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禹舒了口氣,怕拍手轉身,走到一身狼狽的謝居安身旁,問道:“先生,你冇事吧?”
謝居安搖搖晃晃勉強站起身,擺擺手:“多謝!”隻是眼皮一撩,眉頭忽然蹙起,“靚仔,我看你長得有些眼熟。”
宋禹眨眨眼睛:“是嗎?”
謝居安扯了下嘴角,笑道:“我知道你,最近這部《火燒紅蓮寺》裡那小和尚,原來你現實中伸手也這麼好。”
宋禹道:“武行嘛,確實會一點拳腳功夫。”
謝居安道:“你今天救了我,我得報答你。”
宋禹輕笑:“舉手之勞,不用客氣。”
謝居安看向他:“你認識我嗎?”
宋禹搖頭,麵露茫然:“不認識。”
謝居安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後生仔,演技唔錯,未來可期!”
這動作牽扯到手臂的傷,讓他不由自主吸了口涼氣。
而在他說這話時,宋禹的心驀地一沉,不知道自己哪裡露了破綻。
謝居安不再理他,轉過身,搖搖晃晃往路邊走,頭也不回擺擺手:“為上我雜誌使出的招數我見多了,弟弟仔你這一招英雄救美實在有點過時啊!”
宋禹:“……”
他穿來幾個月,和人演過那麼多戲,從來沒翻過車,在這人麵前竟然這麼快翻車。
但無論如何,翻車就是翻車。
對方已經這麼說,他上前狡辯也沒意義的,隻能尋思著再想辦法。
瞥了眼謝居安站在路邊等車的身影,他也默默退後,走到暗處靠在摩托車等著自己的家俊身旁。
見對方神色平靜,仿佛這結果是在他預料之中,忍不住道:“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在看戲一樣?”
家俊輕笑:“怎麼?很不爽?”
“倒也沒有。”宋禹搖頭,畢竟原書中的謝大才子,是個十足的蛇精病,溫馳駿能收服他,很大原因可能是因為男主光環。自己一個路人甲,一擊不中,再正常不過。
家俊又問:“那怎麼眉頭跟擰了個川字一樣?”
宋禹歎了口氣,假模假樣道:“我是心疼你幫我請爛仔演戲的錢。對了,多少錢,我回頭給你。”
家俊道:“放心吧,不用錢。”
宋禹微微驚愕,睜眼睛看向他:“不要錢?”
家俊道:“就是光頭強那夥人,請他們一人吃一碗糖水就行。”
“不是——”宋禹抬手打住他,想到之前那位光頭強似乎也對他很忌憚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救過他全家?不然他們一群爛仔,怎麼這麼聽你的?”
家俊道:“算是吧。”
宋禹:“???”我剛剛隻是一個比喻。
家俊看了他一眼,又說:“我與他從小相識,是中學同學,那時他在學校經常被人欺負,我有幫他,曾經也算是朋友。他這人講義氣,需要幫忙,就是一句話的事。”
宋禹道:“你不是最討厭混堂口的麼?”
家俊點頭:“嗯,所以他混堂口之後,我們就走動少了。”
宋禹明白了,這是為了他,專門用了這個人情。想到這,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其實我讓你幫忙,你可以拒絕的。沒必要為了我的事,讓自己為難。”
家俊不明所以看向他:“如果能幫上你,叫阿強幫個忙,有什麼好為難的。”
宋禹聞言忍不住有點感動道:“家俊,你對我實在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報答你。”說著想到什麼似的,道,“這樣吧,以後你做我經紀人和合夥人,我賺的錢分你一半。”
家俊失笑:“弟弟仔,不要這麼輕易許諾。”頓了下,又說,“我真想要你報答,也肯定不是要錢。”
宋禹隨口問:“那你要什麼?”
家俊倒真認真想了想,隻是想完又搖頭:“現在還不知道。”
“行,等你想到告訴我。”宋禹說完,又唉聲歎氣道,“反正今天算是浪費你一片心意。”
說實話還是有點不爽的,明明原書中,溫馳駿也是因為謝居安有難拔刀相助,而且救人也是報著目的,怎麼他就沒問題?到自己這裡便行不通了。
難道真是因為男主光環?
家俊看了眼他蹙眉的表情,笑道:“沒事,還有機會。”說著抬抬下巴,“喏,不是來了麼?”
宋禹循聲轉頭,卻見原本在等計程車的謝居安,忽然又被幾個人圍住,把他往一輛麵包車上拖。
因為他一身蠻力,對方雖然人,一時也沒把他拖上去,到了車門邊,他用手緊緊抓住車門,用力掙紮,隻是嘴巴被人捂住,叫不出聲。
宋禹挑眉一笑,坐上摩托車,道:“走家俊,我們去看看熱鬨。”
家俊啟動車子。
百來米不到的距離,轉眼便駛到麵包車邊。
家俊停下車長腿撐地,宋禹看向狼狽不堪的謝居安。
對方還在拚命掙紮,看到幾米之遙出現的兩人,在夜燈下睜大眼睛嗚嗚求救。
“要不要去?”家俊低聲問。
“說實話,不是很想。”
與此同時,幾個綁匪也朝兩人看來,宋禹趕緊舉起手道:“我們就是路過的,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看到!”
說著還無可奈何地朝謝居安攤攤手。
謝居安一雙眼睛瞪成銅鈴。
家俊十分配合,油門一踩,摩托車絕塵而去,求救失敗的謝居安也成功被塞進麵包車。
隻是在麵包車駛入夜色後,摩托車也遠遠跟上。
“剛那些什麼人?還是還個要砍他手的大佬?”宋禹坐在車後,湊到家俊耳邊好奇問。
家俊搖頭:“應該不是,如果我沒看錯,有一個是田真身邊的人。”
宋禹驚訝:“田真這麼記仇?就因為剛剛在酒吧謝大才子借著酒意罵了他,他就要綁人?”
家俊道:“這個人確實心眼兒比較小,而且又想上這期白露封麵,估計是打算軟得不行來硬的。”
宋禹歎了口氣,感慨道:“不過話說回來,這個謝居安活到現在還沒被人打死,也是他命大。”
家俊頗以為然點頭:“可不是麼?”
宋禹有些頭痛地揉了揉額角:“還真是挺難搞,如果搞不定,我也想打他一頓了。”
家俊輕笑出聲:“行,我幫你打。”
宋禹也笑:“你不是不打架麼?”
家俊:“有時候也可以破一下例。”
宋禹樂不可支,瞥了眼前方的車,在他腰腹間門輕輕拍了拍:“小心跟丟。”
家俊輕咳一聲:“放心,交給我。”
他說放心,宋禹自然很放心。
*
短短半天跟他打了兩架,又被粗暴綁來這裡。謝居安手臂的傷滲出了血,白襯衣早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破破爛爛狼狽得像是剛從戰場廢墟爬出來。
此時的他醉意早就煙消雲散,被人用麻繩綁著丟在地上,也還不老實,用力掙紮著,雙臉漲紅破口大罵:“你們是什麼人?有本事鬆開我單挑。”
一個穿著黑色無袖T恤,手臂紋著一條過肩龍的男人走上前,伸腳踩在他臉上:“謝主編,知不知道多少人想打你?我今天就替天行道了!”
謝居安被踩住,嘴巴已很不方便,但也不妨礙他凶狠地呸了一聲:“叼那媽!你算什麼玩意兒?用得著你替天行道!”
“謔,真是嘴硬啊,沒關係,今晚還長,我倒要看你嘴硬到何時?”說著朝旁人點點下巴,“上家夥!”
兩個馬仔拿來一隻木箱子放在男人麵前。
男人不緊不慢掀開箱蓋,裡麵赫然十幾樣折磨人的刑具。
他勾了勾嘴角,端起箱子,朝謝居安示意了下,道:“這些都是警署從前常見的東西,不過現在早就淘汰了,畢竟有點太殘忍。既然謝主編嘴巴這麼硬,我就一樣一樣在你身上試試,看你什麼時候嘴巴軟下來,跪地求饒,我就停下。”說著嘿嘿一笑,“你不是辦雜誌的麼?把你跪地像條狗求饒的樣子拍成照片,寄給香江所有報刊,想想就有意思!”
謝居安確實是個硬骨頭,但看到這些東西,也還是臉色大變,眼神中露出無法掩藏的惶恐。
隻是嘴巴並不認輸,梗著脖子吼道:“我好驚啊!有本事就弄死我,弄不死我,老子殺你全家!”
男人嘖了聲:“你好歹是個文化人,怎麼這比我們混堂口的還凶狠!”
謝居安自然隻是說狠話,他一向是奉公守法市民,從來都是防衛,並不會主動惹事。
男人拿起一枚不知什麼鉗子,半蹲下身,拉起對方被綁在身後的一隻手。
謝居安叫得撕心裂肺,短短幾秒,將人全家和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遍。
隻是那人手中鉗子還沒打開,原本亮著點燈的房間門,忽然黑了下來。
這是一間門遠離鬨市的倉庫,此時又已經是後半夜,沒了那盞白熾燈,屋內頓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男人聲音不悅地吼道:“叼那媽!怎麼停電啦?快去看看電閘!”
“收到。”
蹭蹭的腳步聲在黑暗中響起,是有人摸黑去了門外檢查電閘。
男人掏出打火機,哢噠一聲打開,借著一簇小火苗的光,走到身後凳子坐下。
打火機的火很快滅掉,屋子複又恢複黑沉沉一片。
眾人都在原處沒在動,隻有謝居安的怒罵還在持續。
過了片刻,連謝居安也消了下去,估計是罵累了。
“怎麼還沒好?”男人不耐煩朝外麵高聲道。
然而並未傳來任何回應。
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猛得點燃手中打火機,垂眸朝前方地麵看去。
哪裡還有謝居安的影子?
又下意識點頭,果然隱隱約約見一道扛著個人的高大身影,正飛快朝外麵跑去。
男人大吼一聲:“快把人攔住。”
宋禹和家俊分了工,他去處理電閘,家俊力氣大,趁黑摸進去,將謝居安扛走。
他打暈了來查看電閘的小爛仔,這會兒正守在門口接應,聽到裡麵動靜,頓時一顆小心臟提到嗓子眼。
好在家俊動作矯捷,謝居安也配合,一點聲音沒發出來,眨眼睛已經來到門口。
“你快帶去摩托車,我斷後!”宋禹道。
家俊一邊像扛沙袋似的,扛著人往外跑,一邊道:“你當心點!”
“嗯,放心。”
宋禹手中握著一根球棍,在裡麵人衝上來時,在黑暗中呼呼猛掃了幾下。
跑在前麵的人,首當其衝,猝不及防挨了兩棍子,發出殺豬般的痛呼嚎叫。
門外有月光,隱約能看到個大概。
男人瞥到謝居安被人扛著跑遠,急得大叫:“快去追!”
兩個馬仔得令,立刻想要越過守在門口宋禹去追謝居安,但宋禹又如何能讓他們得逞。
矮身一個掃堂腿,便將其中一人掃到在地,又順勢揮動手中球棍,擊打在另一人膝窩,噗通一聲,隻見那人痛呼大叫,跪倒在地,半天起不來。
男人見狀大怒,衝上來,從身後抽出一把刀,就朝宋禹腦袋劈去。
宋禹飛快打了個滾,成功避開這一刀,單手撐地彈起身,一個飛腿踢向對方握刀的手腕。
男人隻覺手上一痛,差點丟掉刀。
他愈發惱火,叫道:“撲街,我弄死你!”
剛站穩的宋禹,見對方跟發狂一樣,舉著刀子又朝自己撲過來。他腳傷還未好利落,不打算戀戰,隻連連後退幾步,揮動球棍不讓對方近身。
餘光瞥了眼不遠處的家俊,對方已經跑到摩托車旁,迅速替謝居安解了綁,兩人齊齊跨上摩托車後座。
轟隆一聲,車子啟動,朝這邊衝過來。
宋禹趕緊折身迎頭飛奔。
後麵一行人自然也發了狂緊追不舍。
車子還有快兩米時,家俊調轉車頭,將後座對向他,宋禹猛然飛身起跳,準確無誤落在座位。
順便將謝居安狠狠撞出了一聲悶哼。
家俊速度極快,在他跳上來時,摩托已經轟隆隆重新加速,頃刻間門就離追兵數十米,隻給追來的一群人,留下一團嗆人的尾氣。
“冚家鏟!”男人氣急敗壞的怒吼,也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宋禹大口喘著氣,呼吸間門都是身前謝居安還未散去的酒氣,有點嫌棄地撇撇嘴,大聲道:“家俊,到前邊你停下,我得換個位子。”
家俊嗯了聲:“我也這麼覺得。”
被夾在中間門的謝居安,聽著兩人嫌棄的聲音,輕咳一聲道:“喂,不用這麼搞吧?”
兩人都沒理會,確定後麵沒有追上來,家俊很快將車子在路邊停下。
宋禹下了車,謝居安卻耍賴一般遲遲不動,直到家俊轉頭看向他。
夜燈下,謝居安看到對方那張冷峻的冰山臉,不由自主打了個突,輕咳一聲,不情不願下了車。
看著宋禹上了車,坐在家俊身後,給自己留了一點位置,環顧了下四周,昂頭倨傲道:“多謝你們相救,我打車回去就好。”
宋禹道:“行,那我們走了!”
家俊非常配合地就準備踩油門。
“哎哎哎——”謝居安忙抓住車尾,“等等,你們好意思把我一個留在如此漆黑的深夜?”
宋禹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都不認識。”
“不認識你們還救我?”
宋禹一本正經道:“我就是證明一下,是你樹敵太多,我救你不是演戲,就是單純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謝居安自然也知道剛那夥人,肯定跟眼前這兩個年輕人無關,他們確實是看到自己出事,跟上來救了自己。
想到之前說的話,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死皮賴臉擠上後座:“弟弟仔,你往前坐點。”
宋禹嗤了聲,朝家俊貼緊了些。
幸好是家俊,不然這麼緊緊靠著,他還挺抗拒的。
家俊啟動車子。
謝居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宋禹,你叫我阿禹就行。”
“前麵那位大隻佬呢?”
宋禹替家俊回道:“林家俊。”
“林家俊?我聽說周爺有個義子叫這名,不會就是你吧?”
宋禹:“不然呢?”
謝居安道:“弟弟仔,我覺得你語氣很不好啊。我不就是之前說那話不大中聽咩?”
說實話,宋禹也不是因為對方說的話不爽,而是有點被揭穿後的惱羞成怒,自然就忍不住有點陰陽怪氣。
他輕咳一聲,言不由衷道:“那倒沒有。”
謝居安想到剛剛的情形,到底還是有些心有餘悸,他不怕被人揍,拿刀對砍都不帶怕的,但那那些五花八門的折磨,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若是當真扛不住跪地求饒,被拍下寄到其他雜誌報刊,那些同行對家不知多開心?肯定第二天就頭版頭條。
自己不畏強權的形象,那就一夜之間門崩塌。
他這個人不愛錢,但在乎名聲——雖然這個名聲和其他人在意的可能也不大一樣。
不管怎樣,是這兩個年輕人保住了自己在意的名聲。
他想了想,道:“也不知那些是誰的人?”
宋禹道:“你得罪了什麼人自己不知道?”
謝居安:“我每天都得罪人,怎會知道?”
宋禹:“……”這倒也是。
謝居安又道:“他們那套刑具尋常人不會有,除非是做電影的。看來大概率是田真了。”說著冷笑一聲,“老子就罵他一句,竟然這麼整老子,以後我每期都專門寫一篇罵他的稿子。”
宋禹:“那豈不是給他送熱度?”
謝居安一時啞然。
過了片刻,又嗤了聲道:“他不是想上我的白露刊封麵,以此打壓周家班的《火燒紅蓮寺》麼?那我就讓周家班的人上。”說著,又問宋禹,“你是周家班的吧?”
宋禹勾唇一笑:“嗯,沒錯。”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