙在京城中露麵。

所以這一路上他們走得不快, 走走停停, 偶爾遇上哪個城鎮近日有個熱鬨節日時,還會專門停下來等等。

原本邢溫書七日趕路就能抵達的路程,硬生生被他們延長到了一月有餘。

在即將抵達京城前,邢溫書詳細地同謝安雙說了一下他們的計劃。

倘若謝安雙仍舊打算繼續當皇帝的話,那麼先由葉子和與茹念方麵將當年的事情徹查清楚,交由大理卿秦禮達公之於眾, 處置元貴勢力。

出於此前謝安雙幾次對元貴勢力官員的無理庇護與提拔,朝堂中不少官員都看得出元貴在背後對實權的掌控。

那麼在元貴勢力被處置的時候, 就是謝安雙以真正掌權人身份回歸的最好時刻。

由謝安雙對元貴和元貴的勢力作出最後處決, 再綜合這些年來他與葉子和所觀察到的朝堂現狀,對朝堂進行一次正式的大清洗, 肅清亂臣賊子, 重整朝綱。

至於他以前的所作所為, 自然就可以被歸列為於葉子和、邢府共同出演的一場戲, 目的便是韜光養晦, 一朝清除北朝最大的毒瘤。

而在元貴勢力正式被清除掉之後,心本不在朝堂的葉子和會主動辭去丞相職位, 將這個位置重新歸還給邢溫書, 邢溫書便會繼續以丞相的身份輔佐謝安雙。

邢溫書說起這計劃的時候,天色才剛有些泛白, 兩人都還賴在客棧的床上沒有起來。

謝安雙聽著他用微啞的嗓音說完, 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又問:“那如果我不想當皇帝呢?”

“那就再換個計劃。”

邢溫書在他額間輕輕落下一吻,繼續說:“具體的我還沒有想好,不過若是你真的不想當皇帝,我可以先陪你尋找新的人選。”

但是即便找到了新的人選,最終的結局或許就是無心朝堂的葉子和被迫繼續待在丞相的職位,有才能的邢溫書卻從此隨他一道淹沒在曆史長河中。

謝安雙低垂下眼睫,不太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麵。

不想當皇帝隻是他的一己私欲,牽連的卻是更多的未知性,還有他身邊人未來的人生。

這並不是如今的他想要的結果。

覺察出謝安雙忽然低落的情緒,邢溫書揉了一把他的腦袋詢問:“怎麼了?怎麼感覺小陛下忽然不開心了。”

謝安雙搖搖頭,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隻是說:“沒什麼,就是想起了一句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邢溫書聽懂了他的意思,輕笑一聲:“那我是不是應該很榮幸,能夠成為小陛下心裡的滄海和巫山雲海?”

謝安雙毫不謙虛地點頭:“嗯,你是該挺榮幸的。”

經過這一個月來的親密相處,謝安雙已經完全習慣了邢溫書私底下真實的性子,自己也逐漸越放越開。

邢溫書也更喜歡他這樣想說什麼就說的狀態,右手往下,輕撫他的耳垂,開口道:“可是換計劃的話,第一步就是要找出合適的人選哦?”

感受到耳尖的微涼觸感,謝安雙往邢溫書的方向又靠了靠,隨後才小聲回答:“所以我現在覺得,其實我繼續做這個皇帝,也不是不行。”

耳邊的觸感忽然停住,但是邢溫書並沒有在這時說什麼話。

謝安雙沒有抬頭看他,繼續小聲地說:“反正……你們都計劃了洗白我和子和哥的方案,這麼好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隻是他說話的語氣有點虛,倒不像是有底氣的模樣。

邢溫書沒急著表達自己的意見,詢問:“陛下確定自己想清楚了麼?”

謝安雙暗自深吸一口氣,總算鼓起勇氣抬頭,對上邢溫書深邃的視線,輕輕點頭:“我想清楚了。”

比起讓那麼多人陪他一同承擔改朝換代的不確定性,那他反而更願意自己繼續做這個皇帝。

左右自登基以來,他還從未有過機會能夠完全依照自己的想法行動,或許做皇帝也沒有他想的那麼糟糕。

畢竟……他還要實現皇兄皇弟和父皇,他們未竟的願景。

看出他眼底驟然多出的一份決心,邢溫書淺淺一笑,又問:“那若是陛下選擇繼續當皇帝的話,也有一個需要解決的人選問題。”

謝安雙知道他是在問關於皇儲的事情。

倘若他要繼續當皇帝,那麼他不可能沒有下一任的繼承人。

謝安雙輕抿了下唇,回答:“我打算到時候把小如接回宮裡,等小如長大些了我再問問小如的意願。若是小如也不願的話……”

他頓了頓,聲音又變小些:“皇族還有那麼多旁支,總能找到合適的孩子過繼來培養。”

話裡話外,便是沒有再納妃生子的打算。

邢溫書靜靜地看了他許久,半晌後才輕歎口氣,將他擁入懷中:“其實陛下也可以不用顧及我。陛下是皇帝,即便你不想,官員們遲早也會催。

“不管是等小如長大,還是另外過繼,少說都還有十幾年的時間,這十幾年裡的勸諫隻會多不會少。”

他說話時的聲音有些縹緲,也不知究竟是說給謝安雙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謝安雙聽出他話裡的情緒,縮在他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悶悶地說:“那不是還有你陪我麼。”

“我不想要彆人,隻想要你。”

聽著他直白而坦率的告白,邢溫書忍不住又在他發梢上落下輕柔而珍重的一吻,嗓音中重新浸入笑意:“我可是隻給陛下今日這一次機會哦。若是陛下不要這次機會,那日後陛下再沾花撚草的話,我可就沒有那麼大氣量了。”

謝安雙感受到發梢處的溫柔,往他懷裡又縮了下,嘟囔似的說:“有一朵怕冷怕苦還怕疼的嬌花就夠了,再多我可養不起。”

說著他又抬起頭,繼續道:“禮尚往來,如果你招蜂惹蝶的話,我也不會是什麼好氣度的人。”

邢溫書揉揉他的腦袋:“那陛下大可放心,我這朵嬌花隻要伺候我的小陛下一隻小蝴蝶就夠了,再多我可沒精力。”

謝安雙與他對視,半晌後一同輕笑出聲。

原本阻隔在他們中間最大的壁障,就在這麼輕飄飄的兩句話中消散。

哪怕未來還很長,還是一片未知,他們仍然對對方持以最大的信任。

他們想要的,也不過是獨一份的在意。

兩人又在床上黏糊了一陣,直到謝安雙肚子咕咕叫喚才終於舍得起床。

謝小蝴蝶享受著邢溫書的日常伺候,隨後又坐在床沿等著邢溫書自己收拾好,這才手牽手一起下樓去用早膳。

如今時辰還算早,客棧中人不多,邢溫書索性就去借了個膳房來做早膳。

經曆大半年的時間,原本遠庖廚的君子邢溫書已經能夠熟練做出味道還不錯的早膳。

一頓下來謝安雙吃得心滿意足,由衷誇讚:“阿慎的廚藝越來越好了。”

邢溫書彎眼笑笑:“安安喜歡就好。”

一旁來收碗的小二聽到他們的對話,笑嗬嗬地問:“二位公子是伴侶罷?感情可真好呀。”

北朝中男風不算盛行,但此前也有個達官貴人迎娶男妻的事情,所以靠近京城之處在這方麵反倒開放不少。

謝安雙如今態度坦然不少,點頭道:“謝謝。”

“沒事沒事。”小二是個熱情性子,見他搭腔,又興致勃勃地繼續說,“我瞧著二位客官麵生,是初來乍到罷?我們這兒南麵有棵著名的結緣樹,據說保佑姻緣特彆靈驗。二位客官若是感興趣的話,可以去那邊看看。”

聽他這麼一說,謝安雙確實來了興致,向他道過謝後眼睛亮閃閃地看向邢溫書。

邢溫書無奈一笑:“好,安安想去哪兒都依你。”

他們目前所在的城池距離京城不過兩日路程,在葉子和那邊來信說可以回京之前他們都可以逗留於此。

而且在京城時謝安雙不常露麵,京城中認得他的人都極少,在此處尋個去處玩玩未嘗不可。

打定了主意的兩人當即便起身,離開客棧前往結緣樹的方向。

雖然此時街道上行人不多,而且他們都不知道具體方位在哪裡,但他們沒有任何著急徘徊的情緒,手牽著手一起在街道的四處亂晃,尋著一個大致的方向找過去。

他們有著充足的時間,反倒是很享受這段漫步的時光。

待到後來街道中行人逐漸增多,他們也不急著去問路一路慢慢悠悠,晃到將近午時才終於看見一棵矗立一塊空地上的巨大古樹。

“這就是結緣樹麼?好大呀。”

謝安雙看著眼前估計要三四名成年男子合抱才能圈起的粗壯樹乾,眸間詫異。

在他感慨的期間,邢溫書環顧四周,看到了一家專門賣紅綢帶與提供筆墨的鋪子,詢問他:“那邊似乎有綢帶售賣,安安要寫些什麼係上去麼?”

謝安雙卻搖了搖頭:“不用了,我隻是想過來看看。”

“我很貪心的,這棵結緣樹可承載不完我的全部心願。”

說話間,他扭頭看向邢溫書,眼底倒映出邢溫書的身影,浸著乾淨純粹的笑意。

邢溫書聽出他的話外音,握緊了他的手,笑問:“那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幫我的安安實現全部心願?”

“當然。”謝安雙彎眼,“我的全部心願都與你有關,隻有你可以完成。”

邢溫書對上謝安雙眸間的笑意與他所獨占的身影,稍稍側身,在結緣樹下吻上謝安雙的唇瓣。

謝安雙大大方方地抱住他的脖頸,予以最真摯的回應。

而在他們身側,古樹上掛滿了紅色的綢帶,隨著午間的輕風徐徐晃動,“沙沙”地回響著無數戀人們最純澈而熱烈的心願。

深秋時分的暖陽透過葉隙,灑落在戀人們的美好願景中,更散落在樹下擁吻的兩人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不出意外的話——

下章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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