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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從和他兒子關係很不好,但是周逸青知道他很掛念許苑。
他和許苑其實不太熟,當時聽說許苑一家要搬去城裡,他去她們班,想替師父問許苑搬去哪裡,是不是縣城。
許苑說很遠很遠,要坐火車去。
許苑一家搬走的時候,他在後院沒事乾,用乾草編背簍。
看見師父出門,他悄悄跟著,來到山腰上,師父站著不動,正往下麵看。
山下,一輛麵包車從村頭往外麵開。
剛下過雨,土路坑坑窪窪,麵包車開得不快,過了很久才從消失在盤山公路上。
許苑去了外麵讀書,還經常往村子裡寄信。
第一次她寄了一張九十八分的試卷回來,說她在那邊過得很好,讓爺爺不要擔心。
師父那天很高興,說讓他好好讀書,以後如果能去城裡讀大學,就去找你妹妹。
陸陸續續又寄過幾次,然後就沒了音信。
他高中在縣裡,一直到大學,才算真正地離家遠行。
暑假那年,他沒去打工,一整個假期都呆在村裡。村裡那條小溪波光粼粼地穿過樹林,他坐在溪邊一塊大石頭上,像小時候一樣編背簍。
師父走過來,叫他不用編了,他一個人也用不了兩背簍的柴火。
他仰頭看師父,陽光暖烘烘的,師父摸在他頭上的手也暖烘烘的。
周逸青突然問:“要不我不去了,在縣裡找個工作。”
師父拍了他後腦勺一下:“沒出息,出去見見世麵。”
他有點沮喪,隻能道:“好吧。”
師父坐在他旁邊沉默了一會兒,把許苑寄過來的最後一封信拿給他,說:“阿青,你得空了去幫我看看你妹妹。”
那信是看起來很舊,字跡卻沒有模糊,師父保存的很好。他接過來,看了看,雁江三中。
這便是後來殷緋和那兩個警校生都讀過的那個學校。
走的時候,他從車窗裡伸頭向上看,半山腰上依稀有師父的人影。
許苑的信就放在他最安全的口袋裡。
那時候他還不著邊際地想,她會長成什麼模樣?還記不記得海子箐的方言?是不是弄錯了地址才沒有寄信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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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到雁江,才知道,她死了。
他知道她死訊的時候十九歲,那時候她已經離開了兩年。
許苑父母並不見他,他一提到許苑,他們就臉色大變,強硬地將他推出門。
他沒想到會是這樣,最後在雁江的一天他去了三中,給老師看了她的信,那位老師才給他多講了幾句。
她半夜從天橋上跳下來,摔在馬路上,當場死亡。
他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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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在雁江隻有三天時間,他的大學並不在雁江,因此倉促離開。
第一個假期他回去,沒把這個消息告訴師父。
他說許苑過得很好,考了雁江的本地的一個學校,讀英語專業。
他看見師父又把那張英語試卷拿出來看,他隻能沉默。
第二個假期他請同班一個女生替他代寫了一封假信,拿給師父。
師父問他許苑怎麼不寄信回來了,他說她之前在郵局把地址弄錯了。
第三個假期他打工給師父買了一個手機,老年款,隻能打電話和發短信。
師父問他要了許苑的電話號碼,他早有準備,依舊請同班女生假裝是許苑,接了電話。
他既當徒弟又當孫女,一直到他大學畢業,師父都以為許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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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大學期間,每個小長假他都會去雁江,找她的父母,找她的老師,找她以前的同學。
她的死亡原因是自殺,他想知道為什麼。
他還原出的許苑和他想象裡很像。
她英語確實很好,在班上很文靜,不算愛笑,頭發很黑,會彈鋼琴,皮膚很白,有點偏科,雖然不是呼朋友伴的類型,但也有幾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