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承俯身過來,直接把她的手挪開了。
避無可避,花善笑直直跌進夷承的眼裡。
呼吸亂了一拍,心臟差點從喉嚨口跳出來。善笑強自鎮定,咽了口唾沫,重新好好看著他道歉:“就……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是哪根筋搭錯了,才會--”
她抿唇停頓了一下,露出膽怯的神色,聲音低下去:“才會突然親你。然後事態就失控了……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夷承沒有說話,隻是直直地盯著她。
“然後發帖也是……我不該亂說你壞話的。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你……不要往心裡去。”花善笑怯生生地說完,試圖解讀夷承的表情。
無懈可擊的撲克臉。
隻有他認真到幾乎可怖的眼神留給她線索。
她忽然有點疑心夷承在故意擺著這張臉逼她不打自招。正如她試圖破解他麵無表情後的想法,他也在分析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反應。
花善笑目前依然獨立維持自己的精神屏障,因此夷承對她的情緒還說不上了如指掌,但結合後的哨兵和向導能通過鏈接大致感知彼此的狀況。假如她動搖得厲害一些,夷承立刻就會察覺。
這……這是什麼新穎又惡劣的向導專屬拷問方式啊!
他又想從她這裡問出什麼?
吞咽了一下,花善笑試圖將手腕從鉗製中抽出來,夷承扣得更緊,她竟然沒能甩脫。她慌張起來,試圖起身,對方直接壓住她。
夷承的向導素氣味鋪天蓋地。
熱氣轟得衝上頭頂。
竭力壓住的記憶一個勁地翻覆著要複蘇。
善笑人有點軟了,聲音發顫:“你……你乾什麼,想打架嗎?!再不讓開我就鎖喉了啊……”
夷承按著她的雙手,露出“這樣你要怎麼鎖喉”的微妙表情。
“那你倒是說話啊!”她真的怕再這樣下去自己又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彆這樣好不好?彆生氣了……喂,你在聽我說話嗎?”
夷承略微放鬆力道。
他不再繃著臉,卻也看不出是否還在生氣。然而隨即,近乎是小心翼翼地,他問道:
“你討厭我嗎?”
花善笑怔了怔,隨後一個勁地搖頭。
夷承似乎微笑了一下。她不確定。
因為他再次筆直地看進她眼睛裡,奪走她所有注意力。不容她閃躲,不給撒謊的餘地,這姿態要為他的下一個問題討得一個完全坦率誠實的答案。
你討厭我嗎?下一個問題當然是--
似乎沒有彆的可能。
花善笑顫栗起來。吵鬨的心跳聲亂敲耳膜,血液隨著節拍開始沸騰,呼吸都變得困難。腦海中一片混亂。和當下毫無關聯的念頭咆哮著穿過彼此,越來越濃的疑竇咬住彼此的尾端,糾纏著滾成一團團騷動的線,困住她,勒緊她的心神。
夷承這是什麼意思?他……他為什麼要問她這種問題?為什麼是對她?如果他真的問了,她又要怎麼回答?她對夷承究竟是怎麼想的?她--
不由自主地,花善笑以眼神、以全身的架勢祈求夷承在這裡停下,不要問下去。
夷承半眯起眼睛,下垂的睫毛在眼瞼撲上一層薄薄的灰影,令他顯得有些陰鬱。近來花善笑見多了他溫和微笑的模樣,這時候才想起他其實大多時候都是這種表情。所以她當初對他的第一印象才是陰沉的集合體。
像盤旋著盯上的獵物的幼鷹,已經會狩獵,卻比年長的同類缺乏一點貫徹到底果斷和冷酷,尚未決定是否要俯衝下去。
善笑禁不住想,可能他要什麼答案,她就會給什麼。
“這次先放過你。”
夷承卻倏地徹底鬆開她。
花善笑心依然跳得很快。懵懵地坐起身,她看著夷承發愣。
對方表情卻已然緩和下來,甚至帶了星點的笑意。
他似乎驟然發現了什麼,視線黏在她身上。
花善笑無措地低頭去看。呃,在黑暗中慌亂穿上的衣服好像……是有什麼不太對勁?
夷承顯然有些樂在其中地點破:
“你穿的是我的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