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通是趙大嬸的。
她告訴他,她和女方已經在來周家村的路上。
手機熱得燙手,周竟隨手丟到旁邊的椅子上,人在風口處,右手護火,點了支煙。
火星一寸一寸地逼近,“硝煙”四起,煙灰成了它的戰利品。
他吸煙吸得深,過肺兜一圈,再從鼻腔、口中呼出。
煙灰還沒積長,就被暑熱的風吹散。
他腦海中回響起安媞的那番“熱愛家鄉”的言論。
離開祁州回宜江後,沒什麼人問過他,為什麼有野心的同齡人往大城市,甚至國外走,你卻逆流而行,返鄉創業。
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家發生的事,識趣的,也都不會當著他的麵提。
思緒方一渙散開,就被強製攏回。
冰箱裡的礦泉水喝完了,懶鬼安媞又賄賂起周枳實幫她跑腿。
周竟掐滅煙,一手攔住枳實,對安媞說:“女孩子最好不要貪涼。”
安媞痛經,還很嚴重,可她我行我素慣了,不愛聽說教,怒而瞪眼,“要你管。”
但周竟沒那個意思。
他叫枳實先進屋,說:“作為長輩一點的建議,你不願意聽就罷,可你這樣使喚枳實,會教壞她。”
她就是不願意聽,反唇相譏:“她付諸勞動,我給出報酬,公平交易,怎麼就是‘使喚’了?”
周竟擺出長輩的姿態,好耐心地教導:“貪心是人類的通病,許多成年人都不懂自我克製,何況她一個價值觀未完全形成的小孩子。獲得得太輕易,次數多了,欲望膨脹,便會向你索取更多。”
她不以為意,“給唄,給小孩子點零花錢怎麼了,還教她勞動致富呢。”
“她做家務,我會適當獎勵她,可你一給就是五十、一百,等她回學校呢?假如她習以為常,向她的同學使用同樣的手段呢?總之,這不是個好頭。”
安媞自己就還是個孩子,沒有教養小孩的經驗,被他這一通說得有點啞口無言。
默了會兒,再開口,氣勢不由自主地弱下來:“你太杞人憂天了吧,我看她比你想象的要聰明。”
關於教育,周竟也仍在摸索中,但他認定的事,就很難被動搖。
周枳實見周竟表情嚴肅,不敢靠近,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
他看見了,問:“枳實,你剛剛找安媞姐姐要了什麼?”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一副正想辦法試圖蒙混過關的樣子,他打斷:“退還給姐姐。”
枳實自我開脫:“我還沒要到呢,而且我隻是讓她答應我之後帶我去遊樂園,誰叫你沒空陪我,不信你問安媞姐姐。”
聞言,周竟望了眼安媞。
哇,好你一個周枳實。
這一招以退為進,禍水東引,用得真是爐火純青。
安媞大腦飛速運轉,快得幾乎停擺,轉明白了,立馬附和:“就是,你個當爹的,還要彆人幫你帶孩子,你也太不負責了。”
枳實投來一個感恩的眼神。
兩個女孩聯起手來,成功倒戈一擊。
要不是“共同敵人”在,都該擊個掌。
周竟斂眉,欲開口,另一道聲音此時插進來:“周竟啊,人來了。”
安媞和周竟同時看去。
趙大嬸背後跟著一個穿水綠色長裙的年輕女人,她在南方算個子比較高的,身形苗條,化了妝,不算特彆漂亮,但端莊秀氣。
她目光毫不露怯,先打量起周竟。
同為女性,安媞看得出來,對方挺滿意的。
趙大嬸頗具媒婆的風範,依次介紹說,這位叫宋怡,在祁州當老師(此處特彆點出,是帶編製的);這位是周竟,在宜江開了家公司。
安媞心說,相親果然是一場交易。
年齡相當於商品的生產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