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人間是個大籠子(2 / 2)

卻道尋常 三兩才氣 11994 字 6個月前

許驕人說道:“如果沒有這座籠子,或許鳥兒本就可以變得更強,這是一場機緣,也是一場劫難,挺過去,天高任鳥飛,挺不過去,那便讓這些鳥兒隨著破開的籠子一同消失,又有何不可?”

他看著飛翔在雲海中的仙鶴,繼續道:“這世界不該如此,它應該變得更加美好。”

李休依舊在凝視著他,認真道:“你是個瘋子。”

許驕人的確是個瘋子,能夠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又怎麼可能不是一個瘋子?

他想要人間變得更好,他想要天下人都能夠掙脫這份枷鎖,無論這條路有多麼困難,要麼成功,要麼死,沒有任何後路留下。

這就是許驕人做的事情。

他真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殿下,這方天地存在太久太久,外麵的世界又要如何呢,外麵真的就隻有仙人嗎?那扇門的背後又是怎麼樣的?平靜,安定,這方世界就隻有如此,人們的目光為何不能放的更遠,看得更高?”

他坐在山崖之上,武當山很高,就像是俯瞰整個人世間。

那張棋盤已經落下了山底,不知去了何方,但這個世界卻都在他的棋盤之上。

李休站在他的身側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說道:“有些人下棋宛如狂風驟雨,有些人下棋卻是潤物無聲,如果你能夠活的長久一些,或許真的有機會去天上看一看。”

後續發生的這些事情,直到王知唯拔劍這當中許驕人並不是完全充當一個棋手,他更像是一個影子,明明看不到任何他出手的地方,但仔細想想,後續的所有變化都是基於他最先落下的那枚棋子。

這就是細雨無聲。

“但如果你當初沒有將王知唯鎖劍在巫山,沒有去邀我去姑蘇城送死,沒有替知白將六境妖屍引入大唐,這扇門出現的時間會晚很多年,那時候的我會做好準備,整個人間也會做好準備,籠子裡的鳥兒將不會再有危險。”

他的聲音頓了頓,旋即繼續道:“在你謀劃整個人間破釜沉舟之前,有沒有想過我們並不需要破釜沉舟就可以做成這些事情?”

許驕人輕聲道:“有些事隻有當你在做了之後才會得到答案。”

山巔的風景依舊很好,一望之下頓生豪氣,但李休卻沒有了繼續留下的興趣。

他轉過身,走了幾步之後忽然問道:“以後的你,打算如何?”

許驕人笑了笑,回答道:“老道士說過,武當的人會看著這些門,我現在也在武當。”

李休聽懂了他的意思,這是他也會看著這些門的意思,而且一個謀劃人間的人,又怎麼會不想看到最後的結果呢?

所以許驕人也會儘最大程度幫助籠子裡的這些鳥兒去飛出去,他也想要看看這些鳥兒究竟能飛多遠。

這個答案並不出人意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許驕人對於籠中的鳥兒會不會死並不關心,他所關心的就隻是自己的計劃最終會達到什麼樣的程度。

李休並沒有在說話,邁步走下了山崖之巔,朝著山下走了過去。

二人之間的談話並不需要去特意轉告給裴子雲又或者鐘九陵,因為在許驕人身上發生的一切都瞞不過老道士的耳朵,對於他們之間的交談,老道士自然也是聽的清清楚楚,但他卻沒有出現,也沒有阻攔,這就證明了他所抱著的是和李休一樣的打算。裴子雲沒有再出現,王知唯始終坐在天上,李休去了半山腰與陳知墨還有青鸞彙合到了一起,然後便下了山。

小道童趴在仙鶴的背上一路往下送著他們幾人離去,然後依依不舍的回到了半山腰。

站在徐盈秀的墳前發著呆,許久之後抬頭看向了王知唯,看到小師叔仍舊是那副模樣後失望的嘟了嘟嘴巴,跑到湖裡揪著仙鶴的翅膀生著悶氣。

鐘良就等在山下,站在那真言石碑之下,九字真言乃是武當山上的至高武學,這麼多年來就隻有裴子雲領悟成功。

在看到李休三人下山之後鐘良便走了過來,無奈的聳了聳肩膀,他沒有感悟出任何東西。

李休隻是看了一眼九字真言石碑,並沒有前去嘗試,即便那是世上一等一的殺伐之術,因為他修的是劍道,無論是後來覺醒的命魂還是魔種所帶來的增幅對於他來說都是能夠增幅劍道的手段。

關於許驕人的謀劃李休並沒有說出來,因為到了如今已經沒有了說出口的必要。

陳知墨看著鐘良開口問道:“聽雪樓來人了嗎?”

鐘良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了一枚玉簡遞了過去,說道:“昨日聽雪樓弟子前來送消息,都在這玉簡當中。”

李休伸手接過貼在額頭上,然後遞給了陳知墨。

陳知墨看過之後還給了鐘良,然後鐘良也看了一遍便將玉簡捏碎。

倒不是不給青鸞看,而是青鸞對這方麵並不感興趣。

看過上麵的信息之後,三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著喜色。

聽雪樓所送過來的消息內容很全麵,自從之前紅衣衛去往了徐州城後,再加上陳先生等眾多五境宗師相繼趕去,配合上梁小刀完美調動防守,可以說已經失了士氣的荒人軍隊已經沒有了破城的可能。

就那般僵持了十日之後,唐國一方又有數位宗師趕到了徐州城,分彆是聽雪樓樓主柳然,聽雪樓衛二爺,傾天策諸葛十三,荒州皇甫理,葉開,還有棋魔。

信息當中並沒有提到小白龍,想來是直接回到了書院後山偷起了懶。

柳然等人的加入為荒人和陰曹一方的五境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在力戰不敵之後便有了撤退的打算,而就在想要撤退還未曾撤退的時候,晉城太守崔崖思依岐山郡還有四九城安荊城等地的援軍陸續趕到,徐州城不再是一味地防守,反而是吹起了反攻的號角,開始主動攻伐了起來。

麵對著增援而來的唐軍精銳,荒人根本就無法有效抵擋,尤其是還有如同殺神一般的紅衣衛行走在最前頭。

荒人大軍潰敗,三十幾位五境宗師被斬三分之一,餘者還在繼續逃亡。

正在原來返回南雪原的路上竟然又遇到了唐國宗師,正是陳落,蘇聲晚,白玉湯和呂輕侯等人,幾人的實力本就強大無比,再加上陳臨辭的救治這一路上的實力也恢複了個七七八八,竟是硬生生截住了逃竄而來的二十位五境宗師,陳落的刀在他們的身前斬出了一條溝壑,竟是無人敢向前一步。

蘇聲晚腳踏墨海,凝聚畫中世界,撒豆成兵憑空生出了十萬大軍攔住了荒人軍士逃竄的去路。

配合著追趕而來的唐軍在小南橋前斬開了一場堪稱驚天的殺戮。

這一戰的慘烈程度很難形容,並不亞於徐州城前的屍山血海,六百餘萬荒人被當場斬殺半數,在往南雪原逃竄的路上再次被斬殺百萬。

唐軍一路縱馬不停追殺,到最後逃到雪原深處僥幸逃得一命的荒人就隻剩下了不到百萬。

來時千餘萬,走時不到百萬,九百萬的屍體留在了唐國和這一路逃亡的土地上。

沒有一個俘虜。

無論你是否放下武器投降,所迎接的都是一把唐刀。

當你當初選擇了舉起武器的時候,就注定了沒有放下武器的這一天,對於侵略者,唐人們所迎接的答案也隻有一個。

你死,我亡!

一路上所留下的屍體足以填平世上九成的湖泊。

這是人間慘劇,但握著刀的唐軍的內心卻沒有任何的波動,為了以後唐國邊境的安寧,為了以後唐人能夠生活的更好,這些事情都是必須要做的。

這場追殺持續了很長時間。

那二十幾位宗師也是儘數戰死,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柳然和衛二爺從李四爺的口中得知了徐盈秀身亡的消息,於是二人殺起人來手段更狠,更快。

這場追殺還在繼續,陳玄策和梁小刀還有崔崖思等人率軍追殺荒人,柳然等眾多五境宗師為了以防萬一在身後遠遠跟隨。

天上的那扇門已經出現了數日的時間,隻是他們始終都沒時間去理會。

“這一天還是來了。”

慕容二爺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門戶,看著坐在門戶之下的那個人,輕聲說道。

鳳祖變成了一隻雞趴在他的肩上。

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的,顯然這一戰耗費了不少的心神。

熊胖兒並沒有在人群中,應該是回到唐國去尋了李休。

柳然開口道:“希望我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慕容二爺沉默了會兒,苦澀道:“如果兄長還活著,我們所麵臨的事情或許會變得輕鬆一些。”

柳然點了點頭,慕容英傑身死,那的確是一件非常讓人遺憾的事情。

如果慕容英傑沒有選擇死亡,他會比蕭泊如更先踏足六境,麵對這樣的事情,人間多了一位六境,無疑會有更大的勝算。

隻可惜老劍神死了,慕容英傑隻能跟著死。

就像李文宣一樣,他剝離血脈會身受重傷,會淪為凡人,但起碼能夠活著,隻是因為自己這麼做會導致皇後死,而他畢竟是皇後的兒子,便也隻能死。

晉王李廣也是如此,他是真的殺不了蕭泊如嗎?

那與陳落交手的最後一擊還是頓住了一瞬。

這些都是可以活卻非要死的人。

這偌大的廣闊人間,即便真的隻是一個鳥籠子,同樣有著屬於鳥兒的悲歡和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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