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俄涅洛伊(2 / 2)

她聽到自己低聲說,看到黑發的神明因為一句話而顫栗。

不要。她已經知道後來。她多希望沒有說過這話。

潘多拉穿牆而出。

哪裡開始是謊言,到哪裡為止是真的,她不知道。原本這些都離她遠去,可猝地撞見這樣的時刻,她就想起來:

她原本真的很愛他。虔誠地,熱烈地,認真地,貪婪地。拚儘全力,而後一無所有。

一頭衝進虛幻的落日,折入神廟偏僻的角落,潘多拉終於平靜了些許。她低頭看著自己無法觸碰到眼前任何事物的雙手,冷不防想到:她在夢中處於這尷尬的境地,也許是因為她並不想扮演“潘多拉”的角色,不願接受他也許並非出於本心的溫柔體貼。

他看不見她,是因為她不想被他看見。

奇異的直覺告訴她這一判斷正確。

視野邊緣微光一閃,潘多拉漫不經心地看去,卻愣住了。

走廊壁上懸掛著圓形鏡子。她不記得鏡子之前是否一直在那裡。逗留伊利西昂期間,她眼睛裡隻有神廟的主人,對於陳設都隻是匆匆看過,不放在心上。加上從誕生時就對自己的外表缺乏興趣,她此前數次路過,更是沒想過要多看一眼。

而現在,潘多拉竟然在鏡子裡找到了神色僵硬的自己。

她不禁伸手,指尖在鏡麵激起粼粼的波紋。下一刻,她毫無阻礙地穿到對側。

鏡子中的空間與外界完全對稱,除此以外,並無區彆。還沒來得及向更深處探索,腳步聲靠近。潘多拉心頭一動,站到鏡麵出入口前。

外麵轉眼間又是白晝,另一個“潘多拉”緩步經過,餘光隨意掃過。

鏡子裡並非她側身走過的倒影,長著熟悉臉孔的女性正揮手招呼她。

她以為看錯了,停下腳步定睛望去。

完全一致的兩雙灰色眼眸隔著鏡麵,視線相觸。

鏡子外的“潘多拉”打了個寒顫,驚呼一聲,駭退到對側牆上。

非常輕微但清晰的碎裂聲。好像水晶迸開一條細紋。有什麼改變了。這是未曾發生過的意外。銜尾蛇張開嘴,夢境脫軌。

但是外麵的潘多拉並未消失。

潘多拉有些意外。她以為對方是夢境的產物,因為她不願意,才為承擔潘多拉的角色而誕生。在麵對麵的刹那,她們中總有一個該從這個夢中退場。然而並非如此。她並沒有就此成為唯一的那一個。

“潘多拉?!”幾乎是立刻,赫爾墨斯聞聲趕到,“發生了什麼?”

“鏡子……”

赫爾墨斯依言向鏡中看去,困惑地沉默。

鏡子裡的潘多拉微笑起來。

“他看不見我,”她輕聲說。

她那站在鏡麵外側的雙生子顫抖起來。

“也聽不見我的聲音。但你能夠。因為我還不想與他麵對麵,”她挪動到赫爾墨斯的正前方,沉吟片刻,自嘲地微笑起來,“可能也因為……他也不敢看見我。”

她的手伸出鏡麵,像要撫摸他的臉頰,卻穿過去。

另一個潘多拉抖得更厲害了。

站在對方的角度想,現在這個情況的確十分駭人。哪怕隻是個幻影,自己嚇自己也是一種離奇的體驗。潘多拉溫聲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離開這座神廟、離開伊利西昂會發生什麼?”

鏡子外的潘多拉僵硬地繃緊唇線。

赫爾墨斯眯起眼睛,循著身邊人的視線鎖定鏡中的一點。

潘多拉就在他目光落定的位置,但對視隻是單方麵的錯覺。

“我知道你肯定想過,”她壓低放柔嗓音,語含蠱惑,“他無法回答你,但我可以給你答案。”

另一個她倔強地彆開臉拒絕,轉而拉住赫爾墨斯的衣角往他身上靠,垂頭輕聲說:“沒什麼,我可能有點累了,以為在鏡子裡看到了奇怪的人影。”

赫爾墨斯將她攔腰抱起來,嘴唇在她額角貼了貼:“那麼就去躺一會兒。”

“潘多拉”順勢縮到了赫爾墨斯懷裡,像在躲避注視。

她輕輕笑出聲:“我會在這裡等你。”

因為對方一定會來。

作者有話要說:[1]古希臘詩人薩福編號LP31殘章,自英譯本改寫。

I'mgreehanthegrassis/andappeartomyselftobelittleshortofdying

描繪嫉妒的這兩行我尤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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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技·我嚇我自己

感謝追憶八千夜、碎鈺的霸王票,感謝鹹魚躺、顏幺幺、追憶八千夜、靖猗、全身塗滿鮮血的黑姬、竹紙菌、艾莉絲??、亦荷灌溉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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