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經見過幾次，李韭仍舊不可避免的瞳孔一縮。
女孩察覺到了他細微的表情變化，眼中立刻有了水意，將臉埋到了被子中，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不時還咳嗽出聲。
“抱歉。”李韭立刻道了歉，看她一直咳嗽很難受的樣子，說道：“要不你先喝點水……”
女孩身體一僵，從被子中抬了頭，眼睛還紅著，卻已經去抓水杯。
多麼聽話啊。
李韭輕歎口氣，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他彎腰輕拍了拍女孩的頭頂：“時間還早，喝了水再休息會吧。”
女孩愣愣點頭。
李韭離開臥室，輕輕關上了門，而後穿過客廳，向院子中走去。
剛出屋門呼吸到室外的空氣，他也咳起來，覺得眼睛鼻子和肺部，哪哪都不舒服。
這個世界白天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黑霧，這麼多天了，他還是有些心理上的不適應。
這些黑霧也遮擋了日光，即使在正中午時也看不到太陽，每天都像是陰天，讓人感覺悶悶的壓抑。
李韭到狹窄的院子中開始活動身體。
他穿越的這個人叫李九，今年十九歲。
父母在半年前失蹤，於三個月前被確認死亡，隻留下他和十一歲的妹妹李萌萌相依為命。
李萌萌患有嚴重的黑霧病。
這病不僅影響了她的容貌，也讓她身體孱弱，需要吃藥維持健康。
她的心理上也有些自卑，不願外出見人。
隻是他們家本來就窮，失去了父母的工作收入，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李九不得不尋找更多的收入來源，而後被騙進了那個可怕的地下室，一去不回。
再回來的就是李韭了。
他承認自己自私，之前一心想要穿越回去，沒有考慮過李萌萌，即使現在想的還是怎麼穿越回去的事情。
但他莫名穿越，李九的死也與他無關，他實在做不到為了一個陌生人，而放棄原來的生活留在這樣的世界。
不過在確認暫時回不去後，他願意承擔起做哥哥的責任，儘可能地照顧李萌萌，並在離開前為她找到一條後路。
做過拉伸後，李韭外出晨跑，累的氣喘籲籲，跑完回來時，天色更亮了一些。
“哥哥，喝點水吧。”
李萌萌已經起了床，小心翼翼地端著一杯水從客廳中走了出來。
李韭接過水杯：“謝謝萌萌。”
李萌萌雙眼睜大，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不客氣。”
喝了水又洗過澡換過衣服，李韭向院中一角較為簡陋的廚房中走去。
李萌萌已經在裡麵，正費勁地在爐灶中點火，臉上還不小心抹了一些黑灰上去，火沒點著，倒是冒了不少煙出來，一直咳嗽著。
李韭：“我來吧。”
李萌萌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讓開位置。
李韭則熟練地點上火燒水，問道：
“烤灰芋頭，怎麼樣？”
這個世界的食材和藍星很像，藍星上有的，在這個世界也能找到不少。
比較不同的是，這個世界有黑霧的存在，黑霧遮擋了日光，同樣影響到了植物，因此作物、蔬菜、水果等產量低，味道也差。
直到一百多年前，這個問題終於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決，有人找到了降低黑霧對植物影響的辦法。
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越來越完善，這些食材的價格也在逐漸降低，肉的價格受到影響，也便宜了一點，但仍舊不是現在的李韭他們能吃得起的。
他們隻吃得起灰芋頭。
因為灰芋頭比較特殊，產量比其他食材更大，但味道卻沒有變好，甚至更差了。
家中稍微有些錢的，都不會吃這東西。
所以灰芋頭的價格很便宜，也隻有窮人才會願意吃，如今原主家裡的地窖中隻有這個。
李韭：“或者你想吃煮的？”
李萌萌：“都聽哥哥的。”
李韭點了點頭，從地窖中拿了四顆拳頭大小的灰芋頭到廚房清洗乾淨。
等水燒開，他將水端下來倒進暖水壺後，開始上火烤灰芋頭。
他廚藝很好，火候掌握的極好，灰芋頭被烘烤的外皮微焦，內裡軟糯，熟了後，還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李萌萌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李韭麵上不顯，心裡卻發苦。
他知道，任憑他手藝再好，聞起來再香，這玩意都好吃不起來。
突然，隔壁有一男一女激烈吵架的聲音傳來。
李萌萌轉頭去看：“他們又吵架了。”
李韭卻頭也沒抬。
這對夫妻吵架不是一天兩天了，隻要他們不在晚上休息的時間吵架，他就沒什麼意見。
李韭將烤好的灰芋頭拿了兩顆放進盤子，端到院子裡的小桌子上，又將暖水壺提了過來，一人倒了一碗熱水。
一人一顆灰芋頭，一碗熱水，這就算早飯了。
“吃飯吧。”
兩人在桌子旁坐下。
李韭掰開灰芋頭，帶皮送入口中一塊，一股腥味蔓延。
他臉上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幾乎是食不下咽，就著水才吞下去。
太難吃了。
讓一個生活在有燦爛美食文化種花家的人吃這種東西，還連續吃了半個月，實在是折磨。
他歎了口氣，默默想到，不說肉了，哪怕是一顆土豆也好啊。
簡單烤烤就很好吃，即使水煮味道也很不錯。如果能再配上一些辣椒粉……
李韭嘴裡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可惜，現在的他連土豆也吃不起。
“萌萌啊。”
“怎麼了，哥哥？”
“一會我會出去找工作，等賺了錢就給你烤土豆，呸呸呸，好沒誌氣，等賺了錢給你烤肉吃，怎麼樣？”
“哥哥，你會不會又出去做奇怪的事？”
李韭有些尷尬：“應該……不會了。”
“那你會和之前一樣，遇到危險嗎？”
李韭怔住。
這時他才意識到，李萌萌眼中的是擔憂和害怕。
但他如果想要找到圖鑒的秘密，就不可避免會遭遇危險，甚至會主動靠近危險。
李韭沉默片刻，認真道：“我會注意安全。”
李萌萌甜甜地笑了，露出兩個小酒窩：“好。”
李韭也露出一個笑容：“所以，你想吃烤肉嗎？”
肉，聽說那是比灰芋頭要好吃好多好多的食物，如果讓哥哥烤著吃肯定非常非常好吃。
但肉很貴。
李萌萌的眼中露出渴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卻懂事地說道：
“哥哥，萌萌不想吃。如果你賺到錢還是留著。媽媽說了，你將來娶嫂子要花很多錢的。”
李韭腦海中閃過在地下室看到的銀發神秘人，隨口道：“不用，我不喜歡女……”
李萌萌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
李韭：“咳，沒事。”
“你的藥還有多少，是不是快吃完了？”
李萌萌：“還有不少，可以再吃一段時間，如果快吃完了，我會告訴哥哥的。”
李韭點了點頭：“乖。”
吃過飯後，他收拾好東西，斜挎了一個原主母親縫的布包，帶了一杯水，再裝上一顆烤好的灰芋頭當午飯。
等出了門，李韭說道：
“萌萌，我走了，記得不要隨便給陌生人開門。如果晚上我回來的晚了，你餓就自己先煮點灰芋頭吃。”
李萌萌乖巧應聲：“知道了。”
李韭伸手將門關上，說道：“把門鎖住吧。”
“哢噠”一聲輕響。
他這才轉身離開，沿著小巷向外走去時，看到鄰居家門口抱膝坐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
這是剛剛吵架那兩個人的小孩。
李萌萌因為生病，加上家裡窮，已經夠瘦了。
這個小孩比李萌萌還要更瘦小一些。
李韭抬頭看了一眼鄰居家的院子，裡麵的爭吵聲已經停止。
小孩卻還是低著頭坐在這裡，一動不動。
李韭本想直接離開，畢竟現在的他和李萌萌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去。
但最終他還是停在了小男孩麵前。
小男孩抬起頭，露出一雙漠然沒有波動的黑色眼睛。
李韭遞過去半塊灰芋頭：“吃飯了嗎？”
……
李韭離開後，小男孩抱著灰芋頭凶猛吃著，邊吃邊流眼淚。
等吃完，他擦掉眼淚看向隔壁家緊閉的大門。
他聽到李韭剛剛的自言自語了，聽到李韭在叫一個名字。
萌萌。
這是李韭妹妹的名字。
可是，他的妹妹，不是已經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