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也不去彆的地方，直奔石鐵心當小保安時做安檢的那個生產線。走過這裡，有人敬禮，還是小李。
一年之後，保安小李依然是保安小李，但石鐵心已經成為了和老總一起參觀廠區的人。
這很爽——但這對於論道來說於事無補。
劉啟剛一邊向前走，一邊淡淡說道：“你要是想用你來做例子，用你的成功來給賤民們編織一個夢境告訴他們‘努力就能改變命運’，那你大可以去教育機構兜售你的成功學雞湯，或許能賺上一筆。”
“但要是真的打算用來駁斥我的理論，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你隻是特例，而不是常理。你看他，他也很努力，卻依然一事無成。唯一的收獲，就是多生存了一年，又落下了一身病而已。”
石鐵心雲淡風輕的笑了笑：“我當然知道我是特例，也不會拿我自己說事兒。”
“那我們還有的聊。”劉啟剛一指前方：“我帶你去看看常理，看看窒息時代的真相。”
過了風洗室，吹儘了身上的灰塵，打開對麵的閘門，迎麵便聞到了遠比廠區外更濃鬱、更讓人作嘔的“香味”。
助理手掐法印，打算隔離氣味。
但劉啟剛揮揮手：“不用。”
於是氣味充盈了所有人的鼻腔。
“給你介紹一下，這裡是膨發第三線，做的是仿肉食品。從這裡加粉，在這裡攪拌，過濾，打泡，混合成膠體，然後送到這些罐子裡麵膨發。”劉啟剛就像帶著合作夥伴視察生產線一樣平淡而仔細的介紹著。
他不僅介紹工序，還介紹產值，介紹價格，介紹每一個工位的產出和每一個工人能夠獲取的回報。
走著走著，兩人來到了廠房二樓辦公室。
俯瞰著下麵龐大的生產車間，劉啟剛不緊不慢的說道：“石鐵心，從前的你都是從下向上看，覺得某些人欺壓你、壓榨你、掠奪你，你的窒息都因為壓在頭頂的那群人。”
“你現在站得高了，甚至打贏了從前讓你窒息的那群人，便想反駁我的‘窒息’理論。但我們不妨從上往下看看，瞧瞧‘窒息世代’的根源何在。”
石鐵心點點頭：“洗耳恭聽。”
“好，你看，這裡的正式工，每個月能夠拿到的薪水平均為2400價值點，對工廠造成的實際損耗是1300價值點，創造的產值則是4800價值點。”
“換句話說，他們每一個人每一個月幫為集團帶來1100價值點的淨利潤。”
“全廠三萬多員工，綜合起來每月能創造不到四千萬價值點的利潤。”
“我們再看這四千萬價值點的分配方式。除了貪汙腐敗造成的內部損耗，刨掉必須向星工聯集團上繳的部分，再減去人情往來、上下打點、公關投入，我作為這個廠子的掌控者、擁有者，真正能夠獲得的收益是一千三百萬價值點。”
“上麵算的是收入。”
“下麵我們再算算消費。”
“工人們吃喝拉撒住房醫療養兒養老外加偶爾的聚會娛樂，兩千四百價值點丁點不剩。於是工人們很煩，覺得自己存不下錢，再怎麼努力都看不到希望，便希望從我這個‘黑心資本家’手裡多拿到一點利潤。”
“但真的扣的出餘量來嗎？”
“我來給你算算我的花銷。”
“我也要吃喝拉撒住房醫療養兒養老，和工人沒什麼區彆，隻不過每一處每一樣都要貴許多。我麵臨的競爭更大，我的孩子麵臨的競爭也更激烈，每時每刻都要投入大量的金錢和精力去修行，去進步。”
“可以說，這一千三百萬也就是在我手裡轉這麼一圈。一圈之後，啪，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