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西之地一眼望去還是熟悉的模樣,道路一側那棵快要枯死的樹木還是直挺挺的站在那裡,樹杈上站著一群烏鴉,渾身漆黑,正歪著腦袋注視著他們二人。
勒馬停下,李休回頭看了一眼唐國,入眼處除了幾個零星的村落之外再無其他人煙,極西之地本就荒蕪,又靠近綠海妖靈,稱之為遍地惡獸也不為過,每年都會有唐人死在這裡。
一望無儘的綠海不知埋葬了多少枯骨。
耳畔傳來了連綿不絕的烏鴉叫聲,梁小刀的眉頭微微一皺,麵色有些不耐:“遠行在即,就有烏鴉叫喊,真是晦氣。”
他轉頭盯著那些烏鴉,語氣不善的說道。
烏鴉在唐國的風俗中代表了晦氣,是死亡的象征,尤其是要遠行的人碰到烏鴉送行,那就更晦氣。
梁小刀這些年來在北地見慣了烏鴉啃食腐肉,所以對這種東西發自內心的有些厭惡。
於是伸手拍了拍浣熊的肚皮。
熊胖的雙眼在瞬間睜開,有些生氣的凝視著他,而後發出了一聲叫喊。
聲音很輕,但站在樹上的那群烏鴉卻猛地僵住了身體,然後直挺挺的摔倒了地上,隻是一刹那就死的乾乾淨淨。
梁小刀長出一口氣,滿意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李休伸手捏了捏熊胖的臉,熊胖衝著梁小刀哼唧了一聲,轉過去打算繼續埋頭大睡。
但它的身子卻猛地一顫,而後瞬間出現在了李休的頭頂,抬頭看向了天空。
李休微微愕然,跟著抬起了頭。
一滴雨剛好落下,打濕了他的額頭。
然後整片天空落下了毛毛細雨。
這雨下的並不大,也並不密集,天上甚至沒有一片烏雲,但整個蒼穹卻為之黯淡了下來。
大黑馬低下了頭。
梁小刀麵色複雜,握著韁繩的手緊緊用力,指節泛著青白,然後翻身下馬,對著長安方向遙遙跪下,行了一個大禮,眼帶悲痛。
李休也站在了地上,略低著頭,眼眶微紅。
這一天是讓天下人難忘,讓無數唐國百姓跪地痛哭流涕的一天。
四九城中,楚昭南正坐在小攤上喝著豆汁,山羊胡站在他的身側拿著一把扇子不停地煽動著,今天本是個大好的天氣,太陽高高掛著顯得特彆明亮,而且一點都不熱。
但現在卻突然下起了雨。
楚昭南看著這場雨,放下了手上的豆汁,一言不發的沉默了許久,然後一口喝光了大半碗豆汁兒,咧了咧嘴:“格老子滴。”
......
青角司內,陳落與花白發站在院中並肩而立,抬頭看著天上落下來的這場細雨毛毛。
“這是任何人都無法避免的下場,也是每一個人注定會有的落幕。”
花白發看著這場雨,輕聲說道。
陳落沒有說話,隻是抬起了右手探到身前,細雨向下穿過指縫落在了地麵上,整個青角司跪在了地上,向著長安城遙遙一拜。
唐國很大,東南西北各不相同,東方下雨,西方也許就是大晴天。
江南煙雨連,塞北卻遍布黃沙。
但在今日整個唐國境內卻無一例外落下了毛毛細雨,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都會受到雨水衝刷。
晉城當中,崔崖思手裡提著一籠包子搖頭晃腦的朝太守府走去,這是朱紅家的包子,是近日來一個新入場的飯館,身為太守大人總要去捧捧場子,何況吃東西還不要錢。
免費的東西未必都是極差的,起碼在他看來朱紅家的包子就是晉城中最好的包子,吃了一頓還想著下一頓。
這不剛剛才吃完,臨走時候還要拿上一籠,邊走邊吃。
行到一半,天上卻突然下起了雨,小籠包這東西當然得要趁熱吃,沾了雨水受了涼風那味道就變了另外一副模樣。
隻是崔崖思此刻對此卻是渾然不在意,他的身體停頓在了長街中央,宛若雷擊一般直挺挺的站在那裡,細雨落下片刻功夫便打濕了他的衣衫,手中的包子早就掉在了地上滾出去了很遠。
雪白的麵皮被泥水打的臟兮兮的。
地麵自然更臟,但崔崖思卻渾然不覺,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完全不顧頭頂的風雨,他對著長安方向用力的磕了一個響頭,額頭碰觸地麵將青磚震開發生了數道裂紋。
泥水染滿了麵龐,他渾身上下細微的顫抖著,堂堂的晉城太守,大唐東方第一人,在此刻卻跪倒在風雨中小聲的抽泣了起來。
雙肩不停聳動著,虎目通紅無比,哭聲越來越大,最後慢慢變得嚎啕起來,竟是根本不在意長街之上其他人的詫異目光。
這場雨灑遍了天下,天下人有說不完的反應。
陳老將軍和子非並肩站在小南橋上,子非的麵色仍舊十分蒼白,看得出來他強行插手六境天劫所帶來的反噬有些嚴重。
此刻看著這場雨那似乎永遠都掛在他臉上的笑容緩緩散了去。
陳老將軍歎了口氣,像是有些羨慕:“終於還是讓你這老家夥先走了一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長安。
太尉與吳王同在一個大殿當中。
吳王站在窗前微微低頭。
齊秦半閉著雙眼,歎了口氣。
而此刻在國師府內,整個國師府掛滿了黑白裝束。
大殿之內擺放著一張座椅,兩側燭火搖曳,國師大人就坐在座椅上,略低著頭,神情安詳。
李弦一跪在他的身前,匍匐在地,痛哭流涕。
這一日,大唐國師於府中過世,歸於上天。
天道有感,舉國之內下了三日的細雨,無數官員與百姓跪倒在地,像是在告彆這位將一生都奉獻給了這個國家的老人。
恭送國師大人,
......
......
ps:第二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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