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總要試試才知道(2 / 2)

卻道尋常 三兩才氣 13674 字 6個月前

這話自然是在問青鸞。

剛剛從門內走出了十餘位仙人五境,那是和青鸞同出一脈的仙人。

青鸞點了點頭,目光平淡,並沒有什麼波動,對於她來說,自己雖然出身仙族,但是對仙界並沒有什麼感情,反而還被仙界封印了和麼多年。

但如果要說對人間有什麼感情的話,也談不上,此刻的她更像是一個旁觀者,平靜且漠然的看著這一切。

陳知墨接著道:“在你沒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之前,最好離這些門遠些。”

青鸞不解他的意思,側目看著他。

陳知墨沒有解釋,回頭看著湖畔的那座新墳,並不說話。

沒有得到回複,青鸞想了想說道:“你覺得這場戰爭哪一方會贏?”

陳知墨反問道:“你希望誰贏?”

青鸞說道:“對我來說哪個世界會獲得勝利都沒關係,但對你來說最希望人間贏,那我也希望贏得會是人間。”

陳知墨的目光從墳墓之上移開,盯著青鸞看了良久,然後道:“那個世界有很多仙人,隻是很可惜,卻沒有如你一樣的仙人。”

青鸞抬頭看著那些門,說道:“每個人生活在這世界上都是獨一無二的,又有誰是完全一樣的呢?”

過去的一切無法改變,未來的一切尚未發生,我們所能夠做的就是基於現在,去儘可能的讓未來更加的貼合自己想要的。

天地間的雪早已經停了,湖麵上不停地有風吹來,兩個人站在湖畔上,滿心安靜。

李休已經走上了武當山。

裴子雲始終站在這裡等候著他,二人見麵各自點了點頭,裴子雲引路走在前頭。

“這應該是世子殿下第一次來武當山。”

李休點了點頭:“這條山路要比看上去的好走許多。”

這話一語雙關,裴子雲自然聽懂了,這是在諷刺武當山不入世。

但他卻沒有生氣,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或許你的理由無法說服所有人,但對於你來說那就是最好的理由。

“從今往後,武當山便要入世了。”

“裴先生不覺得現在太晚了嗎?”

自從小道童喊了裴子雲一聲裴先生之後,李休便也如此稱呼了,起碼要比裴道長或是前輩要來的順口。

裴子雲雙手負在身後,淡淡道:“真的晚了嗎?”

李休沒有說話,靜靜的跟在身後。

裴子雲繼續道:“有些東西不需要我去教導殿下便應該心知肚明,永遠都不要被憤怒衝昏頭腦,從而做出錯誤的判斷和決定,如今的人間並沒有做好準備,按照武當山和王知唯的計劃起碼要三十年之後才會拔出那把劍,現在入世並不晚,而是太早了。”

現在的確太早了。

早到了人間沒有足夠準備的時間,早到了鎮守懷玉關的節奏打亂,遭到了人間未曾達成共識。

當初李休曾打算用十年的時間去讓整個人間達成共識,按照他的計劃在未來的三年裡會解決雪國和南雪原的威脅,然後再用四年的時間去凝聚荒州和妖域。

原本所有的一切都在計劃當中。

但知白與皇後的謀劃卻將這一切全部都提前了,這是禍事,也是好事,因為將他在三年內所準備要做的事情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便能夠達成。

但意外總是接踵而來。

也就是所謂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天空中出現了數百座門戶。

他也隻剩下了大概一年左右的時間。

一年之後懷玉關便會被遺棄,所有的人都會重返人間,以人間為戰場對決仙人。

那時候就真的到了最後一步。

裴子雲說的是對的,所以李休並沒有反駁,他的目光也放在整個人間,隻是在那之前首先放到了大唐的身上。

但武當山的目光卻始終放在整個人間,在他們的眼裡並沒有你和我和他的分彆。

二人朝前走著,漸漸地去往了更高的山巔,那裡早已經穿破雲霧,俯瞰大地被白雲遮蔽著視線。

“天上的那些門在這一年的時間裡武當山會管理,殿下隻需要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便可。”

李休皺著眉,沒有說話,每個人都要他去做他該做的事情,但卻沒有人能夠告訴他到底應該做什麼。

裴子雲繼續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隻是這個問題沒有答案,未來之所以是未來就是因為那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也就沒有誰能夠預判。”

既然得不到答案,話題也就沒有繼續進行下去的必要,李休跟在他的身後,問道:“我們要去哪裡?”

裴子雲回答道:“要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

“武當山掌教,鐘九陵。”

武當山不入世,所以一直是一個很神秘的地方,李休隻是聽過武當掌教的名諱,卻並不曾見過。

二人往前行走,在山巔之上的巨石一側坐著一位老者,一身乾淨的道袍,花白的長發和胡須,他的臉上帶著笑容,給人一種溫和和信任的感覺。

身上並沒有什麼驚人的氣息傳出,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坐在雲海之上。

這就是武當山掌教,鐘九陵,傳聞中和院長是一個層次的人。

在他的身側還坐著另外一個人,一個斷了一臂的男人,李休認識,也見過不止一次。

長林首腦,許驕人。

兩個人中間擺放著一張棋盤,鐘九陵執白子,許驕人執黑子。

你來我往的對弈著,隻是很顯然,二人之間的談興要遠遠大於對弈的興趣,基本上都要說好一會兒的話後才會落上那麼一子。

棋盤上已經有了百餘枚棋子,二人在這雲海之上不知坐了多長時間。

裴子雲走到了一側站下。

李休上前數步,低頭看著棋盤。

他並沒有理會許驕人,因為如今的許驕人早已經翻不起任何的浪花。

這盤棋還在繼續。

鐘九陵卻已經看向了李休,笑著道:“世子殿下的棋道乃是當時之最,依你看來,這盤棋誰會贏?”

李休淡淡道:“棋還沒有走完,輸贏勝負,誰又知道呢?”

鐘九陵說道:“如果是以前的殿下,在看到這張棋盤的第一眼,應該就已經知曉了輸贏。”

李休學著他的樣子盤膝坐下,然後道:“以前的事情能夠看得清楚,因為天下就隻有一張棋盤,現在的事情看不清楚,因為天下不僅有兩張棋盤,我甚至都不知道棋罐裡還剩下多少顆棋子。”

裴子雲默然不語,站在一旁並沒有插話的意思。

鐘九陵微笑道:“棋盤就是棋盤,無論是一張還是兩張,棋子就是棋子,無論棋罐裡還剩下多少。”

李休抬頭看著他,問道:“可雲霧遮擋著棋盤,一雙雙手緊握著棋子,下棋的人看不清棋盤,下棋的拿不到棋子,這盤棋又該如何下?”

這的確是個問題。

無論是此刻頭頂上的數百座門戶還是遙遠天際之上的懷玉關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們的出現打亂了原有的節奏,這並不是說你睡上一覺,和一杯茶緩一緩就能夠重新留在節奏之內的事情。

所謂節奏便是一切儘在掌握中,這些都是你掌控之外的事情,自然也就無法控製在自己的節奏之內。

鐘九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道:“無論是麵對多麼複雜的情況,棋手總會有自己的打算,做出自己的部署,你也應該有。”

李休沒有說話。

一旁的裴子雲皺了皺眉。

就連坐在一側仿佛是局外人的許驕人都是抬頭看向了他。

這一刻的李休就像是一個迷途的人,找不到來去的方向,也失去了信心。

因為留下的時間太緊,因為徐盈秀的死太過沉重,因為未來看起來遙不可及。

每個人都會有陷入彷徨無措的時候,鐘九陵並沒有生氣,也沒有教訓李休。

因為他知道李休早晚能夠重新恢複原來的模樣,他隻是背負的責任太多,他隻是肩上的壓力太大。

這樣的壓力會壓垮很多人。

“一年之後的事情會變得如何沒人知曉,何況即便那一天真的到來,最後輸的也未必會是我們。”鐘九陵看著李休,聲音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有我們的事情要做,你也要去做你的事情。”

李休問道:“我該做什麼?”

他又問出了這個問題。

鐘九陵給了他答案。

他將手放到了棋盤邊角,然後輕輕捏住,抬手掀翻了棋盤。

“天地之間的爭鬥就是一場對弈,而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掀翻這棋盤。”

“但我現在還沒有能力掀翻它。”

“所以你需要讓自己變得有能力,你需要讓自己這一方的棋子變得更多,你需要移開棋罐裡握著棋子的那些手,你需要讓遮擋在棋盤上的雲霧儘數散去。”

李休聽懂了他的意思,輕聲道:“或許來不及。”

鐘九陵微笑著,沒有說話。

李休沉默了會兒,又道:“總要試試才知道。”

這是書院的話,也是書院的品質,絕境中總要試試。

鐘九陵點了點頭,說道:“書院的人都喜歡賭,你不妨也與這天下再賭一場。”

李休目光放在了雲海之上,沉默了很久後開口說道:“那就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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