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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撫鬆1

謝瑾也是第一次進人魂識, 不太確定自己以身進去後,真正出現在魂識場景會是怎樣一副形態。或是幻影旁觀了了,又或許好一些, 可以參與其中, 甚至可以改變一些東西。

畢竟他們現在所處並非真實的過去, 是記憶中的過去,而記憶,是可以被更改的。

他們落地於一片一望無際的荒漠中。

謝瑾被許歧擁在懷裡,落地的姿勢還說得上是優雅,至少是兩腳著地,而不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隻不過剛落地, 便是一陣風襲來,風中卷著細沙,謝瑾的眼睛剛睜開便被迷住了,嘴裡也滿是, 看也看不清,說也說不清。

謝瑾想, 此地不是撫鬆, 便是在去撫鬆的途中。

撫鬆位於西北地段, 此地地形複雜,管轄範圍中,一半是平地荒漠,風沙四起,另一半則是山地樹林, 蒼鬱繁茂。

撫鬆起家有那麼一個故事,傳說撫鬆第一任家主, 名為蘇啟,蘇啟一開始隻不過是一個每日往返荒漠,給人帶路來維持生計的普通人,一個再普通的不過的一天,蘇啟發現一人暈倒於荒漠之中,奄奄一息,自然不能棄之不顧,於是便將他帶回了自己的家中養,以下便是老生常談。

就是這一遇,改變了蘇啟的人生。

那人看著平平無奇,實際卻是一個得道的仙人,他之所以暈倒於荒漠之中,是因為在此地修煉過於投入,一時間失了分寸,險些走火入魔。

為了感謝蘇啟,仙人傳授了不少仙術予他,並教他如何修煉雲雲,還贈送了不少的古籍,撫鬆蘇氏因此有了姓名,為了紀念,家服便是金黃色,那仙人的坐騎是老虎,靴子便是虎頭靴,稱呼自己也是天選之人。

許歧設了一個結界,暫時擋住了風沙。謝瑾揉乾淨了眼睛裡的沙,吐清了嘴裡的沙,席地而坐,觀察起周圍的環境。

他們應當處於沙漠的中央位置,一望過去,全是金燦燦的沙海,還有幾座被風侵蝕地不成樣子的石頭,風一起,便看不清什麼東西了。撫鬆蘇氏建在沙漠和樹林交接處,如此方便行走管轄,謝瑾估測了一下,下意識覺得此地距離撫鬆,有一段相當遠的距離。

許歧在乾坤袖中翻找了一會,遞給了謝瑾一塊帕子,道:“我們現如今,應該是在撫鬆蘇氏的邊界。”

竟然是比謝瑾猜想的還要遠一些。謝瑾接過許歧遞過來的帕子,胡亂擦了一下臉,道:“我們坐在這裡不要動,等人來就好了,對了,剛想起來,錢亦瀾現在在哪裡?”

既然把他帶進來了,總不能任由他像個冤魂,到處飄著看熱鬨。

許歧撐著腦袋,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木棍,在沙地裡一筆一劃寫起了字,毫不在意道:“不如就讓他這麼飄著,省得他到時候添亂。”

謝瑾低頭,道:“這樣不太好吧。”

許歧道:“有什麼不好的?你要是怕他出去以後為難你,大可不用擔心。有我在他沒辦法把你怎麼樣。”

謝瑾道:“這個我倒真不害怕,我說的不太好是,你現在手上拿著的,好像是我帶進來裝錢亦瀾魂魄的容器。”

……

許歧寫完後,將木棍遞給了謝瑾,像一個小孩展示自己的得意大作一般,迫不及待道:“兄弟,你看我寫得如何?”說完,便撐著腦袋開始自顧自欣賞了起來。

謝瑾探頭過來,字是好字,一筆一劃,端正中又帶著肆意,謝瑾腦中浮現出一個詞:“字如其人”。他評價道:“寫得很不錯!”

隻不過……謝瑾隻能識幾個相對簡單的字,比如“上下左右”“你我他”之類的,他左看右看一會,隻覺得很眼熟,但確實叫不上來,也不知道許歧寫的是什麼,心中卻是好奇。

許歧寫的是兩個字,謝瑾猜測,應當是一個人的名字,寫他的名字謝瑾覺得不至於,應當是自己的。

如此一想謝瑾也是大有信心,剛要再誇一遍,一眨眼,沙麵上的字突然糊了。謝瑾疑惑道:“怎麼回事?這裡又沒有風,是地下有什麼東西嗎?”

地下沒有什麼東西,也不是沙子太細太軟塌下來的問題,搗鬼的是錢亦瀾,他雖然是魂魄形態,卻是能看能聽也能飄來飄去,本來被莫名其妙帶進來就煩躁,飄了半天,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聽到,光看他們兩人坐在這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些毫無營養的東西,還有許歧寫的那兩個破字,錢亦瀾都不想說。

錢亦瀾一有形態,人都還未站定,便是劈頭蓋臉一頓罵:“有沒有人可以給我解釋一下,到底是什麼情況?!”

說完,許歧笑了一聲,錢亦瀾瞪目看過去,許歧捂著嘴,像是在打量一個新鮮事物一般看著他,令錢亦瀾很奇怪,許歧擺擺手道:“你繼續!”

錢亦瀾繼續:“這是哪裡?我為什麼會變成那副樣子!現在又是做什麼!給我一個解釋!不然我要你們好看!”

雖然聲音很大,語氣很衝,給人一種若是無人答話,下一秒就要掀了這裡,或者同歸於儘的感覺,謝瑾捏了一下鼻尖,心中慶幸還好自己現在是個六分的廢人,能力不夠,錢亦瀾這番操作並沒有什麼實在的威懾力。,道:“小朋友,先冷靜一下,我們坐下來慢慢聊。”

錢亦瀾先是覺得謝瑾這番話像是在哄小孩,轉而捕捉到了“小朋友”這三個字,接著才終於注意到一個極其、非常不正常的事情!

他現在是站著的。

是的!

為什麼和坐著的謝瑾是平視?

錢亦瀾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一眼——短腿?

謝瑾也覺得好玩,但為不刺激到錢亦瀾,還是憋住了笑,換上一副無奈但儘力的表情,扶額解釋道:“錢家主,你現在的模樣……大約是你七八歲的樣子,原諒我能力有限,隻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錢亦瀾頓時感覺有一口老血堵在了自己的胸口,喘不過氣。

謝瑾知道錢亦瀾需要時間去接受,故而沒有說話,氣氛沉默了許久,直到錢亦瀾深吸一口氣,謝瑾才道:“隻不過,還有一件事。”

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錢亦瀾警覺地看著他,道:“什麼事?”

謝瑾有些不好意思道:“錢家主也知道,我能力有限,能維持住你現在這個形態已經算是極限了,至於能維持多長時間,這個問題我暫且也不知道,所以,錢家主最好還是心平氣和一些。”

錢亦瀾滿臉問號。

許歧解釋道:“意思就是,錢家主若是再亂發脾氣,極有可能被打回原形,繼續做你的荒野幽魂。”

謝瑾應和點頭:“是這樣的,但我也可以在幫錢家主複原,所以錢家主最好也不要亂跑。”

錢亦瀾滿臉黑線,半響才咬牙切齒擠出一句:“你們兩個究竟想乾什麼?”

一聲招呼不打擅自將他帶進了這個陌生的地方,又把他搞成了七八歲孩子的模樣,七八歲的孩子能乾什麼?這麼高,這麼小,何況他的配弓也沒有被帶進來,雖說帶著一些功力,但這個小身軀也施展不了幾分,現在說他是個廢人也不為過,錢亦瀾隻覺得格外憋屈。

他雖脾氣不好,風評也不好,修真界對他的評價都是,上輩子吃了火藥,這輩子一點就爆。不過好歹身為一家之主,也不全然是一個是非不分之人,他們已經說明了事情的嚴重性,他自然也不會更他們對著乾。總算是壓製住內心的怒火,他盤腿而坐,深吸一口氣道:“你們誰先說?”

謝瑾花了一刻鐘,和錢亦瀾粗略了說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隻見錢亦瀾的臉色愈來愈黑,和那燒了十幾年沒有洗過的鍋底彆無二致了。說到現處之地是錢曉七的魂識後,錢亦瀾再也忍不住了,伸出手喊停了謝瑾:“停!”

謝瑾住嘴,看著錢亦瀾:“錢家主有什麼疑問嗎?”

錢亦瀾低頭,揉了揉眉心,道:“你是說你見到了錢曉七?”

謝瑾道:“是。”

錢亦瀾:“她人呢?死了沒?”

此話滿是嘲諷,錢亦瀾覺得謝瑾既然見到了錢曉七,那麼她一定是活著的,所以才會那麼說。見謝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下意識加大了嗓門:“我問你話呢,死了沒?”

許歧接上:“死了。這個回答錢家主滿意嗎?”

錢亦瀾立馬扭頭罵過去:“你胡說!”

謝瑾本還想回答一個半死不活,雖然聽上去一樣難聽,但好歹沒有一錘定音,肯定是要好受一些的,他知曉錢亦瀾嘴硬,其實內心是極其在意他妹妹的,希望聽到這個消息以後,不會發瘋。

不過謝瑾還是低估了錢亦瀾,他並沒有發瘋,隻是根本不相信這個說法。

然而在這種事情上爭辯了無意義,三人都沒有繼續下去,半晌,錢亦瀾問道:“既然這裡是她的魂識,那我們進來做什麼?來救她的?她有什麼好救的,我先前同她講了多少遍,一句話都不聽,落得如今這副下場是她應得的!對了,你們既說這裡是她的魂識,那她人呢?我怎麼沒看到?這裡是哪裡?撫鬆荒漠。她來這裡做什麼?她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來這裡!真是沒事找死!”

錢亦瀾的聲音愈來愈高,謝瑾連忙安撫道:“錢家主,錢家主,冷靜,先冷靜。”

錢亦瀾道:“冷靜?我現在很冷靜!沒有人比我冷靜!”

謝瑾道:“好好好。”

他一邊說,一邊覺得有些不對勁,抬起頭,原來是外麵不止何時黑了下來。正是這黑天,謝瑾才看到了很遠的地方亮起的隱隱約約的火光,終於是看到了人了。

先前他還在疑惑,此地雖然是荒漠,但實際也是十分重要的交通要塞,不然撫鬆家主先前也不會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做起帶路的聲音,怎麼那麼久了都沒有看到一個人經過。

謝瑾站起身,不確定他們的方向是否朝著他們這處,所以保險起見,還是主動找過去問問。

錢亦瀾小小的一個,謝瑾下意識伸手去牽他,準備帶著他走,卻被錢亦瀾毫不留情一掌拍開,厭惡道:“彆碰我,滾開。”

說完,腦袋上便被人用力彈了一下,許歧的手乾脆直接扣在了錢亦瀾的頭上,道:“他自己不會走嗎,牽他乾什麼?”

錢亦瀾捂著頭,罵道:“許歧!你他媽把你的臟手挪開!”

許歧非但沒拿開,還十分惡趣味地拍了拍錢亦瀾的腦袋,教育道:“小朋友,不要說臟話。”

謝瑾道:“怕他不會走,等會走丟了就不好了。”

說完,許歧對著謝瑾攤開手掌。

謝瑾以為許歧要給他什麼東西,伸頭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奇怪道:“什麼?”

許歧道:“兄弟。”

謝瑾抬頭,麵露不解。

一是不解許歧這個行為的意味,二是不解為何許歧要稱呼他為,“兄弟”。

許歧道:“我也不太會走,沒什麼方向感,帶個路,等會走散了就不好了。”

原來許歧沒什麼方向感,謝瑾了然,也沒多想,牽了許歧的手就往火光處進發,至於錢亦瀾,自然不可能是一個人獨立走,他被許歧擒著腦袋帶著走。

先前錢亦瀾叨擾了許歧不少次,許歧那時候沒有什麼動作,現如今總算是得以報複回來了。

錢亦瀾邊走邊罵,後來發現這兩貨跟聾子一樣,也就噤了聲,但麵上還是一副嘴斜鼻子歪怒火衝天的模樣。

走了近了些,謝瑾也看得清楚了不少,他們所遇見的人群應該是從這裡經過的商隊,旁邊站著不少身上掛滿貨物的駱駝,而這群人則是圍著火堆坐成一圈,大肆飲著酒,聊著天,絲毫沒有注意到謝瑾他們的靠近。

“少喝點,這沙漠不是一天就能走完的。”

“怎麼不能走完,我們明日起來趕趕路,大不了明晚不睡了,這個破沙漠我來過很多回了,隻要我們不停歇,速度夠快,一天一夜絕對可以走完了!再說,要是不一口氣走完,你敢再多待一天嗎?”

“哎,要不是那個小妞,我們今晚便要日夜無休地趕路了,那能有時間那麼痛快!來,乾一杯!喝完!不許撒出來!”

“話說回來,那小妞看起來瘦瘦弱弱的,能行嗎?我覺得我這個體格給她一拳感覺她都夠嗆,彆說那麼大一個妖怪了,那妖怪一個拳頭,感覺比我人都要大一圈了。”

“她不是說自己是修仙的嘛,她說行就是行,不過老子也是第一次見到女的說自己修仙的,哈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也不知道是哪個門派的。”

“彆說她了,反正她已經替我們把那妖怪給引走了,安全了就好,喝酒喝酒!喝完了!再給我拿一罐!”

有人起身準備去駱駝身上卸酒,扭頭就裝在了謝瑾的身上,捂著頭,罵罵咧咧道:“哪個狗娘養的擋路,沒看到老子要去拿酒嗎?”

謝瑾先是道了一聲歉,道:“我們也是路過此地,無意中聽到你們方才說的什麼妖怪,所以來請問一下。”

那人定住,上下打量了一眼謝瑾,了然道:“你們也是修仙的吧。”

謝瑾豎起大拇指:“慧眼如炬!”

那人看了一眼錢亦瀾,不甚在意,嘀咕道:“怎麼現在小孩子都拿出來了,修仙的是沒人了嗎?”

錢亦瀾耳尖,眼神陰鷙地看著他道:“你再說一遍?”

那人“哈哈一笑”,隻覺得錢亦瀾在做鬼臉,伸手摸摸他的頭道:“誇你可愛,哈哈哈,那個妖怪在哪我不知道,不過我記得那小妞是往那邊走了,你們可以去看看。”

幾人心中都有猜測他們嘴裡的那小妞是何人也,謝瑾和許歧相視一眼,謝瑾又打聽了一嘴:“你見過那妖怪長什麼樣子嗎?”

那人撓撓頭,回憶了一下,比了一個大圓:“這麼大!”踮起腳尖,伸出手:“這麼高!”然後繼續描述道:“通體都是黑的,上麵有零碎的金色半條,像一條粗黑的蟒蛇,但是長著四條嘴,總之就是非常嚇人就對了。”

錢亦瀾蹙起眉:“潛沙獸。”

那人道:“原來是叫這個名字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我們這裡都喊他莽獸,不過我覺得還是莽獸更好聽一些。”

謝瑾道:“我也覺得。還有一個問題,便是你們經常路過這裡會遇到這個嗎?”

那人搖搖頭:“我這條路走了十幾年了,也是最近一兩次才遇到這個妖怪,哎,也是運氣不好,本來走沙漠又熱有渴就煩,現在還要提心吊膽小心妖怪,不然性命都沒了,時運不濟,時運不濟啊……”

謝瑾道:“過了今晚應該就沒事了。”

那人道:“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謝瑾道:“沒有了。”

那人揮揮手,示意謝瑾讓道:“那你靠邊,擋道了,我要去拿酒。”

話音剛落,就有人不滿的喊道:“酒要喝完了!酒呢!你去哪裡拿的!我是讓你拿酒不是讓你現場做酒,怎麼那麼慢!”

那人連忙道:“來了來了。”

謝瑾和許歧麵麵相覷,許歧道:“那鬼怪是個棘手的,我們要快些趕過去了。”

許歧說棘手,那便是真棘手了,事不宜遲,現在出發。

許歧道:“我們要走快一些了。”

謝瑾道:“定是要快的。”

許歧道:“你不問一下我為何說要走快一些嗎?”

那自然是去找錢曉七,但許歧既然問了,謝瑾也還是順著道:“那為何?”

許歧道:“你有沒有發現少了什麼東西。”

謝瑾這才反應過來,左看看右看看,甚至還跑到許歧身後看了一眼,不可置信道:“錢亦瀾呢?”

許歧道:“你彆問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第32章 撫鬆2

那商隊的人十分熱情, 知道謝瑾和許歧要去除鬼怪,怕他們路上太黑看不清,特意從火堆裡抽了一根長木, 給謝瑾當火把照明用。

也不知道錢亦瀾跑哪裡去了, 一路上謝瑾左顧右盼, 根本沒有發現他的身影。若是讓錢家主消失在了這縷魂識,那豈不是他要成為修真界的罪人了!

錢亦瀾又總是四處宣傳,謝瑾是謀害錢曉七的罪魁禍首,這下兩兄妹都栽在他手上了,他豈不是要變成沐陽錢氏的眾矢之的!就算許歧說沒事,但謝瑾還是十分擔憂,道:“他不會是走著走著變回遊魂了吧。”

許歧安撫道:“沒有, 我一路探過來,並沒有發現他的魂魄,這荒漠那麼大,應當與我們走的是一個方向, 但非一條路,不必太過於擔心。”

荒漠無物, 四處皆為路, 謝瑾也隻能祈禱快些找到錢亦瀾, 一邊加快了腳步。

光走也是無聊,謝瑾提議道:“不如你同我講一下,那個什麼潛沙獸,是個什麼東西吧,為何一提你們都變了臉色。”

潛沙獸, 顧名思義便是潛行在沙漠之中的怪物,它有著像蛇一樣的身軀, 長著四個寬大的腳掌,所以無論是沙中還是沙上,皆來去自如,此妖獸嗜血食肉,但沙漠中除了他這個活物,鮮少還有其他的,所以會吃人。且它吃人並非像野獸一樣生吞,而是先噬魂,再吸血,再啃肉,最後吞骨。

故而一旦他有了食人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從它手上逃脫。

不過好在,潛沙獸喜玩,在遇到獵物之前會同他來來回回逗樂不少時間,在彆人看來是儘力抗爭的過程,與他看來不過是你追我逃的趣味遊戲罷了。

這也難過錢亦瀾如此著急了,還沒有等謝瑾問完,便自顧自找了過去。

介紹完潛沙獸,許歧卻道:“不過,我記得潛沙獸和錢曉七並沒有關係,擊殺他的人,是蘇清末。”

這一整片沙漠都是潛沙獸的地盤,他來去自如且行蹤詭異,擊殺它是一件極其不易的事情,許多門派弟子都會慕名而來,若是運氣好遇到了成功擊殺了,便可在修真界揚一番名,隻不過大多都是無功而返。而蘇清末因為處於自己門派的管轄範圍內,聽傳聞說是日日夜夜蹲守,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是被他給等來了。

就是因為這一次偉大的擊殺,蘇清末成功在修真界擁有了一批忠實的擁簇者,整個人也因此更加得意忘形、驕傲自大起來。

謝瑾推測道:“導致這種結果發生隻有兩個原因,一就是,錢曉七遇上的並不是我們所想的潛沙獸,而是普通的妖獸,真的潛沙獸當真是被蘇清末擊殺的;二便是,蘇清末搶了錢曉七的功勞,雖然這樣說彆人不太好,但我覺得,蘇清末此人是極有可能做出這種事的。”

莫約走了三刻鐘,謝瑾總算在漆黑又寂靜的荒漠聽到了彆樣的聲響。

再往前走幾步,便看到一個三人高的凶獸,蛇身四掌,身上的鱗片散著零星的金光,縫隙中留出腥臭惡心的濃水,而它的一側,錢曉七拿著劍,身手靈活左右跳動,正想法設法跳到妖獸的胸口,想把劍插進他的體內以來了解它。

一人一獸這樣纏鬥應當已經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錢曉七的額間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錢曉七注意到了不遠處的謝瑾和許歧,分心提醒他們道:“兩位,這裡危險!快些離開,或者站遠一些看也是可以的,千萬小心,他是會傷人的。”

“你在乾什麼!”

突然一道稚嫩的怒喝響起,其中還夾雜著氣喘的聲音。

也許是因為人小腿短的緣故,錢亦瀾要比他們先一步出發,卻晚他們一步到。

錢曉七又提醒錢亦瀾:“小朋友,千萬要站遠一點!”提醒過後,錢曉七還是不太放心,又關注謝瑾道,“可以麻煩你們看一下這位小朋友嗎?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還是站遠一些看,最好是……”

“砰!”

“咳咳咳……!”

一個沒注意間,那潛沙獸一掌落下來,差點把錢曉七踩成肉餅,沙塵飛揚,嗆的錢曉七除了咳嗽說不出一句話,幾乎直不起腰,隻見那妖獸又緩緩抬起了掌,對準錢曉七的腦袋,踩了下去。

謝瑾和錢亦瀾同時喊道:“小心!”

許歧喚出修成劍,破空而出,直直刺向那妖獸。那妖獸的鱗片出乎意料的堅硬,劍隻是讓他所踩的方向發生了偏轉,落在了錢曉七的身側,而它並沒有分毫的受傷。

錢亦瀾大喊起來:“錢曉七!”

錢曉七下意識道了一聲謝,,終於緩過來,手放在胸口,心有餘悸,她也終於發覺過來,來者並不普通。潛沙獸的身形笨重,原定的轉動速度很慢,錢曉七跳到了另一邊,問道:“你們認識我?”

錢曉七的名字雖然在錢亦瀾大肆的宣傳下於修真界十分出名,但錢家有一個規矩,女子應學琴棋書畫,修身養性,不好拋頭露麵,所以見過錢曉七長什麼樣子的人少之又少,掰掰手指便能數清楚。

錢亦瀾見怎麼說錢曉七都不聽,準備上前親手把她給拽回來,謝瑾見狀,立馬攔住了他,指責道:“你那麼小一個,準備上去添亂還是找死啊?”

錢亦瀾急的要跳起來了,道:“那她呢?是準備讓我氣死嗎?這是找死!找死!”

“這的確也不是個事。”謝瑾道,“我幫你勸勸吧。”他轉頭對著錢曉七喊道,“錢姑娘,這凶獸詭怪的很,還是不要同它糾纏了,先休整一下,反正它在這裡又不會跑。”

錢曉七義正言辭地拒絕道:“不行,今日若是放過他了,明日他就要去禍害彆人了。”

錢亦瀾:“你先管管你自己吧!找死!”

錢曉七絲毫沒有生氣,反而很樂觀對錢亦瀾道:“我已經同他打鬥了一個時辰之久了,它馬上就要筋疲力儘了,等它筋疲力儘之時我就可以殺死它了!”

錢亦瀾“呸”了一聲:“它要真那麼好殺,哪裡輪得到你!”

錢曉七信心滿滿道:“小朋友,你要相信姐姐。”

錢亦瀾:“砰砰砰!你給我住手,快點離開這裡!我現在以……唔,唔唔!”

好在謝瑾眼疾手快捂住了錢亦瀾的嘴,不然他就要自我暴露了,謝瑾低聲道:“你想被你妹妹發現嘲笑你嗎?”

錢亦瀾:“……”

變成小孩對他來說確實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勸不過,那就加入,玩魂魄這件事,許歧稱第二,除了謝瑾沒有人敢稱第一,謝瑾一揮手,讓許歧快些上去幫忙,有了許歧的加入,這場纏鬥看上去輕鬆了很多。

隻不過看樣子,這潛沙獸刀槍不入,根本拿他無濟於事。

為了防止被誤傷,也害怕給他們添亂,謝瑾拉著錢亦瀾站遠了一些,隻剩下他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錢亦瀾變成小孩子,謝瑾也無所畏懼了,拽著錢亦瀾聊起了天:“你知不知道這潛魂獸最後是誰殺死的。”

錢亦瀾的目光根本沒有離開過錢曉七的位置,他冷冷道:“蘇清末。”

許歧方才沒說,謝瑾也沒想起來問,既然錢亦瀾知道這回事,那問他應該是差不多的,謝瑾道:“蘇清末那個性格,他一定說了他是如何擊殺潛沙獸的,你還記得嗎?”

錢亦瀾道:“一劍穿心。”

謝瑾看了一眼潛沙獸堅硬如鐵的鱗片,胸口處還特意細細看了一下,並沒有缺漏,謝瑾不解道:“這怎麼可能,這得花多大的力氣才能刺穿。”

錢亦瀾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假的。”

謝瑾:“?”

若是蘇清末在這裡,錢亦瀾肯定會當場淩遲他,還是千刀萬剮的那種。

錢亦瀾也是才反應過來,道:“根本就不是他殺的!所以他說的一劍刺穿胸口,都是謊話,所以我讓她快些跑,因為根本沒有辦法可以把這個東西給殺死!他們兩個這樣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許歧實際上也沒有正麵與凶□□鋒,隻是跟在錢曉七的身後,在她無能為力、無暇顧及的時候祝她一臂之力,讓她得以脫離陷阱。

因為若是這潛沙獸真的與他們玩到筋疲力儘了,便是他吃人的開始,但願它精力充沛。

錢曉七一邊與潛沙獸纏鬥,一邊不停地說謝謝,到了後麵,她累得幾乎說不出話了,也沒有空回錢亦瀾的勸告了,隻能來來回回重複移動。

錢曉七小聲嘀咕道:“它怎麼還沒有累趴下。”

話音剛落,隻聽“砰”地一聲,那凶獸一下子癱倒在地,,錢曉七緩了一口氣,上去查看,潛沙獸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

在場的所有人卻是心頭一緊,心中暗道不好!

錢曉七心中大喜,絲毫不管潛沙獸身上多惡心,手腳並用爬了上去,準備於它的心口刺上一劍,置他於死地。

錢亦瀾掙紮開謝瑾的束縛,衝上前,想要把錢曉七抓下來,邊喊道:“錢曉七,給我下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給我滾下來!”

錢曉七剛站定,轉身對錢亦瀾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絲毫不知危險即將降臨,道:“沒事的,姐姐乾完正事就下來。”

突然,潛沙獸發出一聲低低地吼叫,身上開始沁出粘稠的油水。

大事不妙!

第33章 撫鬆3

“錢曉七!”

錢亦瀾正撲騰著想要爬上去, 卻被許歧一把拎了起來,朝謝瑾那處一丟,叮囑道:“兄弟, 帶著他跑遠點。”

謝瑾死死抱著錢亦瀾不撒手, 道:“絕對有多遠跑多遠。”剛要轉身, 他又想起什麼,飛速問了一句:“那你到時候你怎麼找到我?”

許歧道:“我自有辦法。”

謝瑾不知道許歧有的是什麼辦法,但既然許歧說有,便沒有差錯,錢亦瀾在謝瑾懷中不斷掙紮,大喊大叫,謝瑾充耳不聞, 用儘力氣將他環抱住,撒腿就跑。

跑遠時,錢亦瀾大喊了一句:“錢曉七,你最好給我活著!”

謝瑾道:“你就閉嘴吧!”

錢亦瀾惱道:“你們早知道對抗它十分危險, 為什麼還放任她去,那時候就應該將她直接帶走!帶走!現在好了, 事情變成這個樣子了, 怎麼辦!謝瑾, 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你就是故意的吧,讓她陷入如此險境!快讓我回去,她就算是死,我也要看著她死!”

錢亦瀾的話是一個字也不能聽,謝瑾很為難道:“錢家主, 我說句不好聽的,你既然那麼盼著你妹妹死, 為什麼還要管她做什麼呢?”

風沙打在錢亦瀾臉上,他幾乎睜不開眼,又不願意扭頭對著謝瑾,就那麼死撐著,咬牙道:“誰說我盼著她死的!還有,你跑那麼快乾什麼!”

謝瑾腳步速度仍舊不減,道:“你自己嘴裡說的,把你送回去。”

錢亦瀾:“我那是……算了,說了你也不懂,送回去?送哪裡?你跑那麼快乾什麼!謝瑾,你最好聽我的,錢曉七就是死我也要看著她死!不然等我出去了……”

謝瑾道:“你放心好了,錢曉七不會死的。”

錢亦瀾沉默了一瞬,努著嘴道:“她死不死的,關我什麼事!”

錢曉七若是因這件事而死,那之後所有事情都不會發生了。所以儘管這件事十分危險,謝瑾和許歧還是沒有插手,何況他們也想知道,如此棘手的凶獸。究竟是誰解決的,當真是蘇清末嗎?

錢曉七嘗試了好幾次,那凶獸的鱗片堅硬如鐵,劍都彎了幾分,鱗片仍舊毫發無損,她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心中也明了自己聽來的解決方法無濟於事。

許歧禦劍於她身邊停下,勸說道:“這凶獸詭怪地很,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等後我再同你解釋為什麼。”

錢曉七歎了一口氣,點點頭,正要抬腳上劍,卻發現自己被粘在了潛沙獸的背上,無論怎麼用力,都抬不動腿。

與此同時,潛沙獸發出一身低吼,整個身體小幅度顫抖起來。錢曉七左搖右晃,差點倒下去,在許歧的攙扶下勉強站住身形,苦笑一聲道:“看來我哥哥說的沒錯,我什麼都乾不好,你彆管我了,快點走吧。”

許歧皺起眉:“彆聽你哥的,他的嘴沒什麼好話。”

說著,他從袖口掏出鈴鐺,若是事情偏離他和謝瑾的猜想,無人來救場,他就隻能先一步將錢曉七的魂魄給喚出來,以免被潛沙獸吸食。若是他沒有猜錯,潛沙獸應當是對無魂的□□不感興趣,到時候再將錢曉七的魂魄歸位,萬事大吉。

哪知,許歧料想錯了。隻見那潛沙獸不知何時扭轉了方向,腦袋便在許歧的正下方,它緩緩抬起頭,吐出了血紅色的舌頭,許歧正要躲開,卻發現整個人都動不了,隻能站在原地,看著潛沙獸的動作。

他的魂魄被控製住了!

這麼多些日子不停奔波從未休息,許歧本就有些乏累,再加之那麼多年潛心修煉,修真界幾乎無人敵他,掉以輕心了,完全沒有想到若是潛沙獸衝著他來,他應當如何應對。

錢曉七喊他:“你還好嗎?喂喂!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有些模糊了,就連視線都慢慢模糊了。

突然,有一人不知從哪飛來,一腳踹在潛沙獸的身上,潛沙獸龐大的身軀竟不敵這一腳,直接朝著旁邊翻去,錢曉七也順著倒下去,就在即將被壓住的前一秒,她被人從潛沙獸身上拽了下來,丟到了一邊。

那人道:“你就在這裡坐著,等會我來罵你。”

錢曉七一臉疑惑,眨眨眼睛看他,周圍一片漆黑,那人的衣著也是全身黑,帶著兜帽和麵罩,看不清長相,但錢曉七還是根據聲音認出了他,試探道:“謝公子?”

謝瑾:“嗯哼?”

謝瑾趁著潛沙獸還沒有反應過來逃走,迅速翻身而上,把許歧從劍上踹了下來,一把抓住潛沙獸吐出來衝著天的舌頭,用力向外一拉,潛沙獸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吼,謝瑾抓著許歧落下來的劍,手起劍落,那血紅色的舌頭掉落在地,潛沙獸欣長的身體一直,再也不動了。

他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子洗洗手,道:“總算是把你這個不聽話的東西給解決了。”

許歧的魂魄剛剛被吸走了一般,現在剛歸位,整個人還昏沉著,謝瑾一手架起許歧,另一手拿著他的劍,走到錢曉七麵前,道:“你現在能自己走嗎?”

錢曉七的鞋子沒了,但並不妨礙,她立馬站起來跳了一下,展示給謝瑾看:“能走。”

謝瑾道:“那你在前麵帶路,我跟著你走。”

他們不知,剛走沒多久,在旁邊一直潛伏的蘇清末跑了上來。潛沙獸死後,堅硬的鱗片全部軟了下來,他禦劍朝著潛沙獸的胸口一刺,並未拔出,如此將它拉回了撫鬆。

錢曉七在前麵帶路,謝瑾背著昏睡的許歧跟在後麵,錢曉七問道:“謝公子怎麼會來撫鬆?也是衝著潛沙獸來的嗎?”

謝瑾道:“嗯,隻不過這東西太狡猾了,一見到就逃走了,怎麼追都追不到,今天能解決還真是多虧了錢姑娘你。”

錢曉七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我也沒幫上什麼忙,還差點……咦,你背著的好像是青陽的,若是我沒有記錯這個校服的話。”

荒漠並非荒無人煙無人居住,在中間地帶,有一個很小的村莊,作為跨荒人的停留,晚上還會亮起燈火便於迷路的人找到,距離他們方才擊殺潛沙獸的地方並不遠,沒走一會便到了,有了火光,錢曉七也終於看清了許歧的穿著。

謝瑾道:“我知道,青陽許氏,許歧。”

剛進村莊沒多久,便又一個女孩出來接他們了,她看都沒有看謝瑾和許歧一眼,直直朝著錢曉七走去,一眼就看到了她沒穿鞋子的腳,擔心道:“沒出什麼事吧。”

錢曉七笑著拉著她的手道:“我要是不好還能站在你麵前嗎?”

女孩跳著攬住錢曉七的箭,道:“那錢大英雄今天進展如何,有沒有一舉拿下那滲人的凶獸!”

謝瑾道:“自然有。”

女孩這才注意到他們,“嘖”了一聲:“謝大傀主,你嚇死我了,你就不能把你的麵罩脫下來嗎?”

謝瑾麵罩下的眼睛彎了起來:“你不覺得如此隱蔽多了嗎?除了你們,沒有人認得出我哈哈哈。”

女孩拉著錢曉七進屋子:“沒錯,看著就讓人覺得你不對勁,曉七,斬殺凶獸那麼大的壯舉,一定耗費了不少精力,肯定餓了,你要吃什麼,我給你做!”

錢曉七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沒做什麼,是謝……”

謝瑾點點頭:“好好犒勞,錢姑娘幫了很大忙!”

女孩尖叫道:“太厲害了,曉七!我今晚就給你寫話本子!”

謝瑾打斷道:“好了,給我一間屋子,這位朋友可禁不住你們那麼吵。”

女孩道:“這是誰?”

謝瑾道:“許歧。”

女孩道:“你背著他過來的?”

謝瑾道:“不然呢?”

女孩不可思議道:“你什麼時候那麼好心了,先前我昏過去了,你也是站在旁邊把我踹醒,讓我自己站起來自己走的!”

謝瑾揉揉眉心:“……你們情況不一樣。”

女孩道:“好吧,屋子在那裡,你自己扶著他進去吧,我要給錢曉七做好吃的了,我知道你不會吃的。”

謝瑾背著許歧進屋了:“我也沒指望你幫忙。”

謝瑾關了門,凶獸除掉的時間比他預想的時間要快不少,所以安置好許歧後,謝瑾沒有走,坐在一旁和背後之人聊天,等著許歧醒過來。

背後之人說的話謝瑾都不愛聽,但無可奈何,他不能對此表現什麼情緒,隻能“嗯嗯哦哦”應付幾句,表示日後這些事情會去處理的,結束交流以後,謝瑾閉目養神。

他睡不著,雖然閉著眼睛,但對外部所發生的一切都十分地敏感,所以許歧抱住他的一瞬間,謝瑾立馬睜開了眼睛。

見到是許歧,才鬆懈了下來。

謝瑾道:“醒了?”

無人回應,謝瑾這才發現,許歧沒有醒。

許歧抱了謝瑾好一會才鬆開了手,道:“我學會爬樹了!”

謝瑾:“?”

許歧道:“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爬一個!”

謝瑾:“?”

說罷,許歧就要衝出去,謝瑾連忙攔住了他,一把把他摁在床上,過了許久,許歧才安靜下來,謝瑾伸手撫了一下他的額頭,恍然大悟,略感疑惑:“許久不見,怎麼有夢遊症了?”

謝瑾特意從外麵問錢曉七她們借了燭火,拿進照著許歧的臉細看了半天,得出了一個結論:“怎麼還,老了不少?”

次日醒過來的時候,謝瑾已經離開了。

許歧這一覺睡得格外安穩,好久沒有休息過了,醒來後感覺精氣神回來了不少,捂著腦袋出了門,便看到錢曉七在和一個女孩聊天,那女孩額外憤怒,將桌子拍得“砰砰砰”響,氣憤道:“我真是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厚顏無恥的人!”

許歧細細端詳了那個女孩,她與百清歸有七分像,應當是女裝的百清歸了。

百清歸也注意到了許歧的目光,稍微斂了一些氣焰,看過來,道:“你總算是醒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東西?”

錢曉七哄道:“好了,你彆生氣了,謝公子都沒說什麼,這件事也不是我的功勞,沒事的。”

百清歸的火氣被這麼一說,蹭地一下又高了:“謝公子都說了,功勞都給你!給你你懂不懂,聲名遠揚!揚名立萬!名垂青史!你懂不懂!你哥哥到時候都得跪下來說,‘對不起,曉七,我再也不小看你了’,你懂不懂!”

錢曉七扶額:“你彆說了,我哥說不出那種話的,太惡心了。”

百清歸道:“你沒聽過你怎麼知道他說不出?人都是有兩麵性的。”

錢曉七頭都疼了,連忙道:“好,停!我們不說這個了!他說得出我還聽不下去。對了,許家主,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謝公子方才說你快醒了,所以先走了。”

許歧心中隱隱有猜測,但還是問了一嘴:“謝公子?”

錢曉七道:“是謝公子救了你,也是他解決了那個凶獸。”

百清歸道:“你要是想找他,出門左拐去追,說不定還能追到說句謝謝。”

許歧道:“謝謝提醒。”說罷就要出門。

錢曉七喊住他,道:“對了,許公子,我記得,昨日你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一位公子和一個孩子,你還記得嗎?”

錢曉七之所以記得,是因為那個孩子實在是讓他印象深刻。

許歧道:“我記得,我現在正要去找他們。”

聞言,錢曉七站起身,道:“那你等一會,我同你一起去吧,他們兩個應該受到了驚嚇,若是出了些事情,兩個人總比一個人要好解決。”

百清歸站起身舉手道:“三個人!”

錢曉七抱歉地看著許歧:“許公子。”

許歧道:“那好,我在門外等你們,你們收拾好了我們再出發。”

錢曉七揚起笑容:“好的,很快,不需要太久!”

許歧站在門外,朝著遠處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確定他已經離開了,歎了一口氣,往日他總覺得謝瑾來無影去無蹤是因為兩人身份不同,立場不同的緣故,故而每次一看到他,便會找過去,因為他覺得隻要他不在意什麼身份立場,就沒什麼的。

後來才知道,並非如此。所以在知道救他的是謝瑾後,許歧並沒有找過去的想法。

再說,現在他們處於魂識之後,先前進來的時候他與謝瑾做過約定,非必要不要出手,順其自然發展。

一刻後,錢曉七和百清歸出了門。

錢曉七道:“我們出發吧!”

第34章 撫鬆4

謝瑾本打算帶著錢亦瀾去商隊那邊坐一個晚上, 等許歧來找他們,但錢亦瀾實在是執拗,堅持要回去, 一放下來就扭頭往回跑, 謝瑾去追, 抓住了以後抱著他朝反方向跑,錢亦瀾假裝安分下來,一逮住機會又跑了。兩人來來回回你追我趕了一晚上,皆是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地上,隻覺得渾身的木頭架子快散開了。

錢亦瀾苦不堪言:“停,我不跑了好吧!”

謝瑾道:“你現在跑了我也不攔你了。”

錢亦瀾:“……”半晌, 他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沒由來地說了一句,“她是我妹妹。”

謝瑾沒聽懂,道:“什麼?”

錢亦瀾道:“她如何, 我是有資格去管的,何況她還那麼小, 又知道什麼?我要是早知道她這個時候在撫鬆, 我……”說著說著, 錢亦瀾握緊了拳頭。

謝瑾道:“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們兩個也就差了幾分鐘吧。”

錢亦瀾:“那我也是他哥哥,她的事我自然要管的,你看我要是不管它,她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幅樣子……你先前說的, 她死了,當真?”

謝瑾道:“你想聽委婉一點的, 還是直白一些的。”

若是先前,謝瑾絕對不會想到某一天,會和錢亦瀾心平氣和地坐下來,麵對麵聊天,倒不是他不願意,而是沒有這個機會,錢亦瀾每次一見到他,就恨不得直接用身後背著的那把弓箭將他灰飛煙滅了罷,雖記憶缺失,但謝瑾也記得自己並非是傳言中說的那般冷酷無情,不苟言笑,而是恰恰相反,他酷愛與人攀談,有時無聊,還會特意去人堆之中轉上一圈找人說說話。

修真界的人對他的敵意所來,大多都是聽多了不知從哪散布的危言聳聽,隨大流而起,若真要找一個對他恨意入骨頭,恨不得見麵就將他碎屍萬段的,隻有錢亦瀾一個人能稱得上了。

想到這裡,謝瑾終於想起了先前一直想問的一個問題:“我記得,你們沐陽每位本家弟子在十四歲的時候都會擁有一把屬於自己的配弓,為何我沒見錢曉七配帶?”

錢亦瀾低頭沉默了一會,道:“她……她有,我沒給她。”

謝瑾看出來,錢亦瀾一開始是想說“她不配”,想必這就是為什麼錢亦瀾沒有將配弓給她的願意,但很快,錢亦瀾抬起頭道:“其實沐陽的女子是不允許配弓的,她的那把弓是我偷偷打製,家父家母都不知道,我想若是她願意和我回去,我便會把弓作為她十八歲的生辰禮送給她。”

謝瑾還想問些什麼,突然,有一道清脆的女聲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那裡有人!是他們嘛?終於找到了!”

謝瑾扭頭,便見到許歧帶著兩位女孩朝著他們走過來,對上許歧的目光,兩人皆眯著眼睛笑了一下。百清歸拽著錢曉七的手先行一步,越過許歧跑上前,看清謝瑾的臉後,頓時停下腳步,略有些不可置信。

她微長著嘴,一個“謝”字在嗓子眼堵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來,謝瑾自然也認出來了,她是百清歸。

謝瑾自然知道百清歸也認出了他,畢竟這個時候兩人十分相熟,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先前不久,百清歸才於魂識之中的謝瑾見過一麵。

掙紮了許久,百清歸還是把話咽了下去,將目光轉到了坐在地上的錢亦瀾身上,好奇道:“你說的那個小孩,是不是就是他?長得怎麼那麼凶,喂,小孩,你叫什麼名字?”

錢亦瀾凶道:“你說誰是小孩?”

百清歸一臉莫名其妙,隻覺得他是小孩子裝成熟鬨脾氣的表現,眨眨眼睛,好玩道:“這裡五個人,除了你,還有其他小孩子嘛?”

錢亦瀾一把拍掉她要摸上來的手:“彆碰我!”

百清歸臉上的笑容滯了一瞬,收回手,抱著胸和錢曉七抱怨道:“這小孩脾氣怎麼那麼大。”

謝瑾站起身,移到許歧的身邊,上下打量了他兩眼,目見無事,問道:“那凶獸解決了?”

許歧道:“解決了。”

謝瑾好奇道:“如何解決的。”

許歧那時候昏地差不多了,不過還依稀記得一點,正要答話,身後路過兩位沙漠帶路人,牽著各自的駱駝攀談,聲音很大,落到謝瑾的耳中。

“今日開始,總算是安心下來了。”

“可不是嘛,多虧了蘇家那位,要不是他日夜蹲守斬殺那凶獸,我每日提心吊膽行走於沙漠之中,都不知道何時是個頭。”

“慶功宴在哪舉辦,我們倆去湊個熱鬨。”

“好似是漠北村。”

“不遠,我們明日正巧要路過那地,也算緣分。”

……

百清歸自然也聽到了,她當即叉著腰,喊住他們:“喂!你們站住!”

兩位帶路人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百清歸道:“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其中一位道:“我們聊什麼,與你有何乾係嗎?”

百清歸理不直氣也壯,道:“自然是有的!我來告訴你們,你們方才說的那個斬殺凶獸的大功臣,根本不是那個什麼狗屁蘇清末!”

錢曉七上去拽他:“清歸……”

百清歸道:“彆攔我,我今天就要和他們說明白了!”

兩人交頭接耳道:“不會是遇到神經病了吧。”

“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

“要不還是聽他們講完吧,這些人看著像瘋子,若是我們直接走了,指不定把我們怎麼樣呢。”

事實結果擺在那裡,凶獸的屍體是蘇清末帶走的,凶獸胸口處的劍也是蘇清末的,他們空帶著一張嘴,自是沒有人信的,就算過路的那兩人被百清歸所道得連連點頭,連連應和,甚至跟著一起誇讚,模樣也是極其虛偽的,身在此處,心早已不知跑到十萬八千裡處了,百清歸說他們能走之後,更是半秒不留,撒腿就跑,一眨眼的功夫,兩人兩駱便沒有了蹤影。

百清歸道:“下次不要讓我再看見他們兩個!”

錢亦瀾看了一出好戲,好半天沒有說話,一說話便是一副欠揍的語氣,他問錢曉七:“真是你殺的那凶獸?”

錢曉七話還未出口便被許歧打斷:“不是她難不成是你殺的?”

錢亦瀾道:“許歧,我沒問你!”

謝瑾攔在兩人中間,道:“好了,都彆吵這件事了,是我殺的可以了嘛?我們先打住,清歸,你也彆生氣了,都給我忘記這件事。”

要是真拿這件事吵起來,各有各的吵法,不知要吵到猴年馬月,謝瑾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事情統統攬到自己身上,他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地,竟然碰上了真相,故而眾人都沒有說話,集體沉默下來,除了錢亦瀾仍舊不服氣,鼻子裡哼出一口氣。

錢曉七見氛圍不對,淺笑著坐下來,從胸口處掏出一張折了幾番的白紙,慢慢攤開,錢亦瀾立馬湊了上去,伸長脖子去看上麵的字,邊看邊問:“你寫這上麵寫的是什麼?”

這小朋友雖然嘴臭,但錢曉七並不厭煩他,她撫開紙張,指著上麵的字問道:“你識字嗎?”

錢亦瀾:“……”為了證明自己識字,他順著念了下來:“沐陽邊界鏡中女,沁源邊界食氣鬼,撫鬆邊界潛沙獸,撫鬆……你寫這些乾什麼?”

百清歸道:“她要做英雄唄。”

隻可惜鏡中女之時被她哥哥抓住了,食氣鬼還未來得及趕過去,便已經解決了,好不容易有一個沾到邊的潛沙獸,還被不知從哪裡來的蘇清末搶了功勞。

百清歸說的的確沒錯,但是被這麼乍一說出來,還是覺得羞恥,立馬轉移了話題,指著錢亦瀾還沒讀的下一個道:“接下來是無魂鎮,我們接下來要出發去那裡。”

許歧喃喃道:“無魂鎮?”

錢曉七忙問:“你是知道些什麼嗎?”

許歧道:“先前聽說過,但是時間太長了,有些忘記了,讓我好好想一想。”

錢曉七理解,道:“沒事的,不急。”

百清歸提議道:“既然說不急,那麼我們去看看蘇清末到底舉辦的是什麼慶功宴吧,我倒要看看是誰給他的臉!”

錢曉七本是不願去的,但是錢亦瀾也說要去看看,幾人便舉手投票,最後四比一決定出發去蘇清末舉辦慶功宴的地方看上一眼,在前往無魂鎮,錢曉七對無魂鎮的了解也隻是聽說而已,剛好給許歧一些回想的時間。

蘇清末舉辦慶功宴的地方很遠,漠北村,荒中之荒的地方,大概是因為蘇源低調,禁止他大肆宣揚,所以蘇清末才會選那麼一個地方。

夜深,謝瑾拿出幾根木頭點上火,幾人圍著火堆坐在一起。

百清歸,錢亦瀾和謝瑾都是木頭人,不需要吃東西,許歧功力深,十幾天不吃東西也沒事,一行人裡麵隻有錢曉七帶了乾糧,她掏出一個白饅頭,問了一圈都無人要吃,放在火邊烤熱了些,掰了一些分給了旁邊坐著的錢亦瀾,道:“小朋友,長途跋涉了那麼久,還是要吃點東西的。”

錢曉七分不清人與傀儡,錢亦瀾第一反應是皺眉,想要好好給他科普一下此類知識,並再損她一嘴,隨後便被謝瑾拍了一下腦袋,謝瑾道:“吃點,沒事。”

錢亦瀾把原本要說的話憋了回去,嫌棄地看了一眼那個有些發硬的饅頭,撇撇嘴道:“你在外麵就吃這個?這有什麼好吃的,誰要吃這種破東西。”

錢亦瀾雖然嘴上說著不要,但是身體還是很誠實,接過饅頭,慢慢吃了起來。

這個饅頭不知道放了多久了,本身就有些發硬了,火烤了之後更又燙又硬,勉強能當成吃的,但當真難以下咽,錢亦瀾抱著啃了半天,感覺到有一道灼熱的目光一直看著他。

他抬起頭,語氣不善道:“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麼?”

錢曉七托著腮,笑吟吟地看著他,問道:“小朋友,能不能問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問名字這種事情謝瑾熟,幾乎沒有停留,他立馬就接上了:“他叫王大炮。”

錢亦瀾:“?”

錢曉七:“?”

謝瑾道:“很好聽的名字,不是嗎?大炮?對吧,許歧你說呢,這個名字是不是很好聽。”

許歧點頭:“很好聽。”

錢亦瀾翻了一個白眼,道:“難聽死了,還有,你要是再拍我的頭,我要你好看。”

錢曉七問道:“他當真叫大炮?”

謝瑾肯定地點點頭:“真的不能再真了。”

錢曉七點點頭,轉過頭,又向錢亦瀾確認了一遍:“你當真叫那個名字。”

錢亦瀾很想搖頭,但最後還是很鄭重地點了一下腦袋,咬著牙道:“是的。”

百清歸疑惑道:“曉七,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有一個問題。”錢曉七道:“我倒是覺得你有幾分熟悉。”

錢亦瀾抬頭看著錢曉七,錢曉七也看向他道:“我就是覺得挺巧的,這小孩和我哥小時候長得有些像,就連脾氣都有七八成像,我還以為是我哥特地變成小孩要來抓我回去,看來是我多慮了,我哥那種人……掀翻天是有可能的,變成小孩是萬萬不可能的。”

錢亦瀾:“……”

百清歸拍拍胸脯,道:“曉七,你放心好了,錢亦瀾要是來了,我直接一巴掌把他拍回沐陽錢氏,他都是沐陽錢氏的家主了,不管沐陽,管到你這個離家出走的人身上了,真是本末倒置。”

錢亦瀾善意的提醒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因為你是他的妹妹,所以他才要管你?”

第35章 撫鬆5

一行人停下來閒聊時, 總是聊著聊著便會有一兩人不愉快,各有各的心思皆不言說,便乾脆不作停留, 連夜趕路。

到達漠北村的時候, 已是次日晌午。

老遠便聽見鞭炮齊鳴, 人聲鼎沸,好不熱鬨,謝瑾道:“蘇清末此算是第一次出那麼大一個風頭,陣仗大一些也於情於理,隻不過這地實在是太偏了吧。”

原以為漠北村很近,當時百清歸提議要去的時候,也沒有人做阻攔, 哪知道這一走就是一夜之久。

百清歸翻了一個白眼,道:“這風頭是他出的嗎,我們快進去,我倒要看看這個不要臉的人到底長什麼不要臉的樣子!最好彆被我看到他, 不然他……”

錢曉七勸道:“清歸,你是個姑娘家。”

錢亦瀾陪了一個白眼, 陰陽道:“您可真厲害。”

百清歸道:“姑娘家怎麼了……你方才是不是在罵我?”

錢亦瀾揚起一個稚嫩的笑容, 道:“哪有, 誇你。”

三人走在前麵,一個賽一個走的快,到後來爭先恐後地跑了起來,謝瑾和許歧肩並肩跟在後麵,皆無言, 不過謝瑾倒也覺得氣氛較往日而言,要好上許多, 因為今日這般無言是當真無言而已,而不是不知從何而言。

又走了一段,許歧低低道:“你還記得方才錢曉七那事件紙上寫了些什麼嗎?”

謝瑾道:“鏡中女,無魂鎮,食氣獸還有……”

許歧道:“我方才想起來了。”

許歧言到一半便停了,謝瑾隻好道:“你說,我在聽。”

許歧這才繼續道:“一開始我是衝著潛沙獸去的,並不知無魂鎮,無魂鎮是後來無意間入的,也隻是淺嘗輒止,所以印象並不深刻,隻記得他一開始並不叫無魂鎮,而是叫……”

謝瑾立馬接上:“漠北村!”

許歧點了點頭。

並不奇怪,無魂鎮這個名字是後來人取的,流傳廣泛,魂識中的記憶做出了相應的更改,所以那事件紙上寫的便是無魂鎮,就像鏡中女,一開始無人知是這個鬼怪在搗亂,隻知道不斷有孩子失蹤之事詭秘,才前去勘察。

謝瑾忙問:“既然你進過無魂鎮,那裡麵是何種情況,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一些嗎?一些就好!”

許歧無奈擺手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自己進的是無魂鎮,至於裡麵發生了什麼,於我記憶中,和普通的鎮沒什麼區彆,至於後來,我倒是聽聞撫鬆疫病便是從這個鎮開始爆發的。”

莫不是蘇清末搞得鬼?剛起這個念頭,便聽見一聲淩厲的嗬斥,還帶著些高傲的嘲諷:“喂!站住!呦呦呦!來者何人呀,讓我好好看看。”

蘇清末雙手環抱著胸,半倚靠在用木樁搭起來的村門架上,村門本就狹小,被他那麼一堵,隻有錢亦瀾縮縮身子可以勉強進去。如果拋開他那滿是油膩表情的臉,這姿勢看起來還真是瀟灑肆意。

“你是誰?”百清歸不認識他,扭頭又問:“他是誰?”

蘇清末臉色黑了一瞬,心中勸說自己要大度,很快緩和過來,道:“這位道友,從前你可以不認識我,因為我還未來得及嶄露頭角,但從今往後,你可得把我的名字牢牢刻在你心裡。”

百清歸:“……”

往日見到蘇清末這種得意忘形的嘴臉,錢亦瀾是二話不說直接上手揍一頓,現在無能為力,隻能把眼白翻上天,道:“他就是你之前說,一見到就要把他碎屍萬段的蘇清末。”

蘇清末自然是聽見了,饒有興致道:“碎屍萬段?我們有什麼仇怨嗎?”

百清歸:“哦。”

見百清歸一臉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模樣,蘇清末有些惱了,不知不覺站直了身子,臉上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他握了一下拳:“要比試嗎?”

錢亦瀾抱起胸,準備看看百清歸到底有幾把刷子。

他當家主那麼多年,識人無數,見到百清歸的第一眼,印象便不是太好,尤其是見他在錢曉七身邊那一副殷勤的模樣,更覺得此人有詐。

錢曉七離家出走不願回來,極可能就是收到此人的蠱惑。

尤其是現在,聽到蘇清末說比試的時候,百清歸有些忌憚地向後看了一眼,神情似是不願意。錢亦瀾心中嗤笑,話說的那麼好聽,怎麼到了時候卻不願意了呢,光說不做鬼把戲,他早晚要在錢曉七的麵前拆穿百清歸的真麵目。正要出聲,突然插入一聲打斷了他。

隻見一位男子緩緩走過來,他身著一件血紅色的外袍,因為有了少卿的前車之鑒,謝瑾看這件外袍第一眼,便確定了這是一件婚袍,男子膚色煞白,紅色婚袍襯得他膚色更白,乍一看像是大病初愈一般,讓人覺得懨懨的,他說話也慢悠悠的,但聽著倒很卻並不有氣無力。

他道:“清末,誰來了?”

蘇清末對那人十分敬重,立馬站直了身子,力道:“陳醫師。”

謝瑾心中一驚。

陳風意?!

首次見到陳風意的真容,謝瑾不免又多打量了兩下,恰對陳風意看過來的目光,他微微眯起眼睛,揚起唇角,給人一種溫文爾雅如沐春風之感。

陳風意很快扭過頭問道:“來客人了為何不讓他們進來?”

蘇清末瞥他們一眼:“不請自來的人,趕出去就好了。”

陳風意卻道:“來者都是客,讓他們進來吧。”

進去的時候,錢曉七特意叮囑百清歸:“進去了一定要安分,我都說了無所謂的,我們隻吃一頓飯,吃完了就趕去無魂鎮好不好。”

百清歸道:“知道了知道了!”

錢曉七又去叮囑錢亦瀾:“還有你這個小朋友,也不要鬨出什麼岔子!”

錢亦瀾敷衍地點著頭,心裡卻在盤算如何讓百清歸路出馬腳。

陳風意很是周到,給他們找了一個當地的村民帶路,村中是有客棧的,他們便在其中休息。錢曉七下一個目的地是無魂鎮,但無魂鎮在哪她卻是不知道的,所以便向那村民打聽道:“近來附近有什麼村莊發生過什麼怪事嗎?”

那村民摸摸下巴,思考了一會,道:“怪事?什麼是怪事?”

錢曉七道:“就是和平常不一樣的事情。”

村民“哦哦”兩聲,道:“沒有。”

錢曉七隻好作罷,村民朝錢曉七攤開一個手掌,錢曉七有些莫名地看著他,村民自然道:“帶路費。”

錢曉七:“帶路費?”

分明是陳風意請人專門來為他們帶路,怎麼到了地方還要付帶路費?不過錢曉七倒不是不願意付,隻是出走那麼久了,她從沐陽帶出來的錢早就已經用完了,沒有閒餘了,實在囊中羞澀。

那村民見錢曉七許久不拿出來,有些不耐煩了:“快點,近日農收,我還要趕著去田裡!”

錢亦瀾見不慣彆人凶他妹妹,立馬道:“又不是我們請你給我們帶路的,誰請的你問誰要。”

村民:“好,帶路費另談。”

錢曉七鬆了一口氣。

村民的手仍舊沒有收回去,相反,勾了一下,道:“詢事費。”

錢曉七:“什麼?”

村民:“你方才問我,近來發生了什麼怪事。”

錢曉七:“這也要收錢啊,可你明明什麼都沒說。”

村民:“我隻是不知道而已。”

這明擺著便是衝著她薅,錢曉七清楚,不給錢是沒完沒了了,隻好認命道:“好了,我給。”

可是掏了半天,一文都拿不出來,

錢亦瀾:“你身上沒有錢?”

沐陽先前是從商的,一直以來都是修真界最富的家族啊!而他這個在沐陽養尊處優被所有人捧著的妹妹,在外麵竟然一文錢都掏不出來?

許歧這邊已經把錢拿出來了,道:“我借你一些吧。”

錢曉七有自己的驕傲,不太喜歡她人的施舍,故而許歧說的是借,而不是直接幫她付了。這算是解了錢曉七的燃眉之急,她接過許歧遞來的錢,轉而交付到村民手上。

村民眼尖,看見了錢曉七手腕處露出來的一點猩紅,問道:“你手上這是什麼?”

錢亦瀾看過去,隨後立馬抓過錢曉七的手臂,二話不說撩開了她的袖子——隻見大片紅色血點,布滿整個手臂,倒不說觸目驚心,隻不過看著令人十分難受。

錢曉七立馬抽回手,將袖子給放了下來,蓋得嚴嚴實實:“一些皮膚病而已。”

村民有些忌憚:“不會傳染吧。”

錢曉七忙擺手:“不會不會,我身邊這位朋友同我呆了那麼久,都沒有什麼問題。”

村民道:“那就好。”

他轉頭離開,剛走沒幾步又回過頭道:“方才找我給你們帶路的那位,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他是個醫師,你去找他看看病吧,說不準傳染給誰了,白白淨淨的姑娘長一身紅疙瘩,咦,真是造孽!”

錢曉七低下頭。

林間小院。

蘇清末於院中練劍,那劍氣便是無論如何都使不出來,他聚靈力於掌心,不到中途便潰散而終,反反複複數次都是這種結果,到最後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劍都握不穩了,直接落在了地上。

陳風意從屋中出來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他將茶盞放在石桌上,道:“心靜則成,心不靜則潰。”

蘇清末道:“我心已經夠靜了!”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劍,可地上的劍突然變得無比重,怎麼都拿不起來,他有些崩潰了,道:“你給我吃的藥到底有沒有用!”

陳風意慢慢悠悠抿了一口茶,道:“若是沒有用的話,你怎麼可能禦劍,你是忘記了嗎?”

自然是沒有忘記,兩年前,被謝瑾挖走的那顆金丹。

蘇清末握緊了拳頭,咬牙道:“那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風意道:“你心不靜,你想問我些什麼,直言便罷。”

蘇清末一屁股坐在陳風意的對麵:“你明知我不喜他們,為何還要讓他們進來?你知不知……”

陳風意道:“我自然知道你的成果是從彆人手裡偷過來的,所以心中惶恐,不敢直麵,我說的沒錯吧。”

蘇清末:“屁!”

陳風意:“我選中了你便是你,不會更改,等我試驗成功那日,便是你登上家主之位那日,我承諾你的,不會是假的,不過……”

蘇清末立馬道:“不過什麼?”

陳風意:“若是想要某件事永遠不露出馬腳,我們所能做的,隻有讓彆人不要說話,而讓一個人永遠閉嘴的方法,你應該知道吧。”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這點蘇清末自然清楚,可他雖說不是什麼好東西,害人也非沒有過,但此事涉及到沐陽和青陽的人,本就難以下手是一回事,再加上若是未成家主,先與兩家結仇,日後的路定然是坎坷無比,蘇清末有些猶豫,但接下來陳風意的一句話讓他解開了心結。

陳風意道:“擅自闖入,遭遇不測,與你何乾?”

第36章 撫鬆6

本是計劃隻在漠北村隻呆上一日便離開, 但陳風意盛情邀請,錢曉七又不是一個會拒絕的人,謝瑾和許歧自然是順著錢曉七的, 百清歸也想呆在這裡, 所以任憑錢亦瀾跳上天說要離開, 都沒有人搭理他。

這村要比想象中大上許多,這幾日錢曉七自然也沒有閒著,四處遊走打聽有關無魂鎮的事情,她一人走不完也問不完,百清歸便攬下了一半的村子,兩人相互配合,更輕鬆也更高效。

錢亦瀾則十分自由, 偶爾跟著錢曉七走,勸她早日離開,偶爾跟著百清歸走,觀察她的不對勁之處。

謝瑾和許歧兩道都不與一起, 兩人有時結伴一起四處閒逛,有時便坐在院中飲茶閒聊, 等著錢曉七他們回來, 然後坐在一旁聽著他們談論, 除非錢曉七主動拋上話題,謝瑾和許歧才會答話一兩句。

今日,錢曉七回來的十分早。

謝瑾熱情地同他們打招呼,給他們遞上一杯許歧剛沏好的茶水,見錢曉七臉色不太好, 便關切地詢問了一句:“今日進展如何,問到什麼了嗎?”

錢曉七歎了一口氣:“沒有。”

村民都很淳樸, 除了潛沙獸也沒有遇到過彆人鬼怪,一概不知,對於錢曉七所說的怪事的理解,除開每個人身上都長了奇怪的紅點,就是這家的門窗壞了,那家的屋頂破了,錢曉七是個善心腸,彆人提出的請求不會拒絕,能幫就幫。

錢亦瀾今日是跟著百清歸的,兩人是後腳到的,錢亦瀾剛站定,便衝了上來,一把拉起了錢曉七的手,眉眼凝重,道:“你這是怎麼回事?”

錢曉七一直把手藏在袖中,隻若隱若現露出半截,謝瑾現在才發現,錢曉七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一戶人家的母豬今日要生了,沒人幫忙。”

“……”

錢亦瀾神色複雜:“所以你去接生了?”

錢曉七有些羞愧地點點頭。

時間太匆忙了,接生完以後又有彆家馬不停蹄地趕來找她幫忙,錢曉七根本沒來得及洗手。錢亦瀾“你”了半天,也沒有下句,他這個妹妹,在沐陽何曾被人如此使喚過!

錢曉七不願繼續這個話題,甩了錢亦瀾抓著她的手,跑到旁邊的井邊舀了一瓢水,把手給洗乾淨了。

百清歸走到她的旁邊,心知錢曉七那邊沒什麼進展,便沒有問,直言道:“我那邊也是一事無成。”

錢曉七甩乾了手上的水,歎了一口氣道:“還是得自己找,我們今日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晨走吧。對了,許公子,我剛想起來,你先前說聽說過無魂鎮,你現在想起來了嗎?”

許歧搖搖頭。

百清歸卻提議道:“不如我們在這再呆上兩天吧。”

錢曉七:“為何?”

百清歸:“這附近方圓十裡就這一個村子,若是邊走邊找,不知道要走到天涯海角才能看到人,還不一定能問到,我倒是覺得蘇清末極有可能知道有關無魂鎮的事情,下一個目標極有可能也是那裡,他現在沒有離開,我們自然也無需著急。”

百清歸劈裡啪啦說了一堆,雖說大多都是猜測,但聽得也相當有理有據,根據前幾次的推測,無論是鏡中女還是潛沙獸,其中都有蘇清末的參與,他的目標是同錢曉七一樣的——在修真界揚名,所以下一個目標是無魂鎮也並不無可能。

錢曉七低頭斟酌,錢亦瀾拽著她的袖子道:“彆聽她的,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地方,走就走,我們現在就走!”

錢曉七:“那我們怎麼知道蘇清末在想什麼?若是他那日悄無聲息離開了,我們也不知他去那裡了?”

百清歸拍拍胸脯:“這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探查的時候發現他住所在哪裡,我會時刻關注他的。”

錢亦瀾道:“錢曉七!”

謝瑾看出錢曉七有話要說,便很識相地去把錢亦瀾拉到身邊,錢亦瀾不願意,最後是被許歧拖走的,為了清靜,也為了錢曉七可以好好思考,所以謝瑾還特意封了錢亦瀾的嘴。

幾人都離開後,隻剩下錢曉七和百清歸兩人。

百清歸彎著眼睛,她似乎是想笑,但嘴角卻沒揚起來,看上去怪怪的,她安慰道:“彆擔心了,蘇清末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好了!”

錢曉七:“清歸。”

百清歸:“怎麼了。”

錢曉七:“我一直有一個問題,雖然我總告訴自己,妄圖猜想彆人是不好的,但是我還是想問,你為何要那麼幫我?”是為了什麼嗎?

百清歸:“你覺得若是我說,因為你值得,你會信嗎?”

又是深夜,錢曉七依照習慣早早上床歇息。

謝瑾無需休息,許是從前的習慣使然,一入夜,便喜歡爬上屋頂看風景,錢亦瀾覺得他奇怪,也跟著一起爬上去,後發現謝瑾當真是無趣到極點。

他看著滿片漆黑的夜,道:“這有什麼好看的?”

許歧無中生有道:“夠黑,也算是難得一見。”

謝瑾也說不上有什麼好看的,既然許歧那麼解答,他也覺得合情合理,點頭道:“所言極是。”

錢亦瀾翻了一個白眼,懶得搭理他們,謝瑾發了一會呆,他想,先前應當都是自己一個人獨自坐著,所以回神後發現身旁還坐著兩人的時候,略感詫異,突然想到些什麼,問道:“你不用睡覺的嘛?”

錢亦瀾現在是木頭之軀,自是無需睡覺,所以謝瑾問的對象自然是許歧。

許歧道:“幾天不睡也無傷大雅。”

謝瑾有些擔憂:“要不你現在閉眼眯上一會,養精蓄銳。”

許歧道:“當真無妨。”

錢亦瀾也在一旁道:“彆勸他睡覺了!”

謝瑾扭頭,直覺許歧不願去睡覺是有其原因的,好奇道:“為何。”

錢亦瀾剛想說話,突然看見下麵有一人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此人正是百清歸,他迅速噤了聲,朝後靠了靠,以免被百清歸發現。

百清歸左右張望,見四下無人,輕著腳步離開了。

錢亦瀾剛要追上去,卻被謝瑾攔住了去路,眼見百清歸就要消失在自己麵前了,突然,寂靜的夜中,一聲“吱呀”的開門聲格外清晰。

錢曉七竟沒睡,踩著百清歸的步子悄悄追了上去。

謝瑾他們這才後腳跟上去,他們不知,所有的舉動皆被一人看的清清楚楚。

【發生了什麼?】

謝瑾倚著樹,閉著眼睛,一隻腳於空中懸晃:【沒什麼,好像是百清歸要行動了。】

【你最近為何總是閉著眼睛?】

謝瑾是傀儡,所能看到的一切背後之人自然也能通過他的眼睛看到,但背後之人不知道,謝瑾可以通過一些靈力阻攔背後之人的視線,但此舉不能用太長時間,所以近來謝瑾的確有大部分時間都在閉眼養性。

謝瑾道;【近來不知為何,總覺得特彆累。】

【許是魂魄長了,有空回來換一副身子。】

謝瑾道:【下一副身子模樣多大。】

【若是我沒記錯,你現在用的是十八九歲的身子,下一副應當是二十三四,年齡跨越大一些也無妨。】

謝瑾想,許歧現在應當也不過十七八九的年紀,他揉揉眉心道:【這倒是不急,許家那小子好像也闖進來了,要管嗎?】

【陳風意的目標不是他,不管也無傷大雅,不過……】

謝瑾:【不過什麼?】

【我倒是不清楚陳風意究竟打算做什麼,你先前是和我說,村中幾乎所有人的身上都有血紅色的疹子,看來他是打算用錢家那小姑娘當養料,不過若是那小姑娘不夠格,許家那小子多半也要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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