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善笑抵達的時候, 室內設計場的休息區域聚集著人群－－透過隔音玻璃旁觀搭檔或是朋友訓練、甚至隻是來看熱鬨的人向來不少。
哨兵感官強勁、身體素質提升也更快捷，確定日後職業道路後即便需要參加武裝訓練, 也很容易掌握, 因此在新塔定下的訓練內容主要是各種戶外活動和室內格鬥, 用來提升體能和培養戰鬥本能, 反而不設置專項武器訓練。
相較之下, 大部分向導並不具備以精神力直接攻擊旁人的能力，自衛能力、後方狙擊乃至反製能力都要從零認真培養。正因如此，反而是向導們先一步接受射擊訓練。
善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空位, 向偌大的射擊場內張望。一字排開的人, 一個個都手持手|槍麵向更遠處的靶子。
她立刻找到了夷承, 他個子高, 即便是個背影也鶴立雞群。
訓練已經進入最後一輪。
不知道夷承有沒有發現她來到了附近。他沒有回頭, 維持著預備的姿勢等候信號燈亮。他持槍的動作看得出很熟練，和場中有些人比起來, 他的肩背並不緊繃卻也不過於鬆散, 隻是全神貫注。
信號亮起。夷承沒有急於扣動扳機, 而是以規律的間隔打靶, 每一發都冷靜而慎重, 舉起的雙臂始終很穩。規定的十發打完，他收槍，活動了一下肩膀。
花善笑抬頭看了一眼投影顯示的打靶成績。
夷承準度很不錯, 就沒跌出9環的。
訓練結束, 回收使用過的槍支, 夷承在間隙突然回頭，非常準確地看向善笑所在的方位，笑了笑。
看來他早察覺了她在外麵。
花善笑不禁也彎唇。
訓練場的電子門鎖開啟，訓練完的向導們魚貫而出。
夷承加快腳步，穿過人叢到她麵前，含笑注視她片刻，才抓了抓額發，有點難堪地解釋他的沉默：“一下子忘了本來要和你說什麼……”
花善笑噗嗤笑了，朝投影出的結果一抬下巴，她揶揄說：“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啊。”
夷承頓了頓，才答道：“哦。”
“誇你你還不高興啊？”
“不，剛剛最後十發有點分心，和平時的成績比起來，發揮得其實不太好。”夷承這麼說著，有點閃爍其詞地垂睫。
花善笑怔了怔：“因為我來了？”
他連忙解釋，還是有點吞吞吐吐：“不是責怪你的意思。就是……因為你在，難免不想丟臉，甚至想耍帥，適得其反了。”
“哎喲，看來平時你還要厲害啊，我都不知道。”善笑戳了他的胳膊一下，“怪不得剛剛收槍的時候，立刻有好幾個女孩子圍過去和你說話。”
夷承抬眉：“你在吃醋？”
她看向彆處：“還不至於。”
“你可比我有名多了，到哪都有人看你。”這麼說著，夷承忽然略微俯就。
“－－？！”善笑呼吸亂了一拍。
對方短暫地在她耳後的頭發上碰了一下。
在她反應過來前，夷承已經站直：“頭發上有個線頭。”
花善笑很懷疑線頭是子虛烏有。這純粹是標記領地般做給彆人看的動作。果不其然，立刻有人注意到了，麵帶曖昧的微笑報以注視。
“你幼稚不幼稚啊？”她沒轍地搖搖頭。
“我已經選了比較溫和的形式了。”
花善笑白他一眼。
夷承看向她手裡提的紙袋：“那是什麼？”
“零食飲料什麼的，應該有你喜歡的。”
夷承微笑了一下：“我來拿著吧。”
“又不重。”
“你來這裡的時候拿了一路，輪到我拿才比較公平。”
雖然很難理解他在扯什麼歪理，花善笑還是將袋子交給他。夷承接過，而後自然而然地牽起她剛剛提袋子的左手。
“走吧。”
“嗯……”
這麼手拉著手往外走，花善笑還是有點害羞。夷承瞧著一臉平靜，握著她的手卻比之前要用力一點。
走出訓練場所在的體育館。
“你上午的訓練怎麼樣？”
“嗯，格鬥訓練就平常那套吧。雖然不至於被人壓著打，但總不能和那些能力偏向身體素質的哨兵比，隻能靠敏捷補一點點差距。”
“身上有哪裡磕到扭到麼？”
“沒有啦，”花善笑停頓一下，“呃……可能淤青還是有的。但真的沒什麼，如果真的受傷了你也不可能感覺不到。”
夷承駐足，她不得不也停下腳步。他沉默須臾，口氣還是很溫和，但表情要鄭重許多：“你知覺特彆靈敏，痛覺當然也一樣。以後再小的不舒服也告訴我，我可以幫你疏導掉一些痛覺上的刺激。”
又是半拍的停頓，他問：“可以嗎？”
“嗯……我知道了。但磕碰一下真的不會怎麼樣。”她晃了晃他依舊牽著她的手，“還走不走啊？”
“嗯。”
一路上隨口說著有的沒的雜事，兩人抵達夷承所住的宿舍樓。
對話突然墜入沉默的深穀。隨著靠近那扇熟悉的門，氣氛中彌漫的緊張感變得濃重，幾乎要滴落下來。
花善笑難以直視夷承的臉，便略微壓低了視線看向前方。
夷承開門，作勢要容她先進去。想了想，他改成先一步跨進門後，伸臂替善笑抵著門，讓她跟著進門，減少一點甕中捉鱉似的壓迫感。
花善笑默默無言地入內，俯身脫鞋，儘可能什麼都不去想。視線還是不由自主在玄關口繞了一圈，她說：“那個放鑰匙的盤子怎麼不見了。”
夷承沉默一拍才回答說：“打碎了。”
這麼說來，的確好像有那晚在玄關打碎了什麼東西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