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喜歡還不夠啊(2 / 2)

“隻是那樣就算了,可隻許你不說清楚,就不許我忐忑不安了?要不要這麼雙標?就因為剛剛我沒順著你的意思接話點破,猶豫了一下,你就擺臉色給我看?”花善笑已經很久沒有和誰這麼發脾氣了,一句質問緊接著另一句,架勢完全不容許打斷。

“那副樣子……逼得我不得不主動低頭,問你要個準信,你滿足了?然後再突然順勢和我表白,你覺得我就該高高興興地接受?你把自己當什麼了?全世界就該繞著你轉,按照你的想法來?”

她咬緊牙關,將又要滾出來的眼淚逼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怕又一次單戀上誰。我在你眼裡是半個透明人,可我看不透你的心思。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夷承上前半步:“對不起,我--”

花善笑甩開他的手,像是猛然過了沸點,語聲冷下去:“遊刃有餘,算計似地一步步地誘導我,好像我已經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我……討厭你這副態度,非常討厭。”

夷承臉色變得蒼白,唇線繃成扭曲的一條線。

空氣中有什麼裂開了,像是一根弦迸裂,又或是到了極限的氣球漲裂。

針刺一般的痛意如電流,在花善笑腦海中穿梭而過。

她不禁抽氣。

而後,她意識到,那是夷承的感情。

第一次,他的情緒溢出到了她這側。

與夷承互相瞪視著,花善笑又想哭了。洶湧的淚意,想要道歉的本能,想要被他抱著哄的衝動,都令她更加不甘。憑什麼就因為他難過,她也要連帶著不得不難過甚至愧疚起來?她打了個寒顫,輕聲說:

“但我更討厭現在的自己。會因為你一會兒高興得和傻子一樣,又因為你有點不高興就感覺是不是自己錯得更多一點……過去這一個禮拜,亂七八糟的,我都變得不像自己了。”

她彆過臉去:“本來我不是這樣的。之前從來沒有這樣。過去一年多再難過的時候,我也能夠控製住,最多一個人哭一會兒,但哭完就沒事了。但在你麵前……我感覺很無力,很軟弱,經常一驚一乍,管不住情緒,還總是哭。我不喜歡這樣。我……很討厭變成這樣的自己。”

她以為夷承會說些什麼。但他隻是看著她,仿佛她在說陌生的異國語言。

他驚痛到不知如何反駁的模樣讓她有點心軟了。

也許他真的隻是沒有想過這些,畢竟她也從來沒有說過。而且他終歸要比她小一點,雖然很多時候這點微小的年齡差距可以忽略不計,但這種時候,他不會想到要讓著她。

喜歡,好感,傾慕,依賴,不管要怎麼為她的心緒定性,哪一種都是貪婪的,帶點一廂情願。她希望即便不用她說出口,他也能懂得照顧她的要強;她這麼期望過。可能她也無意中對所謂的靈魂伴侶的說法心生向往。但事實不是這樣的。結合鏈能傳遞情緒,卻無法代替言語溝通思緒。

名為戀心的感情有醜陋的一麵。這一點她之前就知道了。高尚的人會因為喜歡而暴露私欲,溫柔的人會變得殘酷,欲言又止,一時衝動。心動神馳的粉紅泡泡是煙|霧|彈,隻是前哨戰,等它散去,更野蠻更冷酷的東西顯露無疑。

花善笑不禁想,原來這次輪到她了。

控製欲強烈的人碰上不願意低頭的另一個人,頭破血流也許終究在所難免。時間早晚的問題。也是誰在這零和博弈中先退一步的問題。

狠話也甩到台麵上了,要不要放軟姿態,要不要給夷承一個台階下,還是說要鋌而走險,逼他當低頭服輸的那一個。選項像賭盤的彩色格子,旋轉著拖出重影,不知道骰子會落在哪裡。難以下定決心。

大概夷承那邊也在進行著相似的權衡。

花善笑深呼吸,而後將這一口氣吐儘。

她還不想退。

她知道自己還在發脾氣,而且很可能之後會為此刻的任性悔穿腸子。但不然什麼還叫發脾氣。

“我不知道你說的喜歡是什麼樣的。但如果喜歡是對另一個人一敗塗地,無能為力,是喜是悲隻能由對方做主,自尊都一丁點不剩,那我寧可不要。”

說完,花善笑轉身離去。

也許是她的抗拒太明顯,夷承追上去一步,就被困在原地,下一步邁不出去。

激烈的感情短時間內爆發乾淨了,花善笑反而感覺空前地冷靜。

這幾天勾得她又是心癢又是不安的毛躁勁頭不見了,她先把宿舍好好打掃了一番,啃了兩個蘋果當晚飯,然後翻出擱置挺久忘了看下去的劇集,一頭紮進彆人的故事裡。

補完時已經是淩晨兩點。

未接來電一個,時間晚十點,四個小時前。

她將終端屏幕朝下扔到地毯上,關燈睡覺。

周六,試圖找回原本的生活步調。五點多就醒了一次,不願意起床,隨便歪著打著遊戲打著打著又睡過去,睡醒時已經日上三更,到食堂小窗口買了外帶的食物回宿舍。沒有碰見熟人。嘗試了一下到日落時分再去訓練場慢跑。感覺還不錯,但是在夕陽中跑步總有種要隨著太陽沉進海藍色夜晚的微妙憂愁,不必要的想法都被絲絲縷縷地牽出來。明天果然還是該換回清晨跑。今天的一個未接來電不是錯過,是有意沒接。沒有第二個。明明沒有彆的事,過了零點卻還是不想睡。

周日,無事發生。還是很早醒來,要怪身體裡缺了一塊的空洞感。乾脆去遊泳館劃水一個小時。清早無人的泳池水下像小小的海,地磚上粼粼波動的是穿過透明頂棚投下的晨曦,好看得差點忘了人必須呼吸,得時不時浮上去。一片雲在高天走過,冬天的水變得更涼,但是上岸的時候最冷,抬手看了看,皮膚泡得泛不健康的白。食欲不太好。數次劃開終端又關閉。有一次隻差按下撥號鍵。沒有來電。

周一,工作日的到來將一切恢複正常。晨跑,早飯,上午體能訓練,中午到人事中心提交申請,申請雙人訓練暫緩,略微停幾天。結果被告知同樣內容的申請已經在案。喪失感累積得多了真的會產生疲勞,泡澡的時候產生幻覺,浸泡的不是熱水而是會流動的愧疚感。

“喂?啊,嗯,小原,我沒事。有點困,今天的講座不想去就翹了。真的。我就需要一個人想幾天。不用擔心啦。嗯,那就這樣,拜拜。”

周二的清晨起大霧,連訓練場的另一頭都看不清。

花善笑做完跑後拉伸,盯著茫茫的白霧出神,還不想回宿舍衝澡。

她忽然站直,身體緊繃又逐漸放鬆,而後才回轉過去麵對。

夷承從霧氣深處現身,腳步聲很輕。他走到她麵前,遞過來一瓶水和毛巾,麵上沒什麼表情,但一副準備好被她無視乃至逃走的姿態。

花善笑接過礦泉水,將毛巾往肩上一披。

這次換他開口:

“我有話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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