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西昂(2 / 2)

“但我不介意你試著欺騙我,”赫爾墨斯單手撐住額角,歪著頭看她,笑眯眯的,“如果你能騙到我一次,我有獎勵給你。”

潘多拉沒有當真。她怎麼可能騙過他。

赫爾墨斯已經在橡樹枝椏間搜尋下一片合適的葉子。

“既然阿芙洛狄忒給了你祝福,這個例子很合適。”

潘多拉沒有立刻接過。因為她驚訝地發現,剛才將得墨忒爾與珀耳塞福涅的事灌入她腦海的那片葉子已經不見了。

“伊利西昂橡樹的葉子即便被摘下,事實也不會消失。”赫爾墨斯看透了她的疑惑,適時解釋。

她頷首,接過了新的橡樹葉。

第二次以這種方式接受新知識,她沒有那麼頭暈了,很快理解了內容。

有一位年輕的牧羊人俊美如神明,他的容顏攥住了美神阿芙洛狄忒的心。女神沐浴後以馥鬱精油塗抹肌膚,穿上華服,來到山野之間,在牧羊人的小屋中找到了心儀的青年。牧羊人為阿芙洛狄忒神魂顛倒,辨識出她並非凡人,稱頌她的美貌與光輝,並祈求女神祝福他長壽並且聲名遠揚。

阿芙洛狄忒卻謊稱自己並非不死之身:她是某位遠方國王的女兒。她說自己在向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獻上祭祀的舞蹈時,赫爾墨斯遵循父神旨意將她從人群中偷走,隻為了將她帶到牧羊人麵前,讓她成為他的妻子。

牧羊人相信了阿芙洛狄忒的話語。

潘多拉不禁看向赫爾墨斯。這麼看來,他作為眾神的信使,沒少帶著美麗的少女奔來跑去,就像他抱著她從奧林波斯一路來到伊利西昂。稀鬆平常,以致於凡人覺得阿芙洛狄忒的謊言是可信的。她也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感覺。但就是想為此多看他一眼。

赫爾墨斯不躲不閃地迎上她的注視。

他想知道她是否會嫉妒。

潘多拉把橡樹葉捏在手裡翻來覆去,什麼都沒說,又將注意力轉回故事上。

牧羊人次日在熊皮覆蓋的床榻上醒來時,見到的是比晨曦更為耀目的女神身姿。他立刻明白自己受騙,慌張地用鬥篷遮蓋住漂亮的臉,顫抖著祈求阿芙洛狄忒對他仁慈--與女神共枕的凡人,前途一片晦暗。

阿芙洛狄忒略作安撫,又警告牧羊人,如果他膽敢將這一晚當做談資吹噓,那麼來自宙斯的雷光會立刻將他灼燒成灰塵。然後她便離開了牧羊人和他的羊群,回到奧林波斯。

美神與牧羊人之間的短暫邂逅明明更簡單明了,潘多拉卻有更多疑問。

“為什麼牧羊人會相信阿芙洛狄忒的說法?”

赫爾墨斯輕輕笑了:“當你有令人難以自持的魅力,謊言也會變得更為可信。而且……”他頓了頓,綠眼睛嘲弄地一瞥。“她說了牧羊人想聽的話。誰都更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鬼話。”

潘多拉認真地將這教導記住。說謊要考慮自己的目的,要表現得為對方著想,要說對方想聽的話。如果對方原本就抱有好感,會更容易。

“另外,完全編造的謊言很容易被戳穿,但隻要適當地混入事實,或是隱瞞關鍵的事,聽者就不那麼容易察覺你在撒謊。”

潘多拉沉默片刻,還是沒忍住:“比如您經常擄走少女這種事實?”

赫爾墨斯愉快地輕笑起來。她意識到這正是他等待的問題,無端窘迫起來,彆開臉去。

他不依不饒地側過去看她,好聲好氣地哄:“我隻負責護送。又不是我想要帶走她們。而且不止是少女,需要幫助的旅人、重傷的士兵、迷路的亡者,還有被遺棄的孤兒,我都為他們引路。”

潘多拉原本便隻是心頭有點說不上來的滋味,赫爾墨斯這麼解釋,她立刻接受了。

見她那麼快恢複平靜,赫爾墨斯不禁想要苦笑。

被金箭射中的隻有他。一切都是愛之箭的效果。而不需要厄洛斯介入,大把的神靈還是凡人還是會心甘情願地傻傻墜入情網。他的情況有所不同。他對潘多拉那時而凶惡時而溫存的感情,是隻適合在至福樂原這膨脹然後消亡的幻影。是否乾脆更主動一些,就像厄洛斯提議的那樣,占有她、讓她回應他,然後在儘興後適時地結束這夢境?

赫爾墨斯還沒下定決心。

即便如此,他還是願意提前預支報酬,教她一些離開他之後用得上的東西。

“我還有個疑問。”潘多拉撫摸著橡樹葉葉脈,再度開口。

赫爾墨斯示意她說下去。

“阿芙洛狄忒和牧羊人睡在鋪著熊皮的床上,那之後發生了什麼?葉子什麼都沒說。”她微微蹙起眉毛,在為這意外的空白而認真苦惱。

赫爾墨斯罕見地失語了。

不為情|欲所動的雅典娜沒有給潘多拉這種知識還算合理,阿芙洛狄忒呢?他以為她隻是缺乏強烈的感情,現在看起來不止如此。

“你之後會明白的。”

他這麼回答,同時不免有些遺憾地想,唉,他要是再卑鄙一點,就趁機身體力行做個解答了。

作者有話要說:* 牧羊人的故事基於《荷馬詩頌》獻給阿芙洛狄忒的第一首頌詩,有改動。阿芙洛狄忒生下的孩子就是特洛伊的埃涅阿斯,羅馬奠基傳說的祖先之一。但是因為這篇文不準備涉及特洛伊相關,所以不要細究時間上的錯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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