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地滿銀,垂髫嶙峋捧黃沙(七)(2 / 2)

成康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娃子反應倒是靈,就是濱州成家的那個成,我是成家旁支,所以沒那麼闊綽,但憑主家接濟,還是蠻好過的,隻不過遭了洪家人清黨的暗算,將我們一家老小都抓到了這裡,那條販鹽銷路算是便宜他們了。”

“不可能。”洪晏嗆聲道,“洪家才不會是那種暗算旁人奪路子的宵小!”

“嘿!我就是被洪家抓進來的,那滿院兒站的是洪家兵,你衝我吼什麼吼。”

眼看一場爭吵就要發生,溪川搶先一步捂住洪晏還想要繼續辯駁的嘴,抱歉地調解道:“成大哥,實在是抱歉,這小子小時候乞討的時候被洪家人給過飯食,才沒被餓死,你瞧,這名字都起的恩人名字,您見諒。”

“原來是這樣,罷了,救命之恩理應記在心裡。”成大哥嚼著饅頭,沒有繼續計較的打算。

這也讓溪川心裡生出幾分可靠感來,那麼對洪家恨之入骨的人,聽聞旁人為洪家辯駁是為一飯之恩,便不再計較,應當是個講道理的,可以打聽消息。

“成大哥,兩日前為什麼那幫人要往外逃啊,這裡不讓出去嗎?”

其實是個傻子問題,溪川早就知道這裡隻能被動進,不能主動出,但想讓對方放下防備的第一要務就是讓自己看起來蠢一點,最好能蠢過對方,但又顯得會思考一般會問問題,不至於讓人失去攀談欲望,才會隨著一個又一個問題自動打開話匣傾訴。

這裡的人每日都過的是一模一樣黯淡無光的光陰,見的都是一樣麵黃肌瘦的人,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虛心乖順的陌生小白臉,一定會忍不住吐苦水的。

果然,成大哥歎息一聲,半啞的嗓音傳來:“是啊,隻要進來便再也出不去了,每日喝臟水、吃餿飯,趕著比驢還累的活計卻沒錢拿,會讓人絕望的,所以很多人都想逃,說萬一逃出去了呢?”

“那大家經常這般嘗試嗎?”溪川問道。

“經常?小夥子,經常的話你看我們這兒還能坐這麼多的人嗎!”成康搖搖頭,繼續道,“我知道的也就三次,第一次鬨的動靜最大,那個時候洪家剛把濱州品級較高的官員替換成自己的,將鹽鎮封了起來,我就是那個時候被綁到這裡的。當時大家本來就對濱州的政策很是不滿,大大小小地鬨啊,上京啊都有。這下鹽鎮一封,可算是點著炮仗了,一堆精壯小夥子衝出來啊!”

他指了指溪川,伸手往她頭頂劃拉了幾下,原本平靜無波的語氣有了些許哽咽,望著她的目光就像是透過她看這些旁的什麼。

“就和你這般大,不,比你還大些,壯些,曬得黑點兒,有些剛娶上媳婦,還沒來得及抱孩子呢,多好的小夥子啊,說是要揭竿而起,為我們搏一條出路出來,將濱州洗刷乾淨嘍,讓製鹽換來的白銀子啊落到我們老百姓的口袋裡,不能白花花的鹽從我們手裡流出,卻不見那銀子啊!可惜,一個都沒回來。”

洪晏聽言剛想伸長脖子說點什麼,溪川將人輕輕拉住搖了搖頭,轉身繼續看向成康發紅的雙眼,好像那離開的不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而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外麵。

“然後鹽鎮大部分都老實了,不,應該說是都老實了,你看我這條腿,就是那個時候逞英雄斷的。”

溪川順著他的目光望下去,之間一截空蕩蕩的褲管塌在地上,被一旁的小女孩抱在手裡胡亂摶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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