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和你一樣，大概就不會坐在這個凍得要死的地方思考人生，而是乖乖回家了。”
秦問筠居然略過了前半句，隻語氣平板地嘲弄道：“原來你也感覺這裡很冷。”
南風手插在口袋裡，謔地起身：“在被找到之前，我得先走為上了。你家裡人還是會擔心的，所以你早點回家吧。”
“你要去哪？”
“先躲個一兩天，再看看有沒有辦法悄無聲息地出城，到彆的地方去。”
秦問筠微微瞪大眼睛。她這驚訝的小動作令她無懈可擊的冰麵略微消融，露出些微天真的稚拙：“你想離開F－1？”
“對。最好永遠不回來。”語畢，南風轉身離去。
傘骨張開的輕響，而後他的身後跟上一串輕細的腳步聲。
他回頭，故意凶惡地沉下聲音：“你乾什麼？”
“能不能帶上我？”
南風過於震驚，隻發出智障般的一個單字：“啊？”
“我對未來沒有自己的規劃，沒有方向，估計之後也不會有。但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南風，我對你有興趣，我想知道你能走到哪裡。”
即便是說這番話，秦問筠的臉上還是缺乏劇烈的表情變化。她隻是非常平淡且理所當然地一個詞一個詞地清楚說了出來，嗓音柔婉，但衝擊力不亞於一記近距離勾拳。
南風差點當場抱頭投降了。這位是什麼擅長異想天開的新型深閨大小姐啊？！
他深呼吸，正色道：“不行。”
“錢我有。”
南風不禁摸了一下隨身小包：“不是錢的問題……”
“防身術我也學過，我不會成為累贅的”
“就算我不答應，你是不是也會跟上來？”
秦問筠沉靜頷首：“對。”
南風開始構思現在立刻拔腿逃跑的方案B，不過對方是哨兵，如果真的打算緊咬不放，完全可能追著向導素的氣味跟過來。中途難免不會引發什麼騷動。
隻能強行勸退了。
“既然你沒有規劃，其實怎麼樣都無所謂，又怕麻煩，那麼最方便省事的方法就是現在、立刻、馬上回家，向新塔報備，然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直到聖所來人之前，你也不需要應付家人的反應。我能不能逃出去原本就是個未知數，我一逃家裡立刻明白我已經覺醒，不可能不追上來，這很可能就是自投羅網的難看掙紮，多一個人就多一點風險。說白了，會防身術也好，有錢也罷，你這樣的大小姐太惹眼了，跟著隻會給我添麻煩。而且和我這樣的人待在一起，對你什麼好處都沒有。”
秦問筠一言不發。同樣是無表情，此刻她的眼神略微放空，更像人偶了。
南風被她的模樣弄得有點愧疚，但話不說得狠一點效果沒法到位。
秦問筠突然眉毛一壓，瞬息到了他麵前，長柄傘往下壓，鋼骨抵到他頭頂，生疼。
“你乾什－－？”
冰冷的嘴唇，因為接觸而消融的雪水，拂到麵頰的柔軟長發。南風的意識被這些東西填滿，而後才意識到秦問筠一手勾住他的脖子，正在吻他。
他要推開，秦問筠手臂一收，手指威脅似地搭在動脈要處，他難以後退。倒確實是練過防身術的。
湖對麵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五六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子現身。
“肯定在這站附近。”
“這天氣走不遠的，分頭找！”
周圍太寂靜了，驟然突入雪中淨地的這群人算不上大喊的語聲也清晰可聞。
“那些人的打扮和陣仗，以前上下學的時候我也見過。我知道他們是什麼人。”秦問筠的語聲幾不可聞。
南風仔細分辨公園另一側的人聲，背後躥上一陣寒意。他在心中暗罵：那個老狐狸！不知道父親又在他的什麼隨身物件裡夾帶了跟蹤器。
秦問筠略微與他分開，低語：“就這麼彆動。”
這麼說著，她再次找到他的嘴唇。
傘麵恰到好處地歪斜，隻露出她的下半張臉。湖對麵的人隻看得到傘下擁吻的情侶，南風的臉藏得很嚴實。
這確實是不得了的急智。但隻是這樣就能躲過去麼？
南風心懷疑竇。
但是腳步聲和人聲確實越來越遠了。
秦問筠終於鬆開他，依舊與他同在一把傘下，神色如常地陳述：“上城到處是一起行動的哨兵和向導。這種事我還是知道的。即便你的家人猜到你已經覺醒，但也想不到你會和哨兵一起行動，下令尋找的目標也肯定是落單的向導。所以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真要說也是你給我添麻煩。”
她忽然笑了，露出兩顆虎牙，眼睛因為孩子氣的得意發亮：“而且你看，我已經救了你一次。”
南風因為這毫無征兆綻開的笑顏呼吸亂了一拍。將這一笑比作於雪中綻放的嬌豔鮮花也不貼切，畢竟這芳華帶刺，也並沒表麵看上去那麼柔弱。
他閉上眼，長長呼了口氣，而後態度良好地低頭：“對不起，是我小看你了。讓我重問一次，可以幫我逃出這裡嗎？”
秦問筠口氣淡淡地糾正：“不是我幫你，是和你一起逃出去。本來我真的無所謂，但現在我越來越想看看上城外麵是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