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斐想。
她坐上車,回身抓起如同被狗啃過一樣的安全帶。
但拽不出來,她擰著眉頭扭身求助剛上車的司機,但人家就跟沒看見似的,也沒有什麼表情,掰著檔位杆一腳油門就衝了出去。
“啊——”
薑斐沒有防備,短促地驚呼,一把拽住頭上的拉手。
他開得倒不算是極快,就是這麵包車太癲了,她認為坐在拖拉機也就不過如此。
石子路像是專為考驗司機的駕駛技術,冗長得沒有儘頭。後備廂不知道還裝著什麼,跟著車一起嘩啦嘩啦的,碰在車內四壁上,形成可怕的共鳴。
薑斐從座位上彈起,撞在車頂上,又坐回來,耳膜被敲擊得嗡嗡響。
賊車。
絕對是上了賊車。
車開起來,風顯得更裂了,這麵包車不知道有多少個年頭,調整車窗竟還需要靠轉動把手。
——可惜跟安全帶一樣,都是擺設。
薑斐吃了一嘴的沙子。
她有點冒火,覺得自己這錢花得太不值。
她使勁拍拍車門,“停車!”
麵包車依舊在顛簸著疾馳。
“哎!我說停車!你聽不見啊!”
麵包車突兀地停下。
薑斐身子因慣性前傾,慶幸這破車的前車窗還在,不然她說不定已經飛出去。
她不想坐這車了。
想走,卻透過臟得看不清的車窗發現他們已經駛入了一處人煙極少的地方。
現狀不允許。
已經沒有司機會熱情地詢問她要去哪裡了。
薑斐停下試圖打開車門的手。
“你先把這安全帶修好,然後把車窗搖上去!”
她說得理直氣壯,很有“消費者就是上帝”的自我認知。
男人看了她一眼。
然後推開駕駛座車門,繞過車頭走到副駕駛這邊。
他將她的車門打開,不語,低頭拉住安全帶,在自己的手腕上繞了一圈,往出拽。
他的呼吸就在薑斐的頭頂。
重了一些。聽上去比搬動行李箱還要費勁兒。
噔。
噔。
噔。
薑斐屁股底下的座位快要散架了,這安全帶也沒有露出全貌來。
她叫停,“行了,彆弄了,待會兒你這車的零件都要蹦出來了。”
又轉身,“我坐後麵去,後麵的安全帶能用吧?”
男人還是不說話,單手撐在車門頂上,隨後露出一個局促的表情。
薑斐歎口氣,“也是壞的是吧,那怎麼辦啊!這麼不安全,你倒是早說呀。現在知道尷尬了?我剛才說給你多付一百塊錢的時候你怎麼不尷尬呢?”
男人又把嘴唇抿成一道平直的線。
頓了一會兒,他鑽進後座,然後拿出一捆麻繩。
是剛才用在行李箱的。
薑斐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她慢慢地歎為觀止,“……你、你不會想把我捆在座位上吧?”
她氣笑了,一時間也不覺得害怕。
男人就在她身前的三十厘米外,身上淡淡的機油味都能嗅到。薑斐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自己偶爾壓抑時,蒙在被子裡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和電影。
破村,窄路,舊車,硬繩……
她又抬眼看著男人鼓鼓囊囊地胸脯,恨不得一腳踢上去。
“你敢綁我就報警——那你把這個窗戶給我弄上去,你是感覺不到風嗎?”
男人皺起眉頭,神色仿若薑斐提出了一個無理的要求。
他低頭看著窗戶。
薑斐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耐心,等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甚至覺得他渾身肌肉地站在也這兒挺好的。
很擋風。
過了很久,男人終於發出粗糲的一個音節。
風在吹。
他的聲音就像是這曠野一樣,卷著砂石。
薑斐瞪起眼睛,把左邊的臉微微偏過來,“你說什麼?”
幼時同學戲弄她,便會故意將話語黏連,說不清楚,叫她著急。
男人重複了一遍那個音節。
他的聲音與好聽毫無關係。
讓薑斐想到未經打磨過的胡楊樹乾。
他又說了一遍。
這次似乎稍微清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