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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剛剛還有點古裡古怪的家俊, 似乎心情忽然就變得很好。

回了宿舍,宋禹洗過澡回到房內,整理桌麵的家俊, 甚至還小聲哼起了歌。

宋禹驚訝道:“家俊, 你做咩?”

家俊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著搖搖頭:“沒事, 我去洗澡。”說著將抹布放好, 從櫃子裡拿了衣服,腳步輕快地出了門。

宋禹簡直是一頭霧水。

怎麼感覺吃錯藥啦?

*

“阿禹,你真覺得男人和男人是正常的?”正迷迷糊糊要睡著, 家俊的聲音冷不丁在旁邊響起。

宋禹掀開眼皮, 見家俊不知可是已經上床,正躺在內側, 歪頭看著自己。

他一邊伸手關燈, 一邊含含糊糊道:“還在想這事兒呢?本來就正常啊,你是見太少, 以後見多了就習慣了。”

“嗯。”

轉眼便是大年三十,闔家團圓的日子,整個香江都被熱鬨籠罩。相對比下, 隻有兩個人的周家班,就顯得有點冷清了。

不過宋禹還是挺滿意的。

乾他這行的,彆人的假期,常常就是他們最忙的時候,哪怕他是演員不是歌手,春節也免不了要參加各種活動, 與家人團圓的次數並不多。

他都不記得上次闔家團圓是什麼時候。

所以穿到異世的第一年,能與家俊一起過, 已經心滿意足。

雖然隻有兩個人,但也做足了八道菜。作為一個十八歲就出道的前影帝,常年在劇組住酒店,有助理有阿姨,宋禹在做飯這件事上實在不算擅長,所以這八道菜,是家俊主廚,他打下手。

所謂人不可貌相,彆看家俊是個人高馬大的猛男,但廚藝相當不錯。這些日子,外食不方便時,宋禹都是靠他過活。

宋禹擺好碗筷,為兩人倒上果汁,笑眯眯舉起杯子:“家俊,新年快樂!”

家俊也笑,與他碰了碰杯:“新年快樂!”

宋禹喝了兩口果汁,忽然變戲法一樣,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個小盒子放在家俊跟前,笑道:“新年禮物,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家俊一愣:“還有新年禮物?”

宋禹道:“你為我做這麼多事,我都沒好好感謝你,連新年禮物都沒有的話,我也太不配當你的好兄弟吧。”

家俊笑了笑,拿起盒子好奇打開,看到裡麵的東西,笑容微微一僵:“勞力士的金表?”他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對方,“你不會把錢全花光了吧?”

宋禹的酬勞都是他打理,替他存在銀行,存單則是交給對方自己保管。這幾個月接的活加起來,大概存了小十萬。

他沒戴過這麼貴重的手表,但也知道勞力士金表價格不菲,是富商闊少才戴得起的名表。

宋禹夾起一塊石斑魚送入口中,不甚在意道:“那倒沒有,這塊表就四萬塊,不算貴。”

他說這句話時,是下意識以自己從前玩表的經驗來做對比,畢竟他是曾經是擁有千萬手表的人,這塊勞力士確實不值一提。

然而家俊卻是被他口中數字嚇了一跳:“四萬塊,還不算貴?”他不由自主蹙起眉頭,好整以暇道,“阿禹,你現在雖然已經是電影明星,但離頂級明星還差得很遠,怎麼?還未賺到大錢,先學會了奢侈的毛病?”

宋禹微微一怔,抬頭看向對方嚴峻的神色,輕笑道:“家俊,你彆緊張,我知道這塊表價格不便宜,我說他不算貴的意思是,你值得擁更好的。”他頓了下又繼續說,“我送你手表,一來是覺得你已經是大男人,應該擁有一塊好的手表,二來以後你出去幫我談工作的機會,會越來越多,你代表的是我,我不能讓人看輕你。”

家俊握著手表看了看他,嚅囁著半晌沒說出話來。

宋禹好笑道:“你不會又感動了吧?”

家俊輕咳一聲:“我還是覺得太貴了。”

宋禹擺擺手:“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婆婆媽媽的,趕緊戴上試試。”

家俊從善如流,將手表戴在腕上。

很奇怪,明明隻是一塊手表,但戴在他手上後,好像整個人就成熟矜貴了幾分。

果然手表是男人最好的裝飾品。

宋禹表示很滿意,笑道:“嗯,很適合你。”說著,想到什麼似的,問,“你是不是也給我準備了禮物?”

家俊神色閃爍:“……沒有。”

“沒有?”

家俊看了看他,還是從牛仔褲袋掏出一個紅色小袋字,遞給他:“這是之前我去黃大仙祠求來的平安扣,不值錢,也不算新年禮物,就是希望能保佑你平平安安。”

原本是要給對方一個驚喜,在對方掏出這麼名貴的禮物後,他隻覺得自慚形穢。

宋禹笑著接過來,是一枚白玉平安扣,看起來確實不值錢,但寺廟求來的,總歸意義不同,他笑說:“聽說香江黃大仙祠很靈,那這個平安扣肯定很有用。”

說著,便將平安扣戴在了脖子上。

家俊看著他脖子上的平安扣,輕笑了笑:“我們禮物差太多,你虧大了。”

宋禹也笑:“禮物不在價值,在心意。”

家俊笑著搖搖頭,沒再說話。

宋禹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

還是太年輕,彆人對他一點好,就會感動,也難怪明明有本事,卻一直老老實實待在周家班。

也幸好自己沒有壞心思。

兩人吃完飯,回到房內,正打開電視準備看,樓下忽然響起門鈴聲。

“我下樓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

兩人來到樓下,將鐵門打開。空空蕩蕩的夜色,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咦,地上有東西。”宋禹開口道。

家俊低頭,果然看到地上一隻大箱子,見他要去碰,宋禹又趕緊拉住他:“當心,萬一是壞人放的什麼危險東西。”

然而家俊卻沒停下動作,直接把箱子抱起,淡聲道:“確實是壞人放的。”

“嗯?”

家俊沒好氣道:“九龍城寨那個壞人。”

宋禹反應過來,這是祖哥送來的新年禮物。他想了想問:“他每年都送嗎?”

“嗯。”

宋禹笑:“挺好的,知道你不想見他,隻送東西,人不出現。”

家俊撇了下嘴:“誰稀罕他的東西。”

宋禹看了看他,但笑不語。

看得出,對方今晚實在心情不錯,以至於以前連提都不願提的親哥,送來禮物打擾他過年,也並未有明顯的不悅。

祖哥送來的新年禮物很樸實無華,就是一些鹹魚臘腸,就算自己不吃,也可以送給周家班其他人。

“家俊 ,祖哥和誰過年?”回到房內,宋禹想起來隨口問。

家俊愣了下,將箱子隨手扔在門後:“他那麼多兄弟,還怕沒人與他一起過年?”

“也是。”宋禹坐回桌子,大言不慚道,“反正今年你有我陪,肯定比他更開心。”

家俊看了看他,點頭笑道:“嗯,今年確實很開心。”

宋禹打開電視,坐在床邊,拍拍身旁的位置:“來,坐下看電視。”

家俊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原本兩人隔了快半米的距離,他不動聲色看了眼宋禹,默默朝他挪過去,快要挨著時,才停下動作。

宋禹感覺他坐過來,自然而然伸出手搭在他肩膀,沒骨頭一般依在他身上,懶洋洋自言自語感歎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好像也挺不錯的。”

他說的是這個異世界,但家俊以為他是說住自己這間小小的宿舍。

“以後有錢了再搬去好房子。”

宋禹愣了下,反應過來,轉頭看他一眼,笑道:“沒錯。”

這個除夕夜,就在二人世界中安寧平靜地過去了。

宋禹迎來了他在這個異世界的第一個新年。

大年初二,按著周家班慣例,周成忠在酒樓請整個周家班的人吃飯,大家也正好統一給老人家拜年。

筵席開始前,武師們排著隊給周成忠送上禮物,說拜年的吉祥話,周成忠笑眯眯給大家派利是。

就在一片其樂融融中,原本已經離開周家班的阿秋阿冬忽然出現。

“三爺,我們來給你拜年了!”

周成忠臉上微微一愣,繼而又笑開,爽朗道:“好好好,難為你們還記得我們一班兄弟。”

兩人的出現,讓不明真相的一幫武師,都非常開心,一窩蜂湧上去圍著他們熱絡地問近況。

阿秋阿冬離開周家班後,並未再做武行,而是去跑大貨車。如今內地開放,香江去鵬城做生意的人很多,跑運輸是一門好活計,兩人雖然才剛入行,但顯然做得還不錯。

隻是這熱鬨還未持續多久,周家洛忽然狠狠怕著桌子,站起身怒道:“阿秋阿冬你們還有臉來!各位師兄弟,你們還把他兩人當兄弟呢?知不知道……”

周成忠忽然怒喝打斷他:“阿洛,閉嘴!”

眾人都不明所以朝父子倆看去。

宋禹卻知道周家洛要說什麼。

他先前以為阿冬做的事,周家米壓下來後,周成忠並不知情,但顯然他隻是裝作不知情,因為還想維持著周家班表麵的和諧。

這樣才能讓剩下的人安安心心,讓他們覺得周家班不會倒。

但顯然他這個好兒子,沒打算如父親的願。

被打斷的周家洛,隻停頓片刻,便又高聲道:“阿冬,我阿爸一向待你不薄,他不讓我說,我偏要說。上次失火的事,米哥騙了大家,我阿爸也裝作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個內鬼就是阿冬,是他放火燒了電影膠片,害得我們周家班差點交不了片子。”

“什麼!”眾人齊齊不可置信地看向阿冬阿秋兩兄弟。

也就在此時,周成忠忽然捂住胸口朝地上倒去。

第六十二章

“三爺!”

眾人俱是一驚, 全都手忙腳亂去扶人。

家俊將人平放在地上,一邊按壓心臟急救一邊叫道:“快去叫救護車!”

反應過來的周家米趕緊去外麵打電話。

偌大的酒樓包房,一時兵荒馬亂。

周家洛看到父親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上躥下跳指著阿冬大罵:“都是你這個撲街!我阿爸要出咗事, 我與你沒完。”

阿冬阿秋兩兄弟臉色慘白,望著地上的周成忠, 支支吾吾一句話都不敢說。

其他人則是一團亂麻, 完全懵然。

家俊按壓了片刻,見周成忠呼吸稍稍平穩,收回手猛得站起身, 一耳光狠狠扇在哇哇叫喚的周家洛臉上。

他原本就力氣大, 用足了十分力的一巴掌,將周家洛整個人扇飛兩米遠, 發出一聲痛苦哀嚎。

彆說是其他人, 就是宋禹也被震住。

家俊是模樣生得又凶又冷,但相處這麼久, 他很清楚對方其實並不凶狠,就如他自己說的,不喜歡暴力, 從不打架。

但此時的他,原本就冷峻的臉,越發冰寒,灰眸仿佛浮著碎冰一樣,周身都是寒氣,像個修羅閻王一樣, 看得人大氣都不敢出。

倒在地上的周家洛,臉頰瞬間紅腫, 鼻子也流出血來,暈頭轉向半晌,才微微回過神,勉強爬起來,憤怒地家俊撲去。

卻被其他武師及時攔住。

周家洛怒後道:“林家俊,你敢打我,我殺了你?”

“彆讓他擾到三爺。”家俊鄙薄地睨他一眼,不再看他,繼續蹲下守在周成忠身旁。

周家洛還想叫,但很快就被其他人捂住嘴巴拖到一旁,牢牢控製住。他睜大眼睛看著屋內的人,終於意識到,在周家班,家俊的威信遠遠高過自己這個少班主。

周成忠被兒子這一氣,氣出了心梗加腦出血,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但造成偏癱,彆說再做武指導,就是站起來都很難。

原本新年宴,鬨成這樣。

周家班亂成了一鍋粥,恨阿冬阿秋的有之,怨周家洛的也有之,實在不知恨誰怨誰,也要樹立個虛空的敵人,總之,怨念深重,人心惶惶。

“家俊,你回去休息吧,三叔這裡我看著就行。”

家俊醫院寸步不離陪護了三天,周家米實在看不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你不休息,阿禹也不回去,你們兩個都累到了,我一個人可處理不了周家班一堆事。”

家俊回頭看了眼陪在自己身邊的宋禹,點點頭:“行,那我們回去了,米哥你有事Call我。”

“嗯。”

家俊拍拍宋禹的肩膀,兩人一起出了門。

其實剛剛周家米的話有失偏頗,宋禹這幾天是在醫院陪著家俊,但隻在白天,晚上還是一個人回了宿舍,加上他對周成忠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感情,也實在不至於讓他夜不能寐。

所以這幾天,他其實並沒有累著。

倒是家俊……他轉頭看了眼身旁的青年,見對方眼下烏青,眸子布滿血絲,顯然這幾天沒睡好。

他拍拍他的背,溫聲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也彆太難過。”

家俊點點頭,揉了揉眉心:“其實我早知道三爺身體不行,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默了片刻,又歎息一聲道,“他做了幾十年武行,如今忽然癱瘓,我隻怕他心裡承受不住。”

宋禹道:“三爺是條硬漢,不會承受不住的。”

家俊閉了閉眼睛:“這幾天麻煩你了。”

宋禹笑:“我也是周家班的人,說乜麻煩?”

家俊輕笑。

宋禹看了看他,確定他沒事,暗暗舒了口氣。

兩人回到宿舍,宋禹從報箱裡拿出堆了幾天的報紙,打開文娛板塊快速瀏覽。

周成忠出事的消息,已被各大報紙報道。

雖然周家班還在,但不少報紙都興高采烈地提前宣布周家班就此畫上句點。

其實這也沒說錯,周家班是周成忠一手創立的武行班底,主心骨沒法再拍戲,周家班確實名存實亡。

這幾天他已經隱約感受到人心躁動。

一眾武師都是要養家糊口吃飯的,靠周家米一個人,大半人都得餓肚子。

何況,現在徐氏影業又江河日下。

今年剛剛上映的賀歲片,再次血撲,電影產量隻會越來越少。按著原書進程,再過幾個月,徐氏就會將院線賣掉,明年徹底關閉電影業務。

這班武師該何去何從?

現在香江電影行業正是蓬勃時,除了嘉運,還有不少新冒頭的電影公司,從周家班出去的武師,要在這行搵食並不難。

但周家班風光多年,這班武師在行業裡多少都習慣養尊處優,他還記得當初剛穿來,在北海街十九號,第一次看到阿龍那幾個,雞仔阿華對周家班的人多豔羨?

如今周家班一倒,他們要出去重新闖蕩,所有榮譽不複存在,受到同行奚落白眼是小,還能不能接到好活誰也不敢保證。

家俊洗完澡回來,見他還在看報紙,一雙俊眉深深蹙起,是個冥思苦想的模樣,好奇問道:“怎麼了?”

“家俊,如果三爺這回就把周家班解散了,你想不想把兄弟們留下來,讓他們跟我們一起乾。”

家俊愣了下,眸光微動,淡聲道:“你現在自己都不穩定?怎麼帶他們?我也沒那麼大能力,能養得起十來個人。”

宋禹笑道:“家俊,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在周家班本就是埋沒人才。隻要我能繼續接到戲,你幫我把片酬談高,十來人有何養不起?”頓了下,又繼續,“何況如今這情況,我們得為自己打算,周家班垮了,徐氏也差不多到頭,你肯定哪裡也不想去,正好我也不想。等趙徹這部戲拍完,你和我攜手單乾,我們還需要幫手,與其去外麵找人,不如就用周家班這班兄弟。我們兄弟齊心,就不信在香江電影圈闖不出名堂。”

家俊望著他,默了片刻,終於點頭:“好!”

宋禹彎唇一笑,伸手將他拉過來,在自己旁邊坐下,攬住他的肩膀,笑問:“你就這麼相信我?”

家俊道:“你是我好兄弟,我當然信你。”

宋禹摸了把他的頭發,朝他狡黠地眨眨眼睛:“你信我就對了,我實話告訴你,我這個人能預見未來,知道拍什麼電影能火,你與我一起,真是有眼光。”

家俊木著臉看他。

宋禹道:“不信啊?”

“信,怎麼不信?”家俊輕笑一聲,也回敬似的,伸手揉了把他的腦袋,“我就是看出你有這本事,才與你做兄弟。”

宋禹說的話雖然是真,但本意隻是為了逗他,這幾日,對方一直愁眉不展,他看著也為他難受。

此刻見他笑開,也不禁鬆了口氣。

家俊看了看他,伸手攬住他的肩膀,淡聲道:“周家班可以倒,但兄弟們不能散。”

宋禹道:“沒錯。”

如宋禹所預料的,周成忠出院第一件事,就是召喚所有周家班成員,在練功房開會。

他住了十來天院,精神恢複了不少,隻是半邊身子失去知覺,出行得坐輪椅。

家俊扶他坐在龍精虎猛牌匾下的太師椅上,為他沏上愛喝的茶。雖然癱瘓,但周成忠眼神卻恢複往常犀利,與宋禹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家俊,去吧所有人的合同都拿來。”

“嗯。”

家俊轉身出門,很快又抱著一疊合同回來,周成忠從他手中接過,看也不看,便一份一份撕成幾半。

站在他跟前的十來人見狀,頓時嘩然。

“三爺——”

周成忠不為所動,繼續手中動作,直到所有合同撕光,才掃了眼神色倉皇的眾人,開口道:“周家班創立十五載,你們之中,除了去年加入的阿禹,最短入門的也超過三年,我自認作為周家班班主,過去這麼多年,從未虧待過大家,我周成忠擁有你們這一班子弟,也由衷自豪。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如今我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解散周家班,從今往後,你們隻能另謀出路。”

眾人聞言頓時急了。

阿龍上前道:“三爺,不是還有米哥麼?我們可以跟著米哥乾!”

周家米也道:“是啊三爺,還有我,我會帶著兄弟們。”

周成忠看向他,道:“阿米,你之所以能當上武師,是因為周家班的名頭,我如今成癱子,誰還會賣周家班的麵子?再說徐氏電影票房連連撲街,你以為還能像往常一樣一直有工開。”

這話一出,周家米頓時噤了聲。

因為每一句都是事實。

他這個年輕武指,養不起十來個武師兄弟。

與此同時,樓下響起門鈴聲。

周成忠揮揮手:“去開門。”

站在後麵的文仔,立馬顛顛跑出去開門。

隻是等他領著人上來時,眾人都驚住。

阿勇怒道:“你來做乜嘢?”

來人正是田真。

他氣定神閒往裡走,嘴角帶著一絲笑意,麵對一眾人的怒氣,也並不不以為意,隻笑著道:“三爺,身體好些沒?”

周成忠笑說:“還行,總歸死不了。”

田真又對其他人道:“各位兄弟,不用這麼如臨大敵。我今日來,是應三爺邀請過來的。”

眾人從怒氣變成疑惑,齊齊看向周成忠。

宋禹眉頭為蹙起,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隻聽周成忠道:“嗯沒錯,是我讓田真過來的。今日周家班解散,你們的去處,我不能不管。嘉運和田家班如日中天,田真是從我們周家班出去的,你們曾經都是兄弟,你們今後就去田家班,跟著田真乾。”

宋禹眉頭一挑,果然。

“三爺——”周家米蹙眉道。

周成忠瞥他一眼,又看著笑盈盈的田真,繼續道:“田真,從前我們兩個班子有摩擦,是正常的商業競爭。此後一班兄弟們去你那裡,還望多加照料。”

田真道:“三爺放心,都曾經是兄弟,我絕不會虧待大家,我新戲下周開機,大家可以馬上跟我進組。我們田家班現在一個替身是三百塊,做得好還有額外獎勵,等戲拍完,我會給大家各自配一輛車。”

大家聞言麵麵相覷,顯然被他口中的條件所打動。

畢竟都是打工,東家不打西家打,無非是搵錢養家糊口,無論兩家有過多少摩擦,本質上跟他們武師沒有關係。

又聽田真繼續道:“我隻有一個小小條件,就是希望大家能聯合發一擇聲明,說我轉投嘉運並非是忘恩負義,而是在徐氏和周家班受到打壓,而如今我接收你們,是不計前嫌以德報怨。”

周家米怒吼道:“你想得美?三爺當年可是待你不薄,翅膀一硬就為了錢飛走,想我們發聲明給你洗白,做夢吧?”

周成忠抬手打斷他:“這份聲明我帶頭寫。”

眾人神色愈發掙紮。

田真道:“有三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著掃了眾人一眼,“大家沒問題吧?”

“我有問題!”宋禹忽然站出來道。

田真挑挑眉頭:“對哦,還有你這位小武師,我們小唐生一直想邀請你加盟徐氏,不知有未有興趣?”

宋禹笑了笑,淡聲道:“三爺,各位師兄,我和家俊哪裡都不會去,我們會自己乾。如果各位師兄信得過我,那就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彆的不敢說,但肯定不會讓你們餓著。”頓了下,又說,“當然,如果信不過,我們也不強求,就當兄弟緣分到這裡。”

田真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拍了兩部片子,就覺得能自立門戶,連公司都不需要了?弟弟仔,香江電影圈可沒你想得這麼簡單。”

第六十三章

宋禹笑著淡淡看他一眼, 轉過身看向眾人:“各位師兄,我知道大家進武行做武師,無非就是搵錢養家糊口, 隻要有錢去哪裡都一樣。但我想說的是, 我們是龍虎武師,脊梁得比尋常人硬, 這些年三爺讓大家站著掙錢, 你們確定去田家班或者其他什麼班,能把錢站著就掙了嗎”

眾人麵麵相覷,顯然被他打動。

田真拍拍掌, 哂笑道:“三爺, 你這位小武師,口才不錯。不過呢, 漂亮話誰不會說?但隻有真金白銀的酬勞才有用。各位兄弟, 你們真能相信一個十八九歲的後生仔,能帶你們掙錢?”

他話音剛落, 家俊已經上前,站在宋禹身旁,冷聲道:“三爺各位師兄弟, 我和阿禹不強求,你們相信我倆就留下來,不相信便跟田真走,我們都誠心祝福。”

田真嗤笑一聲,對周成忠道:“三爺,我話不多說, 您保重。”說著,大手一揮:“走, 今天你們加入田家班第一天,我請大家去珍寶舫去吃海鮮。”

他領著兩個跟班往外走。

他是很有信心的,畢竟自己是如今最當紅的打星,田家班待遇如何,整個香江人儘皆知。

以前周家班就有人想過來,隻是礙於身份,如今周家班不複存在,那些想過來的,還有什麼理由猶疑。

宋禹一個剛主演兩部戲,都反響平平,《香江風尚》的影響也早就消退,沒了徐氏,想自己乾?

真是白日做夢。

周家班一班武師,雖然頭腦簡單,但也不是傻子,定然知道什麼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一臉自信又傲慢地走了幾步,卻發覺沒人跟上,隻能頓下腳步狐疑地轉頭。

隻見那十幾個武師,看都未朝他看,反而是激動地圍著宋禹和家俊。

他皺了皺眉,冷聲道:“機會隻有一次,過期不候!”

他話音剛落,就見阿龍率先啐了一口:“田真,我們做武師固然是為了錢,但為了錢不顧義氣,背叛師門的人,我們絕對不會跟。阿禹說得沒錯,就算是掙錢也要站著掙。”

“沒錯!”其他人連連附和。

“我們相信阿禹和家俊,大不了暫時勒緊褲帶過日子。”

“想讓我們給你發聲明洗白你的忘恩負義,彆做夢了!”

田真氣得嘴角隻抽搐,瞥到宋禹似笑非笑看著他,微微一怔,繼而又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阿禹家俊!”等田真一行離開,周成忠歎息一聲開口。

你一句我一句的眾人立馬安靜下來,齊齊朝人看去。

宋禹和家俊也轉身看向他。

周成忠望著麵前並肩的二人,臉上露出一絲顯而易見的欣然:“我們沒看錯你們兩個。”

宋禹笑了笑道:“是三爺捧紅我,我現在能端上這碗飯,自然不能不管師兄們。周家班沒了,兄弟們也不能散。”

“沒錯,兄弟不能散!”有人連聲附和。

家俊也勾了勾嘴角:“契爺,我會努力讓大家重新過上好日子。”

周成忠點點頭:“嗯,有你們倆的話,我就放心了。”說著,又對宋禹道,“阿禹,家俊這個人彆看外表凶,其實是個本分孩子,我看得出他對你是掏心掏肺,你也不要辜負他。”

宋禹總覺得這話哪裡聽起來不對,但周圍的人似乎都覺得正常,還連連點頭附和,他也不好摳字眼,便笑著點點頭:“三爺放心,我來香江這麼久,家俊幫了我太多,就算我日後再輝煌騰達,也不會拋下他。”

說完,愈發覺得不對勁。

他轉頭看了眼家俊,對方也正望著他,灰眸中帶著一絲淺笑,卻依舊神色莫測。

解決了這一樁大事,宋禹和家俊就不敢懈怠,馬不停蹄開始準備工作。

謝天謝地,趙徹的戲最終還是確定了自己做主角。

這部戲雖然是與徐氏合作,徐氏隻是投資方之一,趙徹還找了好幾家投資和讚助,準備打造一部大製作的電影。

也因此家俊替宋禹談下二十萬的片酬。

這個片酬在當今香江影壇,依舊不算高,但對於宋禹已經很可觀,而且家俊敲下了周家米當動作指導,一班武師也跟著兩人順利進組開工。

宋禹拿到劇本後,才發覺比起之前拍的那兩部武打戲,劇情確實要豐滿很多,人物也更加立體,不虧是能成為大導演代表作的作品。

以大佬章文南為原型的主角,在片中叫陸文北,從四十年代十八歲來香江拍起,到七八年入獄結束,時間跨度三十年,對演員的挑戰很大。

不過對於三金影帝宋禹來說,隻要妝造過關,表演不是什麼大事。

“榮哥,你來了!”

開機第二天是碼頭戲,男二號宗榮進組。他扮演的是陸文北的死對頭,兩人鬥了十幾年,最終被陸文北亂刀砍死。

在戲中,兩人有好幾場打鬥戲,都是拳拳到肉。

這個宗榮,他自然認得,這幾年動作片裡黃金配角,以前做過社團雙花紅棍,很有點江湖氣。

開機那日,兩人見過,他似乎對宋禹很有點不以為然。

“趙導,準備好了嗎?”

“嗯,今天這場碼頭打鬥戲,動作不難,你先去跟阿禹套招。”

宗榮笑道:“不難?我宗榮最不愛聽這兩字,不會是怕我傷到主角吧?”

趙徹笑:“榮哥,你可彆小瞧我們主角阿禹,他是周家班龍虎武師出來的,身手很了得。”

宗榮不以為意地笑:“一個解散的武行班子,還有什麼值得拿出來說的?”

周家米聽到這話,走過來冷聲道:“走吧,榮哥,我們去套招。”

宗榮挑挑眉,脫下外套,隻剩一件無袖汗衫,露出一身鼓鼓的腱子肉。

宋禹笑眯眯跟人打招呼:“榮哥!”

宗榮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你一個弱雞仔演章文南,隻怕被他外麵那些馬仔看到,要氣死。”

宋禹對他的粗魯並不以為意,隻笑說:“演戲而已,隻要把人演好,長什麼模樣並不重要不是麼?”

周家米遞給兩人一個人一根木棒:“你們都是有經驗的,這一場動作戲很簡單,畢竟不是武打戲,普通打架而已,不需要花架子,主要是打得自然,也要避免傷到對方,影響拍攝。”

宗榮在手中掂量了下木棒,忽然神色一凜,電光火石之間,他手中木棒已經朝宋禹敲去。

周家米後麵一句話驀地就卡在喉嚨中,眼睜睜看著木棒朝宋禹下落,卻來不及去阻擋。

宋禹也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出。

不過這具身體習武的本能,已經讓他迅速反應,眼見木棒就要落在肩膀,他輕飄飄一個側身。

那木棒便嘩的一聲,從他肩側劃過。

不過聽聲音,對方並未用力,就算打中,也不至於受傷。

無非是下馬威罷了。

宋禹可不是吃素的,既然對方送了這麼一份見麵禮,作為禮尚往來,自己也不能不回敬對吧?。

在躲過對方手中木棍時,他手上木棒也迅速出擊,毫不客氣地敲在對方屁股上。

啪的一聲,將宗榮敲了個趔趄。

宋禹笑盈盈道:“榮哥,你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彆,我挺喜歡。”

宗榮倒也沒生氣,站穩後挑挑眉看向他,露出個玩味的笑容:“後生仔,有點身手。”

第六十四章

周家米輕咳一聲, 不動聲色將兩人隔開,拍拍手道:“榮哥,你已經看過劇本吧, 這場什麼要求, 我就不多說了,我們直接套招吧。”

宗榮將手中棍棒掂了掂, 漫不經心道:“你們那劇本, 文縐縐的,我沒看,就讓助手給我念了。龍三麼, 在道上混過的都知道, 我照著演就是。”

龍三即是戲中男配龍坤的原型。

宋禹看著此人神色,心道, 這人不就是從前在劇組見過的刺頭麼?自我為中心, 不服導演管教,但因為有特殊的才能或背景, 隻能讓他演。

周家米沒說什麼,隻安排兩人按著動作設計套招。

今天這場戲,是五十年初, 剛來香江的陸文北,與幾個同鄉在碼頭做苦力討生活,彼時龍坤已是碼頭幫的老大,苦力們接活都要通過他們,但他們這些幫派卻常常克扣工錢。

陸文北被克扣幾次後,終於爆發, 帶著幾個老鄉跟龍坤一夥乾起來。

龍坤性子囂張,剛愎自用, 見他年紀輕輕是個硬骨頭,讓馬仔們退下,自己拿著木棍親自去收拾人。

就發生了片中第一場打鬥戲。

陸文北身手很好,但到底敵不過龍坤,一場惡戰後,他被龍坤打倒,不僅身受重傷,還遭到羞辱,也因此在心裡埋下仇恨的種子。

劇本中這個碼頭幫出身的龍坤,是個典型的惡徒,殘忍凶狠身手好,宗榮形象和氣質都很適合。

隻是兩人一套招還未套完,龍坤就擺擺手衝一旁的周家米不滿道:“指導,你們周家班是唔是未打過架?這是打架不是武俠,搞咁多花架式做咩啊?”

周家米黑著臉道:“榮哥,這是在拍戲,不是真打架。”

“拍戲也要講究真實。龍坤和陸文北兩個亡命徒,打架怎麼可能拿著個棍子,你敲一下我敲一下,跟耍猴戲似的。”

趙徹也走過來道:“榮哥,米哥說得對,他周家班專門做動作設計,有經驗,你按著他來就行。”

“導演,你要拍章文南龍三,就按著我說的拍,你們沒見過兩人,我可親眼見過。”

趙徹性格雖然乖張,但對電影很認真,之所以請宗榮演龍坤,就是因為他以前混堂口,對這兩人很熟悉。

所以對他這麼說,也就沒再堅持,反而是對幾米之遙的周家米道:“阿米,你就按著榮哥說的來。”

周家米當即不爽地低聲罵了句“撲街”。

聲音雖小,卻還是叫宗榮聽到,他眉頭一挑,走過來指著周家米的額頭,道:“肥仔,你話咩?”

周家米原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也就是最近周家班的變故,才稍稍壓製了他的氣性,但畢竟是動作指導,被演員這麼指著,當即臉色一垮,道:“你咁犀利,不如這個指導你當啦!”

宗榮嗤了聲:“點嘛?你個肥仔做指導我還未不服,你倒是先不服了?你要我聽你的可以,打過我啊!”

宋禹知道周家米是個火爆脾氣,沒想到這麼火爆,宗榮話音剛落,他親愛的米哥就直接一腳踹出去。

他當即一驚,正要去勸阻,旁邊周家班的人,以及宗榮帶來的兩個小弟,全都湧上來加入戰鬥,直接將他這個準備勸架的擠開。

宋禹:“……”

片場打架不稀奇,武行打架也不稀奇,但武指和配角帶頭打群架的,還是頭回見。

周家班的人最近過得苦悶,這會兒也正好找到發泄的由頭,嗷嗷叫得彆提多興奮。

趙徹見狀大驚失色,趕緊跑過來,舉著喇叭叫道:“住手!都住手!”

但七八個人早亂成一團,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趙徹又招呼劇務們:“快攔住他們!”

但武行打架,誰敢上前攔?

趙徹乾脆自己跑上前拉人,可剛靠近幾人,就被不知誰一拳打在下巴,疼得他跌跌撞撞趕緊退開。

而宋禹之所以沒馬上去拉架,考慮得很簡單,兩個人打架,他還能拉一拉,這麼多人一看都打紅眼,自己去拉,不小心被打花臉,那得影響拍戲。

他正猶豫怎麼讓這場鬨劇結束,卻見家俊不知從哪來冒出來,飛快上前一手攥住一個,跟扔雞仔似的,砰砰砰一個接一個丟出去。

宋禹都傻眼了,腦子不由得回想起祖哥曾經說的,家俊不打架隻會將人丟出去。

現在算是親眼見到了。

這沒個三五年的扔人經驗,丟得不會這麼順暢。

最後隻剩還在你一拳我一腳纏鬥的周家米和宗榮,他正要伸手去攥兩人,這兩人像是忽然回過神來,飛開自覺退開。

“家俊,還得是你。”趙徹捂著下巴上前喘著氣道,又氣得怒吼一聲“你們做咩?這是片場,不是堂口打架的地方。”

宗榮拍拍身上的塵土,不緊不慢笑著對周家米道:“指導,看到沒,這才是正常打架。”

周家班的人顯然打架很有經驗,剛剛亂成這樣,他臉上始終完好無損。

周家米噎了下,咬牙切齒道:“多謝榮哥的指點。”

宋禹見一場大亂因為家俊的出現平息,挪到他身旁,低聲問:“你怎麼來了?”

周家班解散,但還有很多後續的事要處理,練功的房子是周成忠的產業,他如今算是提前退休,康複養老都得花錢,這房子已經打算賣出去。

這也意味著宋禹和家俊得找地方搬走。

兩人現在是搭檔,自然得住在一起,宋禹又已經是電影明星,不能找隱私性太差的地方,這些都全權交給了家俊辦。

最近對方都早出晚歸,比自己還忙。

家俊眉頭微蹙,看著周家米和宗榮,淡聲回道:“我剛把行李搬去新公寓,今日沒什麼事,就過來看看你拍戲。”

就在這時,宗榮朝兩人看過來,嬉皮笑臉道:“阿禹,剛剛我和你們米哥套招你看到了,等陣就按這個來!”

周家米和趙徹都很無語。

宋禹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把打架說成套招,也是沒誰了。

果然是個劇組刺頭。

這不想辦法壓製下去,後麵拍攝隻怕會有沒完沒了的麻煩。

趙徹捂著下巴,揮揮手沒好氣道:“你們歇會兒再重新準備。”

周家米也氣得白了眼宗榮,對方倒依舊是個笑嘻嘻模樣,揮揮手表示去旁邊休息。

更氣人了。

等人走開,周家米才來到宋禹身旁道:“我要重新設計動作,不然這仆街不會配合。”

宋禹笑了笑道:“不用設計,我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既然是打架不是武打,那就直接來。,臨場發揮,米哥你唯一要做的是,在我倒下時,及時喊哢。”

他有理由懷疑,自己要是按著劇情倒下,宗榮會趁人追擊踩自己幾腳。

雖然是拍戲,但誰知道那王八蛋會用多大的力。

周家米還未說話,一旁的家俊已經皺著眉開口:“拍戲而已,為何要真打?這場戲你是弱勢,得收著,要是被對方打傷怎麼辦?”

宋禹笑說:“放心吧,我有分寸,沒那麼容易受傷。而且宗榮畢竟也拍了那麼多戲,不至於沒輕沒重把人打傷。”

家俊還要說話,被他抬手阻止,隻對周家米道:“米哥,開始吧,早拍完早收工。”

周家米一咬牙,點點頭:“行!”說著轉頭看向一旁翹著二郎腿休息的宗榮,“榮哥,準備拍攝!”

“好!”宗榮倒是一叫就應,走過來問,“想好新動作了?”

周家米道:“你說得沒錯,既然是打架那就真打,不用設計動作,你和阿禹直接打,臨場發揮。”

宗榮挑眉看向宋禹:“直接打?行不行啊細佬仔!”

宋禹笑說:“反正這場戲被打倒的都是陸文北,但畢竟是拍戲,不管戲裡龍坤多心狠手辣不留情,榮哥還是要給我留一點情麵。”

宗榮咧嘴笑道:“放心,我們都是為了把戲拍好。”

周家米憂心忡忡讓工作人員準備,一旁的家俊比他更加擔憂心。他知道宋禹身手好,但宗榮畢竟是專業打架出身,身形比宋禹壯了一圈。何況陸文北在這場是弱勢方,如何收放自如,實在是不好把握。

但宋禹顯然並不在意。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地去占位準備

演員們站好位。

場記打板。

“A!”

“坤哥,我們工錢已經六天未結,我們一班兄弟都等著錢食飯呢。”

乾完一天活的陸文北和幾個同鄉去領報酬,被告知要再等兩天,他終於忍不住道。

翹著二郎腿享受馬仔按摩的龍坤,覷著眼看他,吊兒郎當道:“不就幾日工錢麼?還能少了你不成?先回去吧,過幾天再一起結。”

“不行!我們已經沒錢吃飯了,今日你不結工錢,我們幾個就不走。”

“嘿!”龍坤放下腿,道,“衰仔,敢威脅我?我就不結!不僅今日不結,以後都不結,你能怎樣?”

“你不要欺人太甚!”陸文北氣得青筋凸起,片刻後,終於爆發,猛得伸手掀翻桌子。

龍坤反應倒是快,迅速起身躲開,他身旁幾個馬仔則立刻拿起木棍,朝陸文北幾人衝上來。

陸文北身手很不錯,又跟發狂一樣打紅了眼,幾下將人打開,還搶過一根木棍攥在手中。

龍坤見狀來了興趣,掂了掂手中木棍,道:“都讓開,我來會會這仆街!”

說著躍過倒地的桌子,衝向陸文北。

這個階段的陸文北還隻是個毛頭小子,雖然已顯露狠角色的本質,但比起龍坤這種人,無論是氣勢還是身手都要稍遜一籌。

宗榮將龍坤這個心狠手辣的亡命徒,演得入木三分,以至於對戲的宋禹一時都忘了自己是在演戲,仿佛自己真是那個被潶惡勢力逼得走投五路的碼頭工人陸文北,不得不奮起反抗。

龍坤的氣勢強,但陸文北作為未來的一代梟雄,哪怕是初出茅廬,也不能弱。

什麼招式動作,完全沒有考慮,這就是一場真正的打架,還是兩個有身手練過的爛仔鬥毆,又凶又狠。

不過宋禹在投入戰鬥後,很快就有回神自己這是在拍戲,幾個回合下來,在宗榮腳踹上自己肚子時,他稍稍卸掉一點對方的力,卻沒有比避開,然後借著對方的力氣,朝身後飛出快兩米遠,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他痛苦地捂住腹部,嘴巴裡也湧出血來。

宗榮上前,又要繼續一腳朝他胸口踩上去,周家米一聲慌慌張張的“哢”及時響起。

就在宋禹懷疑宗榮這一腳還是會落下來時,對方已經輕飄飄收走。

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個很不錯的動作演員。

收回腳的宗榮,看向地上的宋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裡露出毫不掩飾的欣賞。

就在他準備伸手將人拉起來時,忽然從後麵跑來一道高大身影,將他狠狠撞開。

被撞出兩米遠的宗榮,好不容易才踉蹌著站定。

“……”

他無語地看向始作俑者。

隻見剛剛那大隻佬林家俊,正半跪在地,仿佛地上人是易碎珍寶似的,伸手小心翼翼扶起。

“阿禹,你怎麼樣?”

“我沒事。”宋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家俊道:“都吐血了還沒事?我送你去醫院。”

宋禹還未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對方打橫抱起。

一旁的宗榮嗤了聲,大聲道道:“我的阿俊,你沒看到他是咬的血漿包嗎?”

家俊這才定睛朝宋禹嘴角的“血跡”看去,果然是血漿。

但他還是有點不放心:“你真沒事?”

宋禹笑道:“我真沒事,剛剛榮哥也沒用多大力。”說著輕咳了聲,“你快把我放下來!”

周圍幾十雙眼睛齊齊看著兩人。

家俊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過了,趕緊將人放下地,又掏出帕子,伸到宋禹嘴邊,隨手將他嘴角血漿擦乾淨。

宗榮走過來,嘿嘿笑道:“哎呀,也給我擦擦唄?”

第六十五章

家俊斜睨他一眼, 沒搭理。

宗榮又嘖嘖道:“阿俊,你小時候穿開襠褲時我就見過你,你以前還叫過我阿兄, 怎麼長大改了名, 就變生分了?”

家俊想了想,皺眉認真道:“榮哥, 你拍戲就好好拍戲, 為何非要真打,阿禹是演員,不是你認識的那些爛仔, 真把他打傷了, 影響拍攝進度怎麼辦?”

宗榮笑道:“你就問問導演和指導,看他們對這個效果滿不滿意?”

說話間, 趙徹已經走過來, 滿意地點點頭:“阿禹榮哥,剛剛這條效果很好, 過了。”

宗榮朝家俊挑挑眉頭,露出得意之色。

家俊不再看他,轉頭看向宋禹。

宋禹笑道:“家俊, 我真沒事。”

家俊這才點點頭。

宗榮拍拍宋禹肩膀:“阿禹,不錯!以前我跟幾個武打明星做對手,我一說真打都不乾,沒意思。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種敢真上的,果然人不可貌相,爽快!”

宋禹也笑:“榮哥演得也很好, 簡直是本色演出。”

宗榮嘿嘿笑道,忽然咦了一聲:“我怎麼覺得你是罵我?”

宋禹道:“怎麼會?我可是誠心誇你演得好。”

宗榮又朗聲笑開:“行, 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幾人去旁邊休息,準備下一場。

宋禹接過家俊遞來的水漱了漱口,想到什麼似的,低聲道:“家俊,你剛剛太誇張了,那麼多人看著呢!”

一個大男人被當眾公主抱,也不知彆人會怎麼想。

家俊道:“我以為你受傷了。”

“我哪能這麼輕易受傷?”

家俊點點頭,目光落在他小腹,問道:“他剛剛踢你那一腳,沒事吧?”

宋禹摸了摸肚子,搖頭:“沒事,榮哥沒用全力。”

家俊皺眉沒好氣道:“你還想他用全力啊?”

宋禹歪頭看他,笑眯眯道:“家俊,我拍個戲你怎麼這麼緊張?”

家俊望著他的眼睛,過了片刻,才淡聲道:“因為你是我的搖錢樹,我以後還指望你帶我輝煌騰達呢。”

宋禹大笑,伸手攬住他肩膀:“放心,跟著你禹哥有肉吃。”

家俊嘴角抽搐了下:“禹哥?”

宋禹摸了摸鼻子,訕訕笑:“俊哥俊哥。”

兩人正說著,趙徹的已經舉著喇叭道:“各部門準備,馬上下一場拍攝。”

宋禹拍拍他的肩膀:“行,我去準備了。”

這場戲,接著上一場,就是文戲了,也就是陸文北受辱戲。

被打倒的陸文北試圖爬起來,卻被龍坤一腳踩回地上,對方摸出兩枚硬幣,吐了兩口唾沫,丟在他臉上,笑道:“要錢?拿好啦!”

頂著一臉血的陸文北,雙頰漲紅,眼中都是恨意,卻又無可奈何。

攝像機慢慢滑進,對準宋禹臉上隱忍克製的表情。

周圍的人看到的都是他精湛的表演,看到的是受辱的陸文北,隻有家俊眸光閃了閃,忍不住抿了抿唇。

他看到的是宋禹被宗榮踩在地上。

忽然就想衝過去將人一腳踹開。

好在他理智尚存。

及至一聲“哢”響起,他才終於舒了口氣。

宗榮收回腳,將手伸向宋禹,準備將他拉起來。

隻是這一回,依舊是還未碰到宋禹的手,整個人忽然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撞開。

再次踉踉蹌蹌被撞出兩米遠。

宗榮:“……”

他勉強站穩,看著家俊將宋禹扶起,揉了揉額角,走過來道:“請問一下這位靚仔,我是哪裡惹到你了嗎?”

家俊淡淡看他一眼,什麼都沒說,拉著宋禹走了。

宋禹去清洗血跡換衣服,家俊在旁邊坐下,等著人回來,宗榮拍完這場今天的戲就結束,他大喇喇換了衣服,走到家俊跟前道:“溫老二,回頭再見!”

家俊沉著臉看他:“不要這麼叫我!”

“行行行家俊。這阿禹不才進你們周家班一年不到麼,你這麼關心他?”

家俊道:“榮哥,你拍戲就好好拍戲,不要找茬搞事!要是弄傷阿禹,我跟你沒完!”

宗榮嬉皮笑臉道:“喲!好凶,我好驚啊!”

家俊蹭的站起身,一把揪住對方脖頸:“榮哥,我不是跟你開玩笑。”

旁邊本來在休息候場的人,看到這邊動靜,以為又是要打架,嚇得趕緊湊過來,尤其是周家班幾人,摩拳擦掌就要再上。

不想宗榮隻是笑嘻嘻拍拍家俊的手,完全沒有生氣的樣子:“哎呀倨家俊,你這是做乜?唔要生氣啦,我既然進組拍戲,肯定會好好拍啦,我又不是愛找茬搞事的人。”

眾人:“……”

不要臉!

“家俊 !乾嘛呢?”洗好臉的宋禹看到家俊攥著宗榮衣服,也以為兩人要打架,趕緊走過來道。

家俊鬆開手,淡聲道:“沒事,我和榮哥說幾句話。”

宗榮也笑眯眯道:“是啊,我們說話呢。”

宋禹狐疑地看了看兩人,不過聽剛剛宗榮的話,兩人應該認識多時。畢竟家俊是潶道世家出來的,認識這位前雙花紅棍也不奇怪。

宗榮又對宋禹道:“阿禹,今天這場戲很痛快,希望接下來拍攝都這麼順利。”

宋禹也笑:“嗯,我也這麼希望。”

沒了這個刺頭,今日餘下的拍攝確實很順利,傍晚就收了工。

新租的公寓在油尖旺附近,距離商業區不遠,比之前住處要方便很多。公寓樓門禁嚴格,是一棟高層公寓,隱私性和安全性也不用擔心。

宋禹特意交代家俊租的兩室一廳,有房有廳有廚房,家具電器一應俱全,總算像個家的樣子。

房子家俊已經收拾好,連帶宋禹房間也收拾妥當,床單依舊是之前的床單,桌上也依舊擺著自己熟悉的收音機和筆筒,

以至於宋禹剛搬來,就沒有任何不適應,仿佛就是回家一樣。

到底休息太長,今天這工作強度,對他來說,也已經足夠疲憊,洗完澡便躺在床上。

隻是習慣了睡覺時身側有個家俊,這張床忽然隻剩自己,莫名就有點不習慣。

他明明之前都是自己一個人睡的。

宋禹望著頭上天花板,心說把人叫過來睡是不是有點奇怪?

正想著,敲門聲忽然響起。

宋禹雙眼一亮,蹭的起身:“進來!”

家俊推門而入,皺眉道:“出事了。”

“啊?”

家俊道:“我剛接到電話,搭建的臨時片場被人砸了,不讓趙導繼續拍了。”

“哦。”

意料之中的事罷了。

第六十六章

這部電影在原世界, 在這個時候本就沒能順利拍出來,所以宋禹聽到這個消息,毫不意外。

他沒天真的以為, 因為自己的加入, 這部戲的命運就自動改變了。他又不是男主角,自帶光環。

不過過了這大半年, 他也算看明白了, 很多事情,隻要努力,確實能改變原書中既定的走向。

選擇來拍這部在原書中流產的電影, 也是為了搏一把。

畢竟目前沒有更好的選擇, 如果搏成功,單車就能變摩托。

宋禹打起精神, 和家俊一起趕到碼頭的臨時片場。這個片場其實不是主片場, 搭建得也比較簡單,被砸壞損失並不算大。

但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有人不想他們拍。

幾個劇務們正在收拾被砸壞的片場,趙徹蹲在地上,愁眉苦臉的抽煙。

宗榮也來了, 卻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趙導,你當初邀請我時,我就跟你說了,你這戲拍不成。彆看人家章文南倒了,下輩子都得在監獄過。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外麵他多少門徒, 給他帶句話,隻要他不願意, 你們就拍不了。”

趙徹冷笑:“不是說樹倒猢猻散麼?你們爛仔還這麼講義氣?”

宗榮笑嘻嘻拍拍他的肩膀,道:“趙導,你還是太年輕,不過你說得沒錯,爛仔口口聲聲講義氣,其實是最不講義氣的一群人。不讓你拍章文南,可不見得是為了義氣。”

趙徹奇怪地看向他,又說:“問題之前章文南沒反對啊!”

宗榮攤攤手:“反正你自求多福吧。我可話說到前頭,就算戲拍不了,你付過的片酬,我也不會退的。”

趙徹沒好氣地冷哼一聲。

宋禹看了看片場的一地殘跡,走過來問:“趙導,是什麼人乾的?”

趙徹道:“和新聯的人。章文南以前的堂口叫和聯社,他倒了之後,分出三支自立山頭,如今最大的就是和新聯。”

香江堂口上百,宋禹來了不到一年,實在不算了解,但他記性不錯,之前在桌球室遇到的阿鬼那夥人就是,而且也知道和新聯龍頭老大十二少,一直在追求陳玉珍。

他看向家俊,低聲問:“這個和新聯是不是很難搞?”

家俊點頭,蹙眉道:“十二少接手後,以前和聯社的地盤,基本上都被他接管,現在被人叫九龍新皇。”

得,算是知道為什麼原書這部戲難產了。

拍潶社會遇到真潶社會,那就是紙老虎遇到真老虎。

他思忖片刻,看著笑嘻嘻的宗榮,問道:“榮哥,你認識十二少嗎?”

宗榮攤攤手:“咁識啦,我在江湖混的時候,他還是個細佬仔,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大佬。”

宋禹道:“我們得找他談談。”

趙徹轉頭看向他,崩潰道:“十二少這種爛仔頭,惡貫滿盈,沒有下限的,你知道他要多少錢嗎?五百萬!說是給章文南的點頭費。我托人遞過話,但根本沒得談。”

宋禹算是看出來了,這位熱愛拍**片的暴力美學愛好者導演,性格乖戾,卻其實是個紙老虎,被十二少這麼獅子大開口,就六神無主,眼見是想放棄了。

這個就不得不提謝大主編,雖然天天自詡文人,但卻是個實打實的硬骨頭。

宋禹笑了笑道:“趙導不用擔心,如果你相信我,就把這件事交給我辦。隻是如果辦成了,片次能順利拍攝上映,我需要百分之五的票房分賬。”

趙徹嗤了聲:“你這是趁火打劫吧?”

宋禹笑:“這部片子你作為導演,分賬百分之十,如果拍不了,你不僅一分沒有,還要損失現在的投入。如果我能讓片子拍下去,要你百分之五不算多吧。”

趙徹自然也能想到這個問題,而且他拍這部片子,並非為了賺錢。想拍章文南的人很多,隻是如今章文南還好好活在監獄,沒人敢嘗試。

他就想著冒一回險,趕在所有人前麵把這個故事拍了。毫無疑問,這部戲光是取材和現實意義,就注定會成為一部經典。

他之前讓人去給監獄裡的章文南傳過話,對方沒說什麼,他便當做默許。沒想到剛拍兩天,十二少就派人來鬨事,獅子大開口五百萬。

章文南無兒無女,這五百萬於他有何用?顯然就是十二少借這個由頭,跟自己勒索錢。

他入行也有七八年,這一行確實被堂口社團常年把持,但多是收點保護費,或者當投資分一杯羹。

像這樣因著個由頭,獅子大開口要錢的,還是頭一回。

可見這個十二少實在不是一般的惡人。

他可不想與這種人打交道。

不過,若是有人能解決這個問題,拿百分之五的分賬,也不算多,至少不會多過五百萬。

他思忖片刻,道:“行,你要能解決,電影上映我給你百分之五的分賬。”

宋禹笑了笑,對宗榮道:“榮哥,你能幫忙約到十二少嗎?”

宗榮笑嗬嗬道:“你真要和十二少談?可彆怪我沒提醒你,這種人什事都乾得出來,你站著去和他談,指不定就躺著出來。”

宋禹笑道:“不要緊,能出來就行。”

宗榮饒有興趣地看了看他,思忖片刻,點頭道:“行,給我幾天時間,我幫你約。”

“那就謝謝榮哥了。”

宗榮笑嘻嘻道:“都是為了電影嘛,應該的。”

宋禹伸了伸懶腰:“行,那我回去休息了,趙導你也好好休息幾天,等我這邊搞定,我們再繼續。”

趙徹沒好氣道:“但願你不是講大話。”

宋禹笑了笑沒說話,隻轉頭看向沉默不言的家俊,示意回家。

兩人上了車,家俊一邊啟動車子,一邊淡聲問:“雖然我不認識十二少,不過聽過他不少事,這五百萬不管他是不是替章文南要的,既然開了口,就不可能有回轉餘地。你拿什麼和他談?”

宋禹道:“你也說了這錢也不是替章文南要,而是打著章文南的幌子勒索。所以我需要先去見一見章文南。”

家俊蹙眉:“章文南在監獄裡,你見他有何用?”

“不管怎樣,我們得讓這部戲的拍攝先站住腳。”說著轉頭看向他,笑眯眯道,“家俊,我記得周家班之前拍戲在赤柱監獄取過景,你應該認識那邊獄警,有辦法讓我和章文南見一麵嗎?”

家俊看了看他,笑道:“我是認識獄警,但章文南見不見你,不好說。”

宋禹道:“一個沒落梟雄,肯定還是對扮演自己的人感興趣的。”

家俊沉默片刻,正色道:“既然你要冒險,那我就舍命奉陪,但是我話說在前頭,你做什麼必須與我商量,不能擅作主張。”

“收到!”宋禹伸手親昵地攬住他肩膀,笑眯眯道,“我保證以後做任何事,都向你報告請示,你不同意我就不去做。”

家俊手上驀地雙手一顫,車子猛得一打滑,好在他反應迅速,及時將方向盤握住。

又在這慌忙之中,瞥了眼快要靠到自己肩膀的人。

宋禹見自己差點讓他成為馬路殺手,也嚇了一跳,趕緊收回手坐正,舒了口氣笑道:“家俊,你也不用真激動吧?”

家俊輕咳一聲:“你剛剛說真的?”

宋禹聳聳肩,漫不經心道:“你是我經紀人兼合作夥伴,我的事當然要與你商量。”

“哦。”家俊點點頭,默了片刻,又道,“我不讓你做,你真不會做?”

“是啊。”宋禹點頭,笑說,“雖然香江現在經紀人製度還不完善,但你在電影行業這麼多年,應該知道好萊塢經紀公司是如何運作的,就是一切經紀人說了算。哪怕是最當紅的好萊塢巨星,也需要聽經紀人安排。”

家俊輕笑了笑,過了片刻,又低聲嘟囔道:“你會事事聽我安排才怪?”

宋禹嘖了聲:“這話說的,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呢?”

家俊笑:“我信你。”

兩人回到新公寓,宋禹打著哈欠回房,家俊跟著他進來,道:“把衣服脫了。”

“啊?”宋禹故作驚訝地抱住雙臂,“家俊,你想做咩?”

一向穩重的家俊,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你和宗榮對打時候,我看好幾次他棍子都落在你身上。”

“沒事。”宋禹笑著擺擺手,“他就是嘴巴厲害,沒真下狠手。”

“你不是說事事要聽我安排?讓你脫就脫。”

“行吧。”宋禹歎了口氣,將身上汗衫隨手脫下來,張開雙臂,將上身展示給對方,又轉過身給他看後背。

他沒亂說,宗榮確實沒下狠手,身上隻有幾條淡淡紅痕,比起之前當龍虎武師受的傷,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以至於洗澡時都沒多看。

家俊仔細看了看,確定沒什麼大礙,才點頭道:“沒事就好。”

宋禹笑道:“你也太緊張了,今天拍戲,那麼多人看著,指不定怎麼笑話我們。”

家俊一本正經道:“我是你經紀人,自然要保證你的人身安全,彆人笑話是彆人的事。”

宋禹點點頭,歪頭笑盈盈望著他,半晌不說話。

“睇咩?”家俊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加之對方又光著上半身,不由自主抿抿唇,補充一句,“趕緊把衣服穿上。”

宋禹笑了笑,隨手將衣服套上,又重重舒了口氣,走到床上用力躺下,感歎道:“家俊,你對我真好。”

家俊輕咳一聲,沒說話。

宋禹笑著繼續道:“你以後想什麼,一定要告訴我,隻要我有,肯定給你。”

家俊也笑,隻是默了片刻,才漫不經心應聲:“行啊,我記下了。”

說著,又看了看他,轉身出了門。

*

家俊辦事效率果然很高,隻過了兩天,就約到了與章文南的見麵。

赤柱監獄外。

家俊將車子停好,正要解開安全帶下車,被宋禹阻止:“你彆下來了,在車裡等我就好。”

赤柱監獄是高度設防的監獄,關押都是成年男性,其中不少重刑犯。探監一次隻能一個人。

家俊停下動作,將準備好的文件袋交給他,抿抿唇道:“量力而行,章文南這邊不行,我們再想其他辦法,隻要你想拍這部戲,就一定會有辦法。”

宋禹挑挑眉頭,滿臉輕鬆地笑道:“章文南再大佬,如今也隻是一個囚犯,不用緊張。”

家俊點點:“嗯,那我等你。”

宋禹比了個OK的手勢,帶上棒球帽,拿上禮品和文件袋下車,原本笑盈盈的表情,在背過車時,忽然就變成了一臉嚴肅。

他剛剛其實隻是故作輕鬆,為得是不讓家俊擔心。

但當真要去見這位前大佬,還要說服他,其實心裡一點沒底。

他走到監獄,通報之後,被人領了進去。

因為是單獨會客,監獄準備了為訪客和犯人會麵的單間 。

他先被獄警帶進去等著。

其實坐著也才十分鐘不到,卻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於,會客室的門被推開,獄警的聲音傳來:“章文南,進去吧。”又對宋禹道,“有事出聲!”

宋禹站起身禮貌道:“謝謝阿Sir。”又對章文南行了個禮,“章生,你好!”

章文南今年五十出頭,穿著一身囚衣,留著象征囚犯的板寸,仔細看頭發已經悉數發白,實際上他整個人看起來都要比實際年齡蒼老幾分,仔細看五官,或許年輕時生得還不錯,但此時與市井老人也並沒有任何區彆。

如果不說,誰也看不出這是曾經叱吒香江乃至東南亞的潶幫梟雄,手下門徒最多高達將近十萬。

他手腳帶著鐐銬,因而行動緩慢,走到桌前坐下,便花了小半分鐘。

宋禹等人坐定,自己才坐回對麵。

“章生,今日這場會麵,想必獄警已經與你說過。我是電影演員宋禹,之前趙導讓人給您傳過話,他正在拍的新電影,是以你為原型,你應該已經知道這件事,我就是您的扮演者。”

章文南抬頭輕飄飄打量他一眼,輕笑道:“我年輕時可沒你咁靚仔。”

宋禹道:“章生太謙虛了,您當年的風華,現在全香江都還流傳著。我隻怕用儘十分力,也難演出您一半。”

章文南笑道:“後生仔倒是會說話,不過——”他看了眼牆上的掛鐘,話鋒一轉,“探訪時間隻有三十分鐘,現在已經過去兩分鐘,我想應該不用我提醒你,少說廢話,直接進入正題把。”

宋禹此時基本已經確定,章文南對自己被改編成電影沒有意見。

他輕咳一聲:“是這樣的,我們本來電影已經開拍,但拍到第二天,就被和新聯的人把片場砸了,他們大佬九龍新皇十二少放話,要拍您,得經過他同意,還要代您收取劇組五百萬改編費。”

章文南挑挑眉頭:“九龍新皇?”

“是啊!”宋禹點頭,“現在九龍是和新聯的勢力範圍,以前您是九龍皇帝,十二少便自稱九龍新皇。”

十二少有沒有自稱九龍新皇,其實宋禹並不清楚,他就是故意這樣說的。

果不其然,聽了這話,原本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此時眼中湧上了一絲戾氣,隱約能讓人看出了些曾經大佬的氣勢。

章文南哂笑:“九龍皇帝那是彆人對我的稱呼,我可從未認過。現在的後生仔倒是很大膽,這麼大名頭都敢自稱,也不怕受不起。”

宋禹說:“我們就是想拍一部電影,讓香江乃至整個東南亞人,還記得你這樣的大人物。但五百萬,劇組確實付不起。”

章文南問:“十二少是吧?他說五百萬是代替我收的?”

“嗯,和新聯是這樣說的。”

章文南默了片刻,笑道:“看來我待在裡麵,倒是成了外麵不少人的斂財工具。”說著,抬頭看想宋禹,“後生仔,你想我作何?”

宋禹道:“我知章生是同意將您的事跡改編成電影的,但外麵打著您幌子的人太多,我們防不勝防,所以希望章生給我們簽一份同意拍攝的授權書。”

邊說邊將文件代理一份合同拿出來,連著一隻簽字筆和印泥,放到對方麵前。

章文南輕飄飄看了眼,又抬頭看向宋禹,道:“既然演了我就要好好演,不能把我演成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不等宋禹回應,又笑說,“不過你這模樣,也演不出。行!授權書我給你。”

章文南看也沒看授權書的條款,拿起筆大手一揮,簽下自己名字,又將拇指沾上印泥按下手印。

宋禹見狀,暗暗舒了口氣。

沒想到竟然這麼順利。

當然,這還沒完。

章文南摁好手印,將授權書遞給他:“把這個拿給十二少看。”

說著便站起身。

宋禹小心翼翼將授權書收好,狀似不經意問道:“那如果十二少故意不認呢?”

章文南微微一怔,繼而又輕笑開來,一字一句道:“我隻是坐監,不是死了。我會讓他認的。”

授權書其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句話。

宋禹懸著的一顆心,重重落地,抬頭看向對方。

那雙原本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忽然變得犀利。

明明隻是一個很簡單的表情,卻叫他看出一代大佬的非同尋常。

他心下了然 ,輕笑了笑,起身鞠了個躬:“多謝章生。”

章文南轉過身,一邊擺手一邊漫不經心道:“拍完彆忘了給送一份錄像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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