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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末手始終沒有縮回來,謝瑾甚至可以察覺到蘇清末隱隱的壓製, 像是但凡許歧伸手把那鈴鐺一遞, 蘇清末便會完全控製不住地奪過, 隨後狂笑起來。

謝瑾剛想提醒許歧,他們這麼做,可能就是衝著他的鈴鐺去的,但晚了一步。

隻見,許歧正如謝瑾假想那般,十分大方地把鈴鐺遞了過去,道:“那你好好看看, 是真是假,看完了記得還給我。”

蘇清末頓時,雙眼通紅,幾乎是一把, 用力地薅過鈴鐺,雙手捧著, 小心翼翼地, 放到了自己的麵前。

他喘著粗氣, 幾乎不能呼吸了,顫抖著語氣道:“終於……!終於……!”

許歧道:“終於什麼?蘇家主未免也太大驚小怪了,這東西你往日在青陽求學的時候不是天天都看見嗎?”

蘇清末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竭力壓製住自己上翹的嘴角,背手, 將鈴鐺背到了自己的腰後,清清嗓子道:“不對。”

許歧道:“哦?哪不對?”

蘇清末道:“我印象中, 青陽鈴不是這個樣子的。”

許歧順著他的話問道:“那蘇家主印象中,是什麼樣子的?”

蘇清末沒想到許歧既不惱地反駁他的言論,也沒有衝上來想要把青陽鈴奪回去的意思,想法還頗為和善地與他聊天,可這如何回答,竟是有些聊不下去了,他磕磕絆絆起來:“我……我印象中……這青陽鈴……”

剛起了一個頭,身後一聲巨響,後院門竟是被人一下子炸開了!

謝瑾怔楞的瞬間,被許歧一把攬過,帶到了他的身前,直直對上了蘇清末的眼神,謝瑾下意識回應了蘇清末一個微笑。他反應過來,道:“是錢亦瀾來了?”

看清來人,許歧緊扣著謝瑾的手緩緩放鬆下來,道:“不是,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

“誰無關緊要?!”

衝進來的了一群黑衣人,為首的便是百清玄,平順百氏從前是農夫,身材都是五大三粗的壯漢,一起進來,院子都覺著黑了半分。

百清玄看見蘇清末,語氣並不好聽,道:“你讓老子在外麵等謝瑾,多久了,謝瑾呢?!”

若是從前,蘇源還在世的撫鬆蘇氏,百清玄是斷然不敢同蘇清末如此講話的。

但現在,落魄到一個手掌數得過來的撫鬆蘇氏的人數,和一個三腳貓功夫,惹得半個修真界都厭棄的蘇清末,至多平和的時候做做樣子,說些好聽的,真急了傻子才管他是誰!

聞言,蘇清末一抬手,指著謝瑾:“他就是謝瑾,他在這裡!”

許歧的身高相較於百清玄等人而言,毫不遜色,甚至超過半分,謝瑾被許歧擋著,嚴嚴實實,再加上百清玄站的位置不對,看到的便是蘇清末指著許歧說他是謝瑾。

百清玄一道鷹眼過去,語氣不善道:“便是你方才說我無關緊要?”

許歧鎮定自若道:“正是。”

百清玄道:“你可知我是誰嗎?”

許歧道:“平順百氏家主,百清玄。

又是極其祥和的一問一答,百清玄原本蓄勢待發的情緒都有些被澆滅的趨勢,他問道:“你不害怕嗎?”

許歧反問:“害怕什麼?”

百清玄道:“若非不是你知道我弟弟的行蹤,我在知道你是謝瑾的那一瞬間,你便不在存活在這世上了,你不害怕?”

許歧又問:“害怕什麼?”

百清玄逐漸鎖起眉頭,道:“與你這種人廢口舌真是毫無意義,我勸你立馬告訴我,百清歸現在在哪裡!”

許歧疑惑道:“你都說與我這種人費口舌毫無意義了,還問我這個做什麼?”

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百清玄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拳頭,青筋暴起,已是在極大地壓製自己,許歧仍舊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再看蘇清末那邊,早已遊神去研究手上的青陽鈴了。懷安那邊,則是雞飛狗跳一片,一人躲,一鬼追,七八人在後麵跟著跑,好生熱鬨,誰都追不上誰。隻不過懷安倒是有力氣往這裡瞥幾眼。

距許歧所說,南山城內核現在極其不穩定,錢亦瀾已經成功帶人進來了,既然如此,是否有望聯係上背後之人。

謝瑾屏氣凝神,在腦中喊了半天。

無人回應。

看來是想多了。

謝瑾長歎一口氣,正要放棄之時,腦中突然響起了氣喘籲籲的聲音:【你喊我有什麼事?】

謝瑾道:“我這裡現在一片混亂,問題也很多,我儘量精簡同你講,其一,百清玄要找的百清歸,他的失蹤十分同我有關,其二……”

謝瑾還未來得及問完,背後之人立馬掐斷道:【與你無關!】

這其二其三其四自然也出不來了,背後之人又斷了音訊,謝瑾隻好作罷。

不過既這件事與他無關,那肯定無論如何絞儘腦汁都是想不起來的,此時蘇清末突然大喊一聲,道:“還同他廢話做什麼!快殺了他!”

這一聲,極其淩厲,有破音之勢,刺得人耳朵疼。謝瑾被這一聲成功打斷了思路,同時有了意外之喜,他看了一眼蘇清末幾近扭曲的臉龐,心中頓時雪亮!

他從許歧身後探出頭,道:“我知道百清歸在哪!”

百清玄看向他,道:“在哪?”

謝瑾道:“你抬頭看,就在你麵前!”

百清玄抬起頭,隻看見蘇清末怔楞的臉龐,還有滿院的雞飛狗跳,他低下頭,臉上多了一份慍怒:“你是在耍老子嗎?在哪裡?”

謝瑾抬起手,給百清玄指了明路:“豈不就是他嗎?”

他指的,正是蘇清末!

而此時,蘇清末臉上,攀上了一副笑意。與先前那副洋洋得意高傲自大的欠揍表情截然不同,這幅笑容,比哭還難看,隻有上揚的嘴角,彎起的眉眼,眼中卻了無笑意。

怎麼說,就像是一個不會笑的人,在努力學習他人的微笑那般,太過於刻意了,浮於表麵而非從於內心。

“蘇清末”道:“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謝瑾道:“其實你也沒有裝得很認真,一開始難道不就是打算讓我認出來嗎?”

“蘇清末”嘴角列的更開了,也更醜了。

百清歸是他用心所雕刻的傀儡,再加上他本就有魂魄充於體內,擁有自我意識,幾乎很難可以分辨出他是人是傀儡,就連謝瑾一開始也沒有認出來,他隻想著他們的到來改變了這座城原先所有的軌跡,而忘記了去看看,蘇清末是否真的,就是一開始所見到的蘇清末。

很明顯不是,蘇清末那驕傲自大的個性,是不可能容忍謝瑾踩他一腳後,現如今還安然站在這裡的,也不可能容忍青靈就那麼追著懷安跑。

蘇清末素來雷厲風行,脾氣暴躁,做事根本不可能先想,手永遠比腦子快。所以若是真的蘇清末,早就在許歧還沒有來之前,謝瑾和青靈便已經被一劍刺死了,哪裡能如此拖延時間!

再者,百清玄認錯人,有蘇清末混淆指認的因素存在。而且就算百清玄認錯了人,蘇清末也定會在第一時間指出,與他說話的不是謝瑾,站著發呆的這位才是!而非在那麼明顯的情況下,胡亂煽風點火,讓百清玄對許歧下手。

百清玄頓時瞪大了眼睛,道:“你敢耍老……”

此話還沒說完,他竟然慢慢消失在了他們的眼前,與此同時,那跟著懷安滿院子亂跑的修士們,也逐漸消失了,隻剩下了青靈和懷安。

“蘇清末”揮了揮手,隻聽見“刺啦”一聲,那破敗的房門被人從裡麵推開,探出來一個白發蒼蒼的腦袋和半個佝僂的身子,對著青靈揮揮手道:“靈兒,在外麵跑什麼呢!快進來,給爺爺捶捶背,爺爺躺久了,這背啊,感覺不得勁啊!”

青靈逐漸變得正常起來,她像是看不到院中的蘇清末和懷安,還有謝瑾等人,眼中隻有她和他爺爺,甜甜地笑著回應:“好嘞爺爺!”

至於麵前的蘇清末,他的個頭慢慢縮小,直到謝瑾的胸口,變成了一副少年模樣,隻不過這少年,紮著女子的發髻,穿著女子的裙子,若非謝瑾清楚他的性彆,當真會覺得眼前這位,是一位相貌英氣的女子。

百清歸笑眯眯道:“我還是喜歡這幅樣子,不知道哥哥還認不認得出我,好久不見啊!”

謝瑾也笑眯眯回應他:“好久不見。”

百清歸掃了一眼謝瑾身旁的人,立馬換上了一副嫌惡的嘴臉道:“這垃圾怎麼還跟著哥哥你,真是活脫脫一個狗皮膏藥,現在這城是我的地盤了,要不要我幫你把他丟出去。”

許歧白了他一眼,道:“得先看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百清歸道:“你以為我真的不敢丟你嗎?隻要哥哥同意了,我不僅要把你丟出去,還要把你碎屍萬段!哥哥之前怎麼死的,我統統都要讓你受一遍!”

許歧道:“那你哥哥不同意呢?”

百清歸道:“怎麼可能!你這個白眼狼,那麼對他,他肯定恨死你了!還有那個錢亦瀾,你們倆都躲不了!統統都得被我折磨至死!”

許歧道:“你知道個屁。”

眼見火藥味都快要燃到他這來了,謝瑾趕忙插到兩人中間,製止住他們,道:“好了,現不談誰死不死的問題,我們從長計議,慢慢說,清歸,你說現在這座城,是你的地盤?”

百清歸抱著胸,點點頭:“當然。”

謝瑾心中萬分好奇,問道:“那這座城,是如何變成現在這

第27章 南山城9

百清歸眨眨眼, 沒有直說,而是一把拉住謝瑾的手,帶著他往屋裡麵走。

他們走向的方向, 正是那間破爛的屋子。謝瑾不由得猜測道:“你既然假扮蘇清末, 那青靈是不是便是錢曉七?”

百清歸道:“不是的, 青靈就是青靈,曉七就是曉七,她們不一樣的。”

許歧在身後補充道:“他之所以能假扮蘇清末,是因為蘇清末的魂魄早就消失在修真界了,這樣利用他的軀殼無論怎麼為所欲為,都不會遭到反噬。”

謝瑾心中暗道:“難怪修真界那麼多年,隻能聽聞假扮謝瑾這個名聲的, 沒有真的連樣貌做到相像的。”

就連長風,以他的名聲為非作歹了那麼多年,如此精通傀儡秘術的人,也是設計將他騙上門後, 妄想徹底取而代之他。

但他也並非小氣之人,若是真想用他的臉去乾些什麼, 燒點紙錢什麼的, 同他商量一下, 他也樂得接受。

畢竟活著,真的很難。

思及此,他默不作聲地瞟了一眼許歧,覺到些奇怪,因為以往這一瞟總能被人抓個正著, 今天卻意外地沒有,謝瑾發現許歧正專注地盯著一個地方看, 順著看過去,謝瑾看到了自己與百清歸相牽的手。

幾乎是下意識的,謝瑾悄無聲息地甩開了手。

這一下動作很輕,但百清歸卻微微皺起了眉頭,剛想說話,便被謝瑾的一聲驚呼打斷。

這破敗的房間內,早已沒有了青靈和她爺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煙霧彌漫中,一個短小肥大的身軀靜靜地躺在床榻之上,走近看,卻是一個瘦骨嶙峋,滿臉橫紋,但卻依稀可見年輕時是一個美人模樣的老婆婆。

而之所以說遠觀看上去十分肥大,是因為,這位老婆婆的肚子高高隆起,看上去就像是懷胎十月了一樣。

謝瑾心中隱隱出現一些不好的猜測,左右環顧一圈,見各位都沒有說話,還是把話咽回了肚中,回歸自己為何進來的本源,問道:“這位老婆婆,是和這座城有什麼關係嗎?”

聞言,百清歸詫異地看了謝瑾一眼:“你沒有認出來嗎?”

謝瑾:“?”

他扭頭看向許歧。現在這個情況背後之人毫無用處,謝瑾下意識的詢問求助對象自然而然變成了許歧。

許歧正要說話,百清歸就深歎了一口氣:“這是曉七。”

謝瑾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眼:“這是錢曉七?”

世人皆知,錢曉七失蹤那年不過二十一二,就算至今,也最多三十,若是遇到了某些意外靈力流失,那也不可能……變成如今這副老態龍鐘的模樣啊!

謝瑾方才不是沒往這方麵想過,隻不過實在是難以說服自己。

畢竟在他記憶中的錢曉七,一直保持著二十幾歲的玲瓏,著實難以往老人方麵聯想,還是如此一個大腹便便,老態龍鐘的老婆婆。謝瑾問道:“那她的肚子?”

百清歸警惕地看了一眼許歧,言於喉中始終未出口,看來是忌憚許歧。半響,他出聲道:“哥哥,他一定要在這裡嗎?”

這句話淺聽上去是想讓許歧回避的意思,但細細斟酌卻可以品出一絲殺意。畢竟這座城在百清歸的控製中,以百清歸對許歧的態度,自然是不可能大度放他出去,而讓許歧出門躲著,以許歧目前的功力,不過是換個地方聽。

最好的辦法就是將竊聽之人扼殺於搖籃之中。

許歧抱著胸,反問道:“要我走?”

百清歸扯著嘴角:“不然呢?”

說著,許歧轉身:“給你們三分鐘時間說完。”

許歧剛準備離開,身前便有一隻手攔住了他的去路,謝瑾道:“你留在這。”接著,他盯著百清歸的眼睛反問道,“他一定要走嗎?”

百清歸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哥哥,你沒想過,我們護的好好的南山城,為什麼會在一夜之間潰盤嗎,為什麼城中所有人會在一夜之間功力全失,為什麼城中的所有傀儡,全都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他們無處可去的魂魄又剛好燃燒成了陰火,讓我們根本無力招架,險些葬身火海!”

百清歸的語氣聽上去十分平靜,卻又帶著些咬牙切齒的意味,言語間直指許歧。

謝瑾自然聽出了其中的意味,一路上,從路人口中,到某本史書中記載,至今百清歸嘴中言說,南山城戰役的最大始作俑者,就是他身旁這位,因南山城戰役一戰成名的許歧。

但……

謝瑾還是看了一眼許歧,沉思了良久,終於下了決心,道:“他呆在這裡,無事的。”說罷,他又補了一句,“畢竟這座城現在全權,在你的掌控之中,不是嗎?”

話音剛落,床上的老婆婆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儘管謝瑾知道她就是錢曉七,還是不能接受,姑且還是稱呼她為老婆婆吧。謝瑾奇怪道:“她還活著?”

百清歸聞聲,連忙上前去察看,伸手撫上老婆婆的額頭,回答謝瑾的話:“差點就死了,不過還好。”

謝瑾捏了一下自己微微發燙的手腕,總算是確定了一件事——這南山城死而複生,雖然是在他死的時候發生的,但其中並不缺少他的參與。

他的魂魄四處漂泊,很大一部分,飛回了南山城。

活了青靈,救了錢曉七,還有……若是背後之人沒有算錯,這南山城應當是有三篇他的魂魄碎片的,但謝瑾方才握著百清歸的手,並沒有察覺出什麼異樣。

魂魄不在他身上。

這便更加讓人匪夷所思了。

首先,百清歸自己說的,城中的所有傀儡,全都變回了原來的樣子,那為何他卻相安無事?再加上魂魄燃起的陰火,陰火對有修為的人危害極大,對傀儡來說就是致命地存在,寸步難行,謝瑾便是被這陰火燒成的灰燼,魂飛魄散,百清歸又是怎麼有能力逃出來的?

於是,趁著百清歸的關注點暫且不在他和許歧身上,謝瑾往許歧那邊靠近了一些,兩人手貼手站在一起,謝瑾伸手拍了拍許歧的背,壓低聲音道:“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把他引開。”

許歧身形怔了一瞬,很快便回過神來,同低聲道:“有,不過……”

搞不清楚許歧的笑意從何而來,總覺得是個損招,不過管不了那麼多了!謝瑾立馬接上:“有辦法就快些使用出來,拖不得拖不得!”

突然,低聲中一聲高調插進來,謝瑾下意識一抖,隻見百清歸神色凝重地看著他們:“你們兩個方才在說什麼?”

謝瑾適時岔開話題,指著老婆婆道:“它的嘴裡,怎麼在冒煙?”

乍然間,四周突然陷入漆黑,而唯一的光亮處,竟然是那老婆婆的肚子,且看其中,有霧氣在翻湧奔騰,熒光若隱若現,真是令人嘖嘖稱奇!

此時謝瑾的腦中響起了久違的聲音:【你們那邊情況如何?】

謝瑾道:“很難評價。”

背後之人道:【很難評價是如何評價。】

謝瑾道:“你可知這百清歸是從何而來?”

背後之人道:【百清歸?他死了好多年了,問這個做什麼?】

謝瑾道:“你不知他還活著?”

背後之人驚異道:【撫鬆瘟疫的時候,他就死了,百清玄和蘇清末還以找他的名號入侵南山城,大肆搜查。不過你說百清歸還活著,細想也不是很意外,按理來說他是個傀儡,沒完成任務之前,就算軀殼死了,魂魄也仍舊在世,也許是你後來又給他重塑了軀殼所以他至今還活著。】

背後之人疑惑道:【你遇見他了?】

謝瑾道:“這座城便是他複活的。”

聞言,腦中安靜了片刻,背後之人不可思議道:【神人啊!我想了那麼多人選,唯獨沒有想到他!難怪這南山城始終不如我預料那般運作!】

“……”

背後之人提醒道:【你可以想想你當時塑造他的時候,給他布置的任務。】

再問下去,背後之人又不知所蹤了。

讓謝瑾想當時給百清歸布置的任務,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謝瑾幾乎要絞儘腦汁了,依照他當時的性格,也許就是隨口說了一個能讓他一直活下的任務。

一直活下去?

對啊!謝瑾心中頓時雪亮。

任務就是,一直活下去!或許和實際有些出路,可能是一直快樂活下去,一直幸福活下去之類的,但大體不會偏離太多。

想到之後,懊惱也便隨之而來。

一直活下去?這任務要怎麼完成?

也就是說他把百清歸變成了一個千年老王八,無論如何也死不掉的那種。若是要解決百清歸,隻能等待背後之人回來,再詢問他破解之道。

故而以目前的形勢,隻能看許歧能否順利將他引開了。

突然,謝瑾眼前閃了一下,光是從老婆婆肚中出現的,謝瑾看過去,隻見裡麵的黑霧翻滾地更加厲害了,而且不斷有閃光襲來,多看幾眼眼睛就要瞎掉了,謝瑾隻好撇開視線。

百清歸盯著老婆婆的肚子,眉頭越皺越深,最後罵道:“操!”

接著,百清歸在謝瑾滿懷期待的目送下,飛速離開了屋子。

離開間,他重新化作了蘇清末的模樣。

第28章 南山城10

百清歸雖離開匆忙, 卻仍是沒忘記提防他們兩個,臨走時,他在老婆婆的床前弄了一層迷霧, 來遮擋視線。隻可惜他自以為萬事大吉, 卻很顯然低估了許歧的實力。

或許於他記憶中, 從前的許歧麵對此情形,確實無能為力。

許歧揮揮袖子,那層迷霧很快散了開來,不過他卻沒著急上前,而是停下了腳步,低著頭,若有所思。

謝瑾向前兩步停下來, 駐足看他,問道:“出什麼問題了嗎?”

許歧道:“這迷霧,十分熟悉。”

熟悉,自然是熟悉。謝瑾直言道:“我們進南山城之時, 南山城也是迷霧重重。”說起迷霧,他扭頭看向老婆婆最終緩緩吐出的煙霧, 有些難以置信道, “這迷霧, 不會就是從她嘴裡吐出來的吧!”

這個說法,當真是有些不可思議了。

不過一路走過來,所發生或遇見的許多事,都與所想的方向截然不同,愈發詭秘起來。所以現在往離譜地方向想, 說不定反而可以誤打誤撞、茅塞頓開。

故此,謝瑾所思所想也是更加膽大妄為起來, 他嘀咕轉了一圈眼珠,指著老婆婆的肚子,道:“她這肚子,煙霧彌漫,忽明忽暗,其中……”謝瑾湊近看了一眼,竟意外有了其他的發現,他道,“許歧,你快來看,這老婆婆的肚子裡,好像有東西,這是,人?”

聞言,許歧也暫且不管這迷霧究竟哪裡熟悉了,湊上來同謝瑾一起觀察起來。

這肚子看著真不像一個肚子,儘管外麵有衣服包裹著,但裡麵透出來的金光卻是穿透了衣服,大致可以清晰地看清裡麵的樣子,於上方翻滾晦暗晦明的就是霧,於下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有些人樣的小黑點在行走,而那小黑點走走停停,時不時還會從他的方位之中射出幾道白光,打散上方的霧,不過黑霧很快便會重新籠罩,長此以往反反複複。

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謝瑾心中隱隱約約有了判斷,但首先,他要先確定一件事,他道:“這當真是錢曉七?”

謝瑾既希望許歧點頭,又期盼許歧搖頭。

因為若麵前躺著的這位婆婆真是錢曉七,那麼一切順下來,就都說得通了。隻不過,謝瑾雖然忘記了不少事情,但他心中卻想,錢曉七斷然不要變成這幅模樣。

許歧道:“當真。”

謝瑾心中也不知什麼滋味。

許歧又道:“她肚中的,應當是她的金丹。”許歧說話中一直看著謝瑾的表情,見狀不對,先斷了自己打算說的話,道,“謝瑾。”

謝瑾“啊”了一聲。

許歧道:“你有什麼看法?”

謝瑾低頭斟酌了一下說辭,罷了,道:“傀儡秘術中,有一個叫做移花接木的術法……”

此術法便是在某地利用傀儡和環境製作一個真假參半的場景,投射或接入某地,參照的便是草木的嫁接之法,此術法悄無聲息,進入幻境的人往往察覺不到自己進入的幻境,此為騙人的極好術法之一,乃是謝瑾閒來無聊所研究出來的。

不過,如此花裡胡哨的術法,自然是需要耗費極大的精力,長久維持尚且不易,且於實戰中,除了騙人再無其他用處,性價比實在不高,所以移花接木的流傳範圍並不廣,甚至於很多人都沒有聽說過。

移花接木秘術一出,許多事情的眉目頃刻間清晰了起來。

比如錢曉七的肚子,和她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還有南山城究竟是怎麼死而複生的,以上所有的疑惑,統統有了答案。

謝瑾感歎道:“這百清歸,當真是能力出眾。”

方才百清歸說道,南山城覆滅之時,所有的傀儡都變成了原本的木頭狀,其中所居的魂魄自然而然也便沒有了歸處,太多沒有歸處的魂魄聚集在一起,燃起了陰火。

陰火並不能讓他們消亡,隻不過是,這些漂泊無依的魂魄,它們無處釋放的執念和怨氣,碰撞於一起,從而導致陰火的燃燒。至於這火是怎麼滅的,這些魂魄後來又去了哪裡,結果也就顯而易見了。

錢曉七祭一人之力,擺平了所有的亡魂,平息了這場大火,此時人早已奄奄一息,而恰好謝瑾漂泊的魂魄碎片發現了她,成功救了她一命,吊住了她一口氣。

而這口氣,便是關鍵所在,它足以讓錢曉七於百清歸說上一些話。這些話,依照謝瑾猜測,大致就是“看不得南山城就那麼消失了”、“希望有辦法可以複活南山城”雲雲。錢曉七對此可能是臨死前的留戀與不舍,而百清歸則是真將這些話給聽了進去,並且付諸於行動之中。

在之後,錢曉七虛弱到徹底說不出一句話,如同沈洛一般,成為了隻能呼吸的活死人,靜靜地躺在床上,在這期間,百清歸開始執行起所謂——他與錢曉七的夢想。

分析到此,謝瑾暫時停了下來,道:“說到這裡,我有一個問題,這百清歸和錢曉七,關係怎麼樣。”

這要追溯到很久之前的故事了,許歧想了想,道:“除開我先前從不知道百清歸是個男子以外,自我認識錢曉七開始,他們兩便是成雙結對做事了。”

謝瑾道:“那關係應該是特彆好了。”

許歧快速捕捉到了謝瑾話中的深意,道:“還有什麼額外的發現?”

這倒說不上,謝瑾擺擺手道:“沒有,隻不過是覺得奇怪,既然他們兩個關係那麼好,應當是惺惺相惜的,百清歸怎麼會舍得將錢曉七……糟蹋成這副模樣。”

百清歸實現夢想的第一步,是先收拾南山城。

謝瑾死後,南山城到處都是亡魂亡靈、傀儡碎屑,修真人士一旦進去了,無論修為多麼高深,多多少少會被反噬,故而探清了其中沒有遺漏後,便將南山城拋到了一邊,不再去管。

在收拾南山城的過程中,百清歸找到了變成恨憂桑的青靈,將青靈安頓好,南山城大致收拾好後,他便開始了第二步。

這第二步,便是用錢曉七體內的金丹,來容納這成千上百的魂魄,此大耗靈力,成功將錢曉七變成了如今這幅不堪入目的模樣。

然後便是第三步,開始準備“移花接木”,百清歸依照自己的記憶,將城中的人和建築,慢慢地雕刻複原。

在錢曉七的金丹中,建立了一座新的南山城。

這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後,便是將錢曉七體內的南山城幻影,轉投到已經消失的南山城之上,由此便會給人一種南山城死而複生的錯覺。

其實他們自進城來,遇到的所有一切人和事,都是假的,都隻不過是百清歸回憶中那些虛無縹緲的幻想罷了。

謝瑾不知作何想法,作何評價。

人有一夢固然是好的,前進的目標,成長的激勵,對美好的寄托,但夢的存在本應立於自身之上,過分追求,喪失自我至喪心病狂。

百清歸所追逐的,早就變成了執念。

執念,讓他早就不再為自己而活。

所以她忘記了錢曉七是一個很愛美麗的姑娘,毫無顧忌地將她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所以他忘記了青靈很愛她的爺爺,在這個編織出來的幻境中,也要讓她受一次失去親人的苦楚。

如此一同分析下來,當真是令人又惱又悲,許歧拍了拍謝瑾的背,道:“好了,兄弟,彆難過了,我們先想想彆的,比如,眼前的事情應該怎麼解決。”

謝瑾搖搖頭:“也不全是難過,隻是想著想著,我突然發現,我忘記了一件事。”

說罷,他伸出手,食指點向錢曉七的額心。

半晌,他重新睜開眼睛,仍舊是一切照舊,事情如常。謝瑾對上許歧期待的眼神,還是決定緩解一下氣氛,於是哈哈道:“有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許歧一向很給謝瑾麵子,順著他的話問下去:“壞消息是什麼?”

謝瑾也是早有心理準備,事情肯定不會如他期盼的那樣那麼快就結束了,謝瑾歎氣道:“我們或許還要和百清歸耗上一些時間。”

許歧其實也早就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了,並沒有什麼表情,繼續問道:“那好消息呢?”

謝瑾道:“就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哦不是,一個人。”

謝瑾也是恍然一瞬才想起來。

懷安!

將他們成功帶進來的人,謝瑾竟然一時間沒有想起他,實在是不應該!

方才他還記得,百清歸讓所有人都消失了,百清玄、追他的那群蹩腳功夫修士,而其中,唯獨懷安沒有消失,這就說明,懷安與謝瑾一樣,都是外來者。

剛剛謝瑾道破百清歸的假身份時,懷安臉上也沒有出現什什麼異樣的表情,說明他早就知道這件事,兩人的結盟,並非欺瞞得來,而是蓄謀。

既是蓄謀,那一定有鬼!

故懷安此人,定有問題!

聞言,許歧長長地“哦”了一聲,隨後突然笑了起來。

謝瑾莫名其妙:“你笑什麼?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許歧笑意更深了,從中還能看到幾絲狡黠,他道:“不是,你說的沒錯。”

謝瑾更莫名其妙了,道:“你到底笑什麼?”

許歧道:“我笑,自然是因為我開心。”

謝瑾道:“突然開心什麼?”

許歧正了正身子,道:“你方才說了那麼多,把我想說的都說了,一句話都插不進去,現如今總算是有我的用武之地了,我自然是開心了。”

謝瑾不管他為什麼有用武之地開心了,也不管他為什麼開心,隻能聽進去“用武之地”四個字,立馬問道:“這麼說來,你是知道懷安在現在在哪裡?”

許歧頷首:“自然。”謝瑾剛要叫他快點說,許歧突然來了個轉折,“但是……”

“?”

謝瑾道:“但是什麼?”

許歧道:“有條件,需要交換,剛好,我也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謝瑾沒有多想,大度揮手:“有什麼想問的,快些問。”

在謝瑾的注視下,許歧張張嘴,隻道出兩個字。

謝瑾。

第29章 南山城11

謝瑾怔楞了片刻。

他沒想到許歧會問這個。

安靜了一會, 謝瑾當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他要不要真的回答許歧。許歧道出那兩個字後,也沒有直接說問題, 而是靜靜地等待謝瑾的下一句話。

謝瑾權衡利弊了許久, “不是”這個詞還是占據了上風, 還是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這個問題還是……日後再說吧,你怎麼知道懷安在哪的。”

許歧先是回答了謝瑾的問題,道:“方才我將青陽鈴給了百清歸,並未收回,方才百清歸出去的時候,將青陽鈴給了懷安, 我能感知到青陽鈴在哪裡。”

謝瑾連忙問道:“那你能通過青陽鈴,偷聽到什麼嗎,他們說話之類的,或者看到什麼, 他現在在乾什麼?”

許歧道:“不能。”

“哦。”

許歧繼續道:“不過並不著急,或許我們晚去一些, 還能多看到一些東西。”

謝瑾道:“半路截胡。”

“嗯。不過, ”許歧直言道:“我現在的重點不是同你商量對策, 而是目前來說,我們並不著急趕過去,有時間,所以,你懂吧。”

謝瑾扶額, 他知道的,他躲不過了。

他不是沒想過與許歧正式相見的場景, 或你逃我追,或兵戈相向,兩人誰都看不慣誰,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的場景也是可能的,唯獨沒有現在這般。

如此平和淡定,兩個人之間,就差一個回答。

那說出來會怎麼樣?

說不定什麼和平都是浮雲,許歧實際上早已臥薪嘗膽許久,隻要謝瑾一回答,當場翻臉,哪裡管得了這南山城現在怎麼樣怎麼樣,直接將他捉拿歸案。

那樣的話,謝瑾將永遠痛苦地漂泊於世間,無歸無依。

心中猶豫不決間,許歧突然腳步一慌,朝著謝瑾的方向倒了下來。

謝瑾雖是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但無奈於事發突然,力氣沒有跟上行動,他扶著許歧,向後踉蹌了幾步,終是沒有站穩,最後隻能認命,以一個傷害最小的姿勢倒了下去,許歧則是壓在了他的身上。

謝瑾當時認為,十七八歲的身子靈巧,方便行動,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直到現在,謝瑾才發現不好之處。

謝瑾伸出手,想要把許歧推下去,卻根本找不到使勁的地方,方才他倒得舒服,也是成功讓許歧整個人嚴嚴實實地,像條被子一樣蓋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呼吸打在謝瑾的耳邊,十分平穩。

謝瑾拍了許歧幾下,沒有反應,無奈喊道:“許歧,喂喂!醒醒!許歧,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喂……”

此時,謝瑾正耗費九牛二虎之力時,百清歸回來了。

門被一下子推開,謝瑾抬眼,便看到了百清歸低垂緊鎖的眉眼。百清歸道:“看來是我來得不巧了,方才聽哥哥叫的那麼大聲,我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

謝瑾被看得有些臊,道:“幫個忙,把他從我身上移開。”

百清歸雖是不情不願,卻還是聽了謝瑾的話,助了謝瑾一力,許歧一翻身倒在了地上,謝瑾總算得以脫身,他起身跪坐在許歧身旁,伸手撫上了他的額頭。

毫無異樣。

謝瑾正疑惑,一旁的百清歸冷冷開口道:“南山城不食生人魂魄,他昏倒和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謝瑾自然是知道的,若是南山城真的可以吞噬生人魂魄,早在許歧進來便命喪黃泉了。謝瑾心道自己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百清歸從哪裡看出來的。

謝瑾道:“我知道,我隻是想問你,他怎麼了?”

百清歸一個眼神都沒給許歧,風雲輕淡道:“誰知道,可能是死了吧。”

百清歸巴不得許歧出點事,最好死掉,不要打擾到他們最好,找他幫忙自然是不可能的。謝瑾暫且也顧不上其他的,先搞清楚許歧到底怎麼了為上,謝瑾還是將手放到了許歧的額頭,準備再次勘探他的魂魄。

他功力尚且沒有完全回歸,不能一下子探測到,隻能靠許歧近了一些。百清歸見不得謝瑾對許歧如此上心,在一旁吹起了風涼話:“哥哥,說不定我說的沒錯,他真死了呢,你也知道,修道的人,很容易走火入魔的,一一下子就命喪黃泉了。”

“他給你喂了什麼迷魂藥,哥哥你對他那麼上心,他都殺了你一次了,你忘記了嗎?”

……

謝瑾對什麼人都沒什麼情緒,也是難得覺得一個人有些煩。

上一個還是蘇清末,謝瑾二話不說掏走了他剛結的金丹。

謝瑾微微皺眉,剛要出聲讓百清歸閉嘴,身下的許歧總算有了動靜,謝瑾低下頭,對上許歧剛睜開的眼睛。

許歧坐起身,揉了揉發脹的腦袋,道:“我方才昏過去了?”

謝瑾道:“顯而易見。”

許歧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確定道:“有發生什麼嗎?”

謝瑾道:“有。”

許歧肉眼可見地慌張起來,忙不迭問道:“發生了什麼?”

謝瑾側身,放百清歸整個身影出來,道:“他回來了。”

“……”百清歸擺著一副臭臉,撇過頭,也不鬼扯什麼了,朝著錢曉七走去,道:“我還以為你死了呢,真是可惜。”

許歧似乎鬆了一口氣,他重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染上的灰塵,低聲道:“我感應到青陽鈴有了動靜,我們馬上便可以出發了。”

謝瑾道:“你方才便是因為這個暈過去的嗎?”

許歧道:“不是。”

謝瑾道:“那是因為什麼。”

……

許歧暈倒地過於突然,百清歸回來的又太快,被散去的迷霧根本沒來得及被複原。百清歸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無事發生,這才鬆了一口氣。

錢亦瀾不是個好對付的,百清歸花了大心思才展示把他騙過去,不過,過會等他反應過來,定是一場更加驚天動地的反應,他留不了太久,隻能奉勸謝瑾和許歧,不要背著他偷偷做些不切實現的小動作。

百清歸似笑非笑道:“哥哥,我離開了那麼久,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不如就乾脆和許歧說清楚吧,早死晚死都得死,早死還能乾點活,少動點腦。於是,謝瑾點點頭:“有的。”

百清歸道:“是什麼?”

謝瑾道:“我是謝瑾。”

百清歸:“我當然知道。”

謝瑾補充道:“如假包換的謝瑾。”

百清歸根本想不到謝瑾這兩句話壓根不是對著他說的,自然而然曲解了他的意思,道:“哥哥,為什麼突然想到打感情牌了,不過嘛,既然如此,我便告訴你一件事吧。”

謝瑾說話最後一句話,已是心如死灰,看都不敢看許歧,聽到百清歸那麼說,這才抬起頭。

百清歸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青靈去哪裡了嘛,那我便告訴你吧,她早就死了。”說罷,他又補充道,“我這麼說也不甚準確,應該來說,她早就消亡,方才她的最後一個任務完成了,應找到屬於自己的地方,等待離開了。”

謝瑾聽著,總覺有些熟悉。

消亡,任務,離開……

青靈不是恨憂桑嘛,怎麼這彆去的方式,怎麼聽都像是傀儡。

而且既然早就消亡了,證明青靈的執念早已了解,那又是為什麼,謝瑾於她身上的魂魄始終無法收回不願離開,現在謝瑾又應該去哪裡找她。

始終難解。

如此想著,謝瑾的手指突然被人碰了一下,兩根手指磨搓上來,慢慢悠悠的,一下一下,倒是慢慢講謝瑾心中那混亂到有些惱怒地情緒給撫平了。

百清歸“嘖”了一聲,道:“告訴你了也無妨,反正這城很快就要恢複原樣了,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了。”

說完,他又“嘖”一聲,錢曉七肚中那忽明忽暗的光又一下下閃了起來,百清歸再次拂袖離開。

他此番趕回來,就是為了防止謝瑾和許歧在這裡鬨出什麼幺蛾子,就算是得到的下場更加棘手,也要確定意外不會發生。

謝瑾目送著百清歸離開,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良久,他歎了一口氣。

謝瑾道:“我有些不太確定他是不是百清歸了。”

時間差不多了,謝瑾跟著許歧,兩人一起前往懷安的藏身之處。他們於一口井前停下,井大約到他們小腿那麼高,隻能容納一人的寬度,謝瑾探頭朝裡看了看,深不見底,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他隨地撿起一根枝杈向裡麵丟去,聽見“啪”一聲清脆的落地的聲,可以確定,這是一口枯井。

既然如此,謝瑾也不扭捏了,直接往裡一跳。

落了地,豁然開朗,沒有謝瑾想象地那般行走困難,連腰都不能直起來,此地彆有洞天,是青磚瓦砌成的地下房屋,極大,極壯觀,至少可以容納四五十人的那種。

謝瑾直覺,此地絕不普通。

謝瑾本想等一下許歧,可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了很長的距離,越往裡走,燭火便越多越密,四周更加明亮起來。

隨後,謝瑾聽到了念咒聲。

他赫然抬頭,循聲看去,便看到懷安跪坐在地上,手上拿著許歧的青陽鈴,一下一下地搖動著,嘴中念念有詞。

謝瑾反反複複看了幾眼,才終於發覺為何總覺得那地方有些刺眼。

原來,在懷安的四周,有一個法陣將他包裹了起來,此法陣是用鮮血畫的!

紅得奪目。

而他的身邊,躺著一位身著金黃色外袍的男子,他雙目緊閉,安安靜靜,謝瑾眯起眼睛看過去,又是一驚,此人不是彆人,正是蘇清末。

而且不是誰偽裝的蘇清末,正是那個死了很多年的,撫鬆蘇氏家主,蘇清末!

他如此站在這裡有些過於明顯了,剛想藏身,突然聽到了懷安一聲欣喜的歡呼。

隻見,那個本應該死了很久很久,甚至就在方才還是個死人的蘇清末,此時,竟然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與謝瑾對上目光。

第30章 南山城12

這是一個極其詭怪的秘術——聚魂咒。

顧名思義便是將許多殘碎的魂魄給聚集起來, 在一個軀殼中融合重組,最後成功將那人複活。謝瑾還是第一次見到此項秘術,原因無他, 便是此項秘術的極其容易失敗, 鮮少有人敢嘗試, 但稍有不慎,魂魄便會在軀殼中爆炸,至此,導致那人再無複活的可能。

而現如今,這個聚魂咒,竟然在蘇清末的身上成功了!

謝瑾有些愕然,與蘇清末定定地對視了一會, 許久沒有移開視線,他或許有些同為重生之人惺惺相惜的錯覺,但蘇清末定然是沒有的,他睜開眼不久, 剛從重生的喜悅中回過神來,很快便反應過來, 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是謝瑾, 幾乎是下意識的, 抬手揮舞過去。

謝瑾想,如果蘇清末有一把劍的話,那現在自己早已被一劍穿心了。

他想的的確沒錯,下一秒,蘇清末滿臉疑惑地問道:“我的劍呢?!”

懷安心平氣和道:“你的那把劍早就廢在撫鬆了。”

蘇清末一想到這個就火大, 但還是壓了怒火道:“我是說……”

懷安打斷道:“另一把被偷走了。”

蘇清末道:“偷走了?你知道在哪為什麼不幫我取回來?我現在這個樣子,沒有劍和一個廢人有什麼區彆!”

聚魂咒不是一個上的了台麵的秘術, 它所複活的無論是普通的人,還是曾得道過的修士,都會無一例外變成不人不鬼的東西,這種介於人鬼之間的東西,其所有能力自然也是介於兩者之間,像如今蘇清末所說,他現在應該至多隻有驅使一把劍的能力,而這把劍,現在尚不在這處。

懷安道:“既然沒有劍,我們現在去取不就好了!”

蘇清末道:“去取,去哪裡取?我們現在不是先應該殺了謝瑾嗎?”

懷安左顧右盼,謝瑾便也跟著左右環顧了一圈,剛好看到許歧踩著自己方才的路線緩步而來,再回過頭去看懷安時,他好似鬆了一口氣,隻是勸說道:“時間不多了,我們快走吧!”

蘇清末卻是不願意,他從前便憎惡謝瑾,先前一直想儘辦法都無可奈何,現如今一重生便遇到了,於他看來便是老天賜給他的機會,怎麼可能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

他一把甩開了懷安拉著他的手,道:“你沒有辦法嗎?”

許歧於謝瑾身後站定,禮道:“蘇家主,好久不見。”

這聲“蘇家主”,相對於之前,當真是掉價嚴重。

蘇清末不隻是沒有聽出來,還是絲毫不在意,他微微揚了揚下巴,往日那副高傲仍舊不減:“這不是許歧嘛,當真是好久不見啊。”說完,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許歧,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譏笑了起來,“看你這身裝束,是在青陽混不下去了吧。”

許歧的穿著的確不是正統的校服,以低調為主,沒有什麼很明顯的家族紋。蘇清末雖然複活了,但他的記憶仍舊停留在他死的那日,這多年間,青陽許氏的服飾經曆了多次改良,早就不複當初,所以蘇清末那麼看,也並無奇怪,畢竟他從來見不得人好。

蘇清末仰著頭,向許歧拋出橄欖枝:“不過倒也沒事,現如今我回來了,可以給你一個機會,我要重振撫鬆蘇氏,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可以給你一個加入撫鬆的機會,僅此一次,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說完,蘇清末轉頭死死盯著許歧的眼睛,希望從中可以看到一絲的動容。

然而並沒有。

相反,他看到了無奈,不解和無所謂。

總而言之,都是一些讓他感到不爽的情緒。

“算了!”怒火幾乎要從胸腔中噴薄而出,蘇清末大喊一聲,“撫鬆蘇氏容不下你這種廢物!懷安,快,現在就殺了他們!”

懷安拽他:“清末,彆鬨了,來不及了,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裡。”

突然,頭頂上方傳來了“砰砰砰”的巨響。

蘇清末這才有些慌了神,問道:“誰來了?!”

懷安:“尚且不清楚,不過還是先走為妙。”

謝瑾自然也是看清了情況,現在蘇清末的實力廢得同他不相上下,說不定還不如他,而懷安定然是抵不過許歧的,兩兩之間的差距懸殊顯而易見。再加之蘇清末和懷安不知道在忌憚何人,著急離開。謝瑾和許歧對視一眼,上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已經和許歧坦白了,謝瑾也不和從前一樣遮遮掩掩,大方道:“蘇家主既認出了我,做什麼著急離開?”

頭頂上方的“砰砰砰”聲愈來愈響,讓人覺得幾乎下一秒,就要破開一個大洞。

蘇清末雖不知到底來者何人,也不知道為何懷安那麼急著帶著他快些離開,但直覺告訴他,並非善事,必須聽懷安的,此時他前謝瑾後許歧,兩麵夾擊,根本無處可跑,額間青筋暴起,跳了兩下,雖處境被動,但他的言語仍舊不輸,惡狠狠威脅道:“謝瑾,我今天這是放過你,我勸你好自為之,彆得寸進尺!”

謝瑾道:“我自然不會辜負蘇家主的好意,隻不過有兩個問題想問蘇家主。”

蘇清末閉上眼睛,似乎回答問題是一件很讓他痛苦的事情,片刻後才言簡意賅道:“說。”

謝瑾先是打了一個預防針:“我接下來要問的問題蘇家主可能會不太高興,希望蘇家主見諒。”接著,謝瑾道,“蘇家主還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離世的嘛,又是因何原因?”

用“死”字過於難聽了,謝瑾最後仍舊選擇了較為書麵的“離世”,但蘇清末臉色還是不太好,白了又青,青了又紫,最後徹底黑了下來。

謝瑾也知道蘇清末回答的可能性很小,但這個問題必須得問。

據許歧所說,《仙史》所記載的,蘇清末的死因是死於南山城戰役,落入火海尋找謝瑾,壯烈犧牲,但這一路下來,許多細節都在說蘇清末明顯死於南山城戰役以前。

倘若蘇清末當真葬身在那場火海之中,為何他的屍體卻是完完整整地於青靈酒樓的地下密室之中?而之前許歧所說,百清歸之所以可以假扮蘇清末,是因為蘇清末的魂魄早已消失,一場陰火,還不如足以能做到如此程度,其中定然是有外力的介入。

南山城覆滅後,倘若蘇清末還在世,定會出來耀武揚威一般,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英勇無人知曉,巴不得把“蘇清末”這三個字刻在每個人的心裡,讓大家每日晨起第一件事不是感歎今日天色如何,而是誇耀蘇清末真是個英勇的偉人。

所以結局隻有一個,南山城那個跳下火海的蘇清末是假的,障人眼法而已,真正的蘇清末,早就死了。

半響,蘇清末冷“哼”一聲,道:“這與你有何乾係?”

同蘇清末講道理自然是半毛錢用處沒有,謝瑾乾脆耍起了無賴:“有沒有乾係暫且不管,不過你要是不同我講,我就不放你走,你仔細聽,上麵的人是不是要破開這頂了。”

這頂應當是砌了很多層,謝瑾早聽到了磚瓦破裂的聲音,卻遲遲沒見破開。

蘇清末嘴硬道:“誰知道是不是衝你來的!”

此話也是給了謝瑾一個提醒,他在修真界也稱得上第一通緝犯,見到他不可能跟沒看見一樣相安無事,那人儘管是衝著蘇清末和懷安來的,誰知道會不會在看到他後,將他一起提攜著打包帶走,甚至乾脆直接換一個目標。

不過,這雖然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下場,但謝瑾卻沒覺得一點慌張,反而十分安然地問了一嘴許歧:“你知不知道來的人是誰?”

此時懷安突然高聲道:“我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朝他看過去。

許歧答完了謝瑾的話:“來的人應當是錢家主和謝家主。”

這句話一出,在場慌得不得了的人,隻剩下懷安一個人,蘇清末頓時輕鬆了下來,還不忘安撫一下懷安道:“我還以為是誰呢,一看就是不是衝著我們來的,彆慌,他們兩個同我關係好著呢,定是站在我們這裡。”

許歧朝懷安攤開一隻手,道:“東西用完了,可以還給我了嗎?”

懷安將手上緊緊握著的青陽鈴遞還給了許歧,許歧道:“你若是不同他講明白,隻怕你多年的努力,還沒有開始便白費了,對了,你方才說你知道什麼?”

謝瑾給懷安開了一個頭:“是與陳風意有關嗎?”

聞言,懷安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了謝瑾一眼,點點頭道:“正是。”

陳風意這個名字,謝瑾邊靈鎮時,背後之人的嘴中聽說過一次。能把三個孩子當做棋子的人,定不是個善茬,南山城來來回回曲曲折折,謝瑾始終覺得背後有人在推瀾助波。

而後,很快又從懷安嘴裡聽到了這個名字,謝瑾心中已經隱隱約約種下了一些猜想。

這個推瀾助波的人,不是他目前所見的任何一個,大概率便是從未露過麵的陳風意。

蘇清末突然麵目猙獰起來,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然一把推開了謝瑾,轉到懷安麵前,兩隻手死死扣住他的肩,吼道:“你再說一遍,誰?誰殺了我?!”

看來,蘇清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懷安的肩膀被蘇清末扣死緊,麵色難看:“清末,無論如何,你現在已經活過來了。”

蘇清末道:“他為什麼要殺了我?你說話!我是死了對嗎?你說話啊!我金丹呢?金丹還在,我劍呢?我劍呢?你為什麼不說話。”

懷安疼的說話都斷斷續續起來:“你……你先鬆開我。”

懷安能醫不能武,身子骨弱的很,被蘇清末那麼一扣一捏,不僅覺得肩膀疼,腦袋也疼,磕了兩聲才道:“你的確是死了沒錯,但是你現在已經活過來了,我們暫且先不議這件事了,至於你的劍,被人偷走了,現如今在霧藏山,你不是要振興撫鬆蘇氏嘛,彆浪費時間了,我們先上路吧,至於接下來的,我路上再同你慢慢說,好不好?”

謝瑾被蘇清末錯不及防一推,往後退了幾步,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謝瑾剛要站定,又被許歧抱起,往後退了幾步。

隻聽上方一聲巨響,伴隨著磚瓦破裂聲和落地聲,頭頂終於是被人破開了,隨之而來的是一堆飛揚的塵土,謝瑾的眼睛被人用手捂了了起來,整個人又被帶著往後走了幾步。

謝瑾剛要出聲的“你其實不用扶我的”話咽了下去,道:“他們跑了。”

“嗯”

謝瑾頗為可惜:“好吧,雖然沒問出什麼,但至少知道了他們去了哪裡,也不算一無所知。還有,我現在能看東西了嗎?”

話音剛落,便有一聲磅礴的聲音響起:“許歧,給我滾出來!”

一旁有人道:“錢家主,說不定許家主也不在這裡。”

來者正是錢亦瀾。

錢亦瀾罵道:“閉上你的破嘴,許歧,給我滾出來,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這裡,給我滾出來好好解釋解釋!”

謝瑾道:“我們要不要也逃?”

許歧道:“不用。”

說著,他鬆開了附在眼睛上的手,塵埃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大約可以看清不遠處站著黑壓壓的一片熱鬨,為首的一位一邊朝前走,一邊大吼大叫,聲音越來越近。

直至走出來,成功與謝瑾對上眼神。

這期間謝瑾總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相應地慌張一下,做出一些應對措施,但許歧不動如山地站在他的身後,他竟覺得格外地安心,相應地,沒有做出任何舉動。

錢亦瀾上下打量了謝瑾兩眼,冷笑一聲,轉而對許歧道:“許家主,你身前這位,是謝瑾。”

許歧淡然道:“我知道。”

錢亦瀾又重複了一遍:“或許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是說,你身前的這位,是謝瑾。”

許歧仍舊毫不在意道:“那又怎樣?”

謝蘊在一旁打圓場道:“許家主,錢家主的意思是,你應該站在我們這裡來。”

許歧道:“我喜歡站在哪裡就是哪裡,怎麼,錢家主喜歡安排人的毛病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改掉?”

謝蘊在一旁聽得直冒冷汗,抹了一遍又一遍額頭。怎麼多年,兩人一見麵就掐的毛病也是沒有改掉,他是生怕兩個人真的打起來,加也加不入,勸也勸不了。

於是,謝蘊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閉眼,高喊一聲,此舉也是成功讓錢亦瀾把下一句諷刺給咽了下去,滿臉不解地看著他:“你這時候發什麼瘋?”

謝蘊連忙道:“我們不是進來找人的嘛,先彆吵架了,找人要緊,找人要緊啊!”他轉而扭頭,直接幫錢亦瀾問了,“謝瑾,那個……錢姑娘,你把她藏在哪裡了?”

錢亦瀾:“同他費什麼話,你問他他就會說嗎?”

他邊說,邊取出了身後背著的弓箭,拉開。

謝瑾:“?”

如果他是錢亦瀾的妹妹,也一定會選擇離家出走。

好在後麵還是說開了,錢亦瀾放下了弓箭,將信將疑地跟著謝瑾前往了錢曉七所在的地方,雖說不清楚帶著錢亦瀾來看錢曉七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但謝瑾覺得,錢亦瀾應該得知道。

進門前,謝瑾道:“錢家主,請務必不要做出什麼來。”

錢亦瀾抱著胸道,等著門開,道:“隻要你不耍什麼花招,我自然不會做什麼。”

謝瑾剛要推門,卻發現,門打不開了。

錢亦瀾蹙眉:“怎麼了?”

許歧道:“門被人用結界堵上了。”

聞言,錢亦瀾推開謝瑾,上前踹了幾腳,每踹一腳,他的神情就變化幾分,直到後麵,他衝著門大聲喊了起來:“錢曉七,我知道你在你們,你給我開門!”

一道輕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不願給你開門,你又何苦為難他呢。”

隻見百清歸負手而立,錢亦瀾惱怒道:“你他媽是什麼東西,我是他哥……”

百清歸打斷道:“她早就不認你了!”

錢亦瀾氣急敗壞道:“你他媽把嘴給我閉上!”

門上那個破洞還在,謝瑾蹲下身朝著那破洞望過去,可以看見錢曉七躺著的地方,多出了一道奪目的金光,謝瑾頓時有了想法,他站起身,把許歧拉到一邊,道:“你試試看能不能探測到一縷錢曉七的魂魄,一縷,不一絲就好!”

許歧掏出鈴鐺搖了兩下,這兩下,還當真有了收獲,

錢曉七的大部分魂識和精力都被調用來運轉這座城了,謝瑾那魂魄碎片也被利用其中,一旦收回了,那麼這座城變回將他們一同吞噬覆滅,故而謝瑾之前不敢輕舉妄動。方才謝瑾看到了錢曉七冒出金光,想必是有感應到錢亦瀾來了,做出的回應,這麼說來,錢曉七並非是完全處於百清歸的控製中,定有一部分的魂魄是自由的。

這部分魂魄,便是被謝瑾頂替掉的一部分。

既像是巧合,又像是注定。

謝瑾一拍手道:“好!我們要進去看看!”

進魂窺探這部分的記憶,從中找出突破口,化解錢曉七的心結,讓這遊魂回歸本位,謝瑾自然而然收回魂魄,錢曉七的魂魄完整後這個在她滋養下複活的南山城,去留便可交給他定奪了。

進魂魄前,謝瑾看了一眼錢亦瀾,問道:“他知道這座城來自於錢曉七嗎?”

得到的答案卻是出乎預料,許歧道:“他知道。”

得到謝瑾求知的眼神,許歧繼續道:“這座城其實不是最近才活過來的,它早在三年前,就死而複生過一次,我和錢亦瀾進去探過一次,結果他幾乎翻遍了南山城,最後都沒有發現她。”

謝瑾道:“然後他生氣了。”

錢亦瀾和錢曉七是龍鳳胎,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錢曉七的存在,而且還是活著的存在,找不到人她自然脾氣大發。

“對。”許歧道,“這家夥一怒之下,一箭衝天,把這裡麵所有的人都變成了灰。”

當真慘烈。

恢複這座城僅僅憑借錢曉七的能力,其實很艱難,就是死撐著,掰著手指數著死期,錢亦瀾這一箭,直接把錢曉七送到了終點。

他們兩個不喊自來闖進這座不歡迎他們的南山城,緊接著就毀掉了這座城,然後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的。

三年前?

謝瑾腦中有了猜測道:“你們被困在了那裡?”

許歧接下來的話更是印證了謝瑾的猜想:“不隻是我們。”

還有少卿和長風的父母。

謝瑾想的沒錯,以錢亦瀾的性格,就算是懷安求著他來,他也會先去南山城再談,那座名不見經傳的小鎮,他之所以願意先來走一遭,是因為從前聽說過。

還帶著些許愧對。

破滅後的南山城就像是一個黑漆漆的牢籠,把六人困在其中,他們數著自己的死亡日期,一日又一日。

到最後都忘記了時間這個概念。

長風父親抬頭看了一眼天,語氣中竟是滄桑:“這天什麼時候能亮。”

許歧對於死亡沒有絲毫畏懼,陪著他一起望天,有時還能找出一些漂浮在空中的灰燼,告訴他們這是星星。

星星過後就是白天。

可是他們終將死在黑暗。

黑色,才是活著的顏色。

許歧和錢亦瀾打趣道:“沒想到最後竟然是我們兩個一起死,真是有趣。”

錢亦瀾沉著臉,他不是沒有做過嘗試,但是這座城好像十分熟悉沐陽箭術,深不見底的陰霾吞沒了他所有的努力。

有一日晚上,許歧躺在樓頂賞著自己構想出來的月亮,聽到了錢亦瀾在和彆人對話,不是長風和少卿的父母,是一個無形的人。

錢曉七。

聞閒叫停許歧,他聽得有些發懵,道:“他知道?”

許歧道:“我一開始也以為他一無所知,後麵才發現這個人揣著明白裝糊塗,他這麼做是為了讓錢曉七回青陽。”

謝瑾道,:“所以毀了她創造的一切。”

這個結論是正確的,錢亦瀾就是這麼一個人。

他不認可的東西,就不配有存在的必要。

許歧和錢亦瀾不吃不喝撐十天錯錯有餘,但餘下四個隻不過是普通人,他們自己帶的食物早就已經吃完。

許歧和錢亦瀾帶的也一口沒動,儘數給了他們。

不過。

很不夠。

原先他們四個還會慌張,還會哭喊,依靠著不斷地互相安慰,到後來,他們餓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站都站不起來了,就那麼靜靜地躺在地上,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人在瀕死的時候,會喪失意誌,回歸本性,亦或者獸性。很快,他們開始喝起了自己的血,吃起了自己的肉,拿著狩獵刀一片片剔下來,血淋淋的,往自己的嘴裡塞,僵硬地咀嚼著,血混著口水從嘴角留下,他們咧開嘴角,笑得心滿意足。

長風的父母活生生地把自己吃死了,少卿的父母還留有一些神誌,但也隻是在吃自己肉的情況下,在長風父母死了以後,他們像是餓狼一般撲上去,將他們吃抹了一個乾淨。

許歧難得皺眉,道:“我和錢亦瀾那日去城邊探測了,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幅樣子了,沒攔住。”

吃完了長風父母,少卿父母摸著肚子,仍舊覺得不滿足,他們扭頭,看到了急匆匆趕來的許歧和錢亦瀾,兩眼放光。

說著就要撲上來。

人到了這種地步,除了還有一口氣,已經和那些走屍鬼怪無異了,也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錢亦瀾擰著眉,沉默了一番,抽出弓,拉開,對準了他們。

在刺向他們的時候,乍然出現一道白光,把他們包裹住,帶離了城中。

再回首,就是藍天白雲之中那昏無天日的南山城。

聽完這個故事後,謝瑾也是吃驚不已,他沉思了片刻,下定決心道:“把他也帶上吧。”

“他?”

謝瑾道:“錢亦瀾,帶魂魄便好了,否則錢曉七是不會讓他進去的。”

許歧道:“當真?”

謝瑾道:“雖說他可能幫倒忙,但我覺得,除開幫倒忙這個缺點,他或許也能有些其他貢獻。”

許歧道:“好吧,帶他。”

錢亦瀾是個動口又動手的,這邊他剛同百清歸吵完,不得儘興,抽出弓箭準備以德服人,突然覺著渾身上下一股抽離的感覺,隨後,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子突然倒了下去,而自己眼前一黑,被帶入了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謝蘊大喊道:“錢家主,你怎麼了!彆丟下我一個人啊!醒醒!醒醒啊!”

再一回頭,謝瑾許歧統統不知所蹤了,偌大的地方隻有他、錢亦瀾帶來的錢家的修士們,還有自己帶來的一個謝三桂。

謝蘊小心翼翼地詢問那些錢家弟子,道:“現在你們家主不知道去哪了,我說的話你們會聽嗎?”

有人回複道:“我們家主不讓我們亂聽你講話。”

謝蘊扭頭同謝三桂道:“我快碎了,你看的出來嗎?”

他同百清歸商量道:“我們倆就和平共處,聊聊天等他們回來吧。”

百清歸笑道:“好啊,聊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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