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俄涅洛伊(1 / 2)

牛群跨越江河, 折入山穀。赫爾墨斯終於停下,先給長途跋涉的牛群喂了蓮花與莎草,而後將它們趕入附近的洞窟之中, 除了其中兩頭尤為健壯的。

潘多拉把玩著一束他塞給她打發時間的莎草, 見狀問道:“你怎麼還留了兩頭母牛在外麵?”

“你猜?”

他眼神亮晶晶地等著她猜錯, 她也作弄心大起, 乾脆直接說道:“不知道。”

赫爾墨斯撇嘴:“真沒意思。”但他沒把她的不配合放在心上, 自顧自轉身在山洞附近的綠樹近旁來回轉悠,像在尋找什麼。潘多拉乾脆在洞口的草地上抱膝坐下了, 閉上眼延伸感知, 開始尋找災厄之力的氣息。

“你在乾什麼?”

語聲貼著她耳後響起,神明有些寒涼的氣息擦過後頸皮膚。

也許是沒什麼和他人接觸的經驗, 少年赫爾墨斯對距離的把握實在堪憂,動不動直接湊過來,注意力被彆的什麼東西吸引就晾下她跑開,好像對這壞習慣毫無自覺,但又禁不住叫人懷疑是故意的,總之簡直就是隻我行我素的綠眼睛大貓。

潘多拉不著痕跡地往前挪了一點,回過頭說道:“沒什麼,想起一些事。”

赫爾墨斯挑起眉毛,顯然不信,話題卻轉開了:“坐在這種地方想事情?你不怕黑?”

她想了想:“現在不怕了。”

以前倒是被不知道誰關在黑漆漆的神廟裡嚇哭過。

赫爾墨斯露出十分遺憾似的表情,真不知道他剛才原本在打什麼鬼主意。他轉而一揚手, 向她展示從近旁樹上折斷的樹枝。這枝條乾燥且頗為平直, 他摸出把小刀,利落地剝下樹皮,將木條緊緊夾在掌心。地上挖出一個淺坑, 緊緊排布著乾燥的粗枝,赫爾墨斯將木條抵在其中一根木塊上快速摩擦。

火苗躥起,頃刻之間點燃起火堆。

熱氣撲麵而來,潘多拉將手擋在臉前,後退一步遠離火源。

赫爾墨斯見狀噗嗤輕笑。她不禁有點惱怒,繃起唇線瞪他。他笑得隻有更歡,火光在他的眼睛裡蹦蹦跳跳。明明按照獲得靈智的時間長短來算,現在她才是年長的那方,潘多拉卻有點想憤然跺腳。

赫爾墨斯向來喜歡捉弄人,但大多數時候,她都來不及真的生氣,他就好言好語地哄她。少年狀態的赫爾墨斯頑劣的軟刺更尖銳,和她如今偶然相遇,也沒什麼理由要讓著她。即便清楚這些,赫爾墨斯再搭話的時候,她沒壓抑住不快。

“如果你想學怎麼生火,我可以教你。”

潘多拉冷淡地回絕:“不用了。”

赫爾墨斯沒想到她會突然對他擺臉色看,怔然眨了眨眼睛。

她反而難堪起來,輕咳一聲,收拾了一下不該有的小情緒,以大姐姐的寬容態度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生火的話,我也會。”

在漁村生活的那十年,她可沒少照看廚房的爐火。

也許是她的錯覺,赫爾墨斯聞言抿唇,流露出些微挫敗。

潘多拉便主動問:“你生火打算乾什麼?神明並不需要烹製食物。”

赫爾墨斯又有了精神,他走到留在洞外的其中一頭黑牛身側,撫摸了一下它的前額:“當然是宰牛獻祭。”語畢,他輕而易舉地將牛推翻在地,壓彎牛頸,作勢要用小刀破開背脊。

倒地的牛低聲哀鳴起來,像是意識到對方是天生擁有駭人力量的神明,放棄了掙紮,隻是顫抖著,濕潤的大眼睛無助地看向潘多拉。

她不由拉住了赫爾墨斯的胳膊。

他訝然回眸。

潘多拉嘴唇翕動,一時詞窮,半晌才來了句:“它……多可憐啊。”

她自覺這話缺乏說服力。蓄養牛羊不是為了它們的皮毛就是骨肉,這些牲畜能夠作為儀式的犧牲死去甚至是一種光榮。況且,她能夠麵不改色地讓基雷斯吞噬一整個村莊、一整個城市的人,卻會對一頭夢中的牛心存憐憫?

並非如此。隻是赫爾墨斯理所當然地表露並使用神力的模樣刺痛了她。

念及此,她眸光微黯,鬆開他:“不,當我沒說過。”她朝後退了兩步:“我隨便在周圍走走。”

她轉身還沒走出半步,手臂就被一把反抓住。

“你要去哪?”赫爾墨斯沒有笑。

“就走到前麵的山穀裡看看,”潘多拉隨手指了個方向,“等你這裡處理完了,喚我一聲,我就立刻過來。”

“那很危險,夜裡說不定有野獸出沒。”

潘多拉無奈地歎息:“我能夠保護自己。”

赫爾墨斯麵露懷疑之色。

“真的,我能夠照顧好自己,遇見你之前,我不也獨自走了一路?”

赫爾墨斯揪起秀氣的眉毛。他困惑地沉默,好像在努力理解自己此刻的行為,但手上不僅沒有鬆開,反而更加用力。潘多拉有些難受,試著掙了一下:“你……先放開我。”

他一震,慌忙鬆開她,無措地舔了舔下唇,試探性地提議:“你不喜歡見血的話,我就不宰牛獻祭了。”

潘多拉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你打算那麼做,肯定有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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