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麗珠泄氣了，村裡那些老頭確實是這麼個德行，明明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手藝，非要搞個傳男不傳女，合著守著一個破竹編還能傳宗接代了不成。
“這是乾什麼呢，搞得這一地都是，也沒個收拾，楊麗珠你就是這麼當家的？”
夫妻兩正陷入糾結中，一道充滿了精氣神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一聽到這個聲音，夫妻兩臉色就變了，在裡屋看書的華向陽小臉也沉了下來。
楊萍萍見狀，連忙問道，“怎麼了，這人是誰？”
“是奶奶。姐姐，你在這看著朝朝，彆讓她醒了，我出去看看。”說著，華向陽書一合就跳下了凳子。
正要往堂屋裡去，他媽似乎就察覺到了，立刻叮囑道，“陽陽，不許出來，看你的書。”
華向陽有些不甘的抿了抿嘴角，楊萍萍歎了口氣上前拉住他，“你彆出去了，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彆摻和。”
華向陽沉默了下，沒出去，卻也沒有再回到書桌前，隻站在門口凝神聽著。
果然就聽到他奶奶沉下了聲音，“楊麗珠你這是什麼意思，分了家你就不讓我孫子見他奶奶了？”
見她一上來就指責，楊麗珠也沒給她好臉色，“你是來看孫子的嗎，不是你見他乾什麼。”
她這話噎得曾菊英說不出話來，好半響才將矛頭對準了華青，“牛娃你還是不是我兒子了，你就這麼看著你媳婦兒欺負你媽？！”
華青神色淡淡，目光撇在地上，沒搭理她，隻徑直問道，“你來乾什麼？”
他這話問得可一點不客氣，頓時就讓曾菊英變了臉色，怒氣衝衝的瞪著他，“怎麼著，我還不能來了，你是我兒子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難不成你還敢攆我！”
她這話雖然有些無理取鬨，但卻站著一個孝道，華青本來又是個笨嘴拙舌的，臉都憋青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楊麗珠見狀，立刻氣勢洶洶的瞪著曾菊英，“你少在這東扯西扯的，牛娃怕你我可不怕，分家的時候你不是說了嗎，這輩子都不到我屋裡恰一步腳印，怎麼，現在是要變卦！”
楊麗珠可不是什麼忍氣吞聲的，從分家時起她就已經和那一大家子撕破了臉，這會兒誰的麵子她都不會給，更何況她還知道曾菊英是為什麼而來，就更加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了。
曾菊英被她氣得不輕，她也知道這個兒媳婦不好惹，但小兒媳婦懷著娃，就饞那一口糖，可自從大兒子分出去後，家裡就沒有了額外供應的糖票，隊裡分的那些也全供小兒媳婦一個人吃了，連她的寶貝孫子都沒吃到一口，可她還是不夠，一直吵著要吃，她也是沒法了，隻能來找大兒子。
好歹也做了幾十年的母子，她自然知道華青是個心軟的，隻要她態度軟一點，華青就會乖乖聽話。
想著她稍稍放軟了語氣，將突破點放在了華青身上，“你不是發工資了嘛，把那糖票拿點給我。”
聽到她這話，楊麗珠就冷笑了一聲，果然是為了糖票來的，她還真是拿小兒子一家當寶，大兒子一家當草啊。
當即她就一口拒絕了，“沒有，分家的時候我們就一口氣把你和爸十年的贍養費全付完了，你現在要什麼都沒有。”
曾菊英咬著牙，瞪著楊麗珠，“我沒和你說話，我在和我兒子說話，你有什麼資格插嘴！”
“她有資格。”楊麗珠正要懟回去，華青就淡淡的開口了，他目光不再下撇，直直的凝視著母親，“麗珠是我妻子，這個家的一切她都說了算。”
曾菊英愣了下，沒想到才分出來半年她大兒子就像是變了個樣，現在竟然還為了個外人敢反駁她的話了！
她氣得咯咯的，卻也知道這個兒子一向吃軟不吃硬，隻能咬著後槽牙，壓著火氣道，“你那糖票我也不要多了，給一半就行，你弟妹現在懷著娃，害喜得厲害，就饞這一口糖。”
“她懷的又不是我的娃，想吃糖讓她找剛子去，我的糖隻給我的妻子和孩子吃。”
華青語氣裡毫無波瀾，說得十分隨意，卻把曾菊英和楊麗珠都聽愣了。
躲在裡屋裡偷聽的華向陽和楊萍萍也愣住了。
——所以這就是老實人爆發後的力量嗎，這已經到了可以氣死人的程度了吧。
曾菊英在呆愣過後，氣就衝到了天靈蓋，“所以你這是不肯給了！”
華青撩了撩眼皮子，語氣依舊無波無瀾，“不明顯嗎？”
他這態度氣得曾菊英再也忍不住了，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抖著手指著他的鼻子，“行行行，你現在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我明天就去你們單位，讓你們單位領導好好管管你，看他們知道了你是這麼個忤逆不孝的東西後，還要不要你！”
“明天星期天廠裡沒人，你星期一去吧。”華青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
曾菊英顫抖的手頓時一滯，梗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楊麗珠在一旁看著，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這一笑直接把曾菊英的理智笑沒了，她環顧了四周一圈，抓起一根長凳就往華青身上砸，“我打死你個短命鬼，你這不尊孝道的東西，你出門怎麼不被車撞死呢！”
聽到她這話，楊麗珠臉上的笑瞬間就消失了，她立刻抄起了今天剛買的掃把，往曾菊英腳下掃去，“你給我滾，你這個瘋婆子，有你這麼當媽的嗎，居然咒自己的兒子死！”
“他不是我兒子，他就是個短命鬼，討債鬼！楊麗珠你敢對我動手，你給我等著，我要去告訴大隊乾部，我要讓他們都來看看，看看你們兩口子是什麼忤逆不孝的東西！”
曾菊英畢竟也五十的人了，雖然身體健壯，精神頭也不錯，但楊麗珠怎麼著也比她年輕了二十歲，她又害怕真被楊麗珠打到，就不敢再糾纏，趕緊一邊放狠話一邊灰溜溜的跑了。
看著她逃竄的背影，楊麗珠叉著腰狠狠的呸了一口，“敢咒我男人死，我先弄死你！”
“媽媽好厲害，媽媽威武！”
不知何時被吵醒了的小團子掙脫了哥哥姐姐的束縛，一溜煙就跑了出來，一邊蹦一邊拍著小手，大眼睛裡滿是對母親的崇拜。
楊萍萍也是第一次見她姑姑這麼強悍的一麵，一雙眼睛亮閃閃的，隨即又擔憂道，“姑姑這麼做，萬一你奶奶真的叫來大隊乾部這麼辦？”
在這個時代萬事孝為先，她姑姑姑爹剛才的行徑已經可以稱得上不孝順了，要是被人以此攻訐可怎麼辦。
“姐姐你記著，父慈子孝，父母不慈孩子就可以不孝。奶奶想讓爸爸死，想讓朝朝死，她就不是我的奶奶。”
華向陽看著她，目光清正而平淡，一時間讓楊萍萍說不出話來。
是啊，父慈子孝，父母不慈孩子為什麼還要孝順，難不成以後她還要去孝順吳秋梅，然後被她吸血一輩子嗎？
楊萍萍打了個冷顫，她又不是聖母白蓮花，何必去乾那麼惡心自己的事。
作者有話說：
楊萍萍：沒想到我姑姑一家竟然是這樣的一家，怪不得有成為反派的潛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