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1 / 2)

這張臉,這眉眼……

這熟悉的音色語調……

縱然謝清霽有著泰山壓頂而不改色的定力,此時也忍不住心裡一個咯噔,腦海裡緩慢又清晰地浮現出四個字。

——冤家路窄。

這兒竟然是司暮的住處?

謝清霽微微仰著頭,眼底不可抑製地冒出錯愕來。

麵前這人,縱是化成灰了他都認得,正是他的師侄,司暮。

謝清霽和司暮,名義上是同門師叔侄,可實際上兩人關係並不怎麼樣,宗門弟子們編排兩人恩怨情仇各種故事,能編出十八冊連環話本,都不帶重複的。

謝清霽性子清冷又孤傲,向來是不願意在他人麵前示弱的,更何況麵前人還是他的對頭。

他從不可置信的情緒中回過神,下意識就想低頭,不願讓司暮看見他此時狼狽的模樣,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這具身體並不是他原本的身體。

司暮應當認不出他來。

謝清霽隱約鬆了口氣,但旋即又提起心來——所以那兩人口中的君上,是司暮?

司暮居然敢和這些事情扯上關係!

他們倆相看兩相厭,多年來井水不犯河水,司暮做什麼,司暮想做什麼,隻要不太出格危及宗門,謝清霽並不大搭理。

但是這種事……

謝清霽一想到那兩個不懷好意的中年男人特意搜尋少年郎,甚至不惜抓人頂替,就是為了進獻給司暮,而司暮很有可能就順水推舟就此接納……

他就覺得一股無名惱火湧上心頭。

這氣惱來得莫名其妙。謝清霽抿了抿唇,正要說話,司暮卻輕嗬了一聲,生生截斷他將要說出來的話。

“膽子挺肥啊小家夥。”

下邊的人妄自揣測他的心思,往他屋裡送人,其實已不是第一次。

很多很多年前,他師叔還在的時候,司暮是曾縱容這種事情的——假意收了人,將人往旮旯角落裡一塞,轉頭就裝模作樣地去氣他師叔。

——他向來是以氣他師叔為樂的,而這招屢試不爽,他師叔每次會被他氣得耳根發紅,冷著臉罵他混賬,讓他滾蛋。

那般冷清的人,罵起人來反反複複都隻有幾個單調寡味的詞。

司暮覺得眼眶有點兒不舒服,他歸結於是喝太多酒、有點上頭的緣故。

於是他決定轉移一下注意力,低頭掃了眼懷裡的少年,就開始胡亂挑剔:“臉怎麼白成這樣,是糊牆時順便去蹭把灰了?腰肢這麼細,你是地裡的小白菜嗎,一拗就折的那種?——哦,還很矮。”

謝清霽的神色空白了一瞬。

司暮喝太多酒了,字裡詞間都浸著酒氣,眼底浮著一層迷離碎光,借著醉意肆無忌憚越說越起勁:“你這模樣,根本比不得——”

比不得誰他沒能說完,因為那棵一拗就折還很矮的地裡小白菜用力扯開了他的手,反手拎起桌案上滿滿的一壺酒,拇指一動挑開壺蓋……

然後將整壺酒迎麵潑了他一臉。

清冽酒氣登時四散開來,晶瑩剔透的液體從俊美的臉龐上一滴滴滑落,在那黑色衣領上染出更深色的一塊。

司暮霎時噤聲,錯愕地眨了眨眼,將綴在長睫上的一滴酒抖了下來。

謝清霽將酒壺順手擱回桌案上,心平氣和地問:“冷靜了嗎。”

雖然帶了個嗎字,但謝清霽這語氣四平八穩不起波瀾,司暮有一瞬間的晃神,竟覺從中聽見了長劍出鞘的錚然聲。

身前這少年才到他胸口高,身形清瘦仿佛風吹就折,背脊卻挺得筆直,毫不鬆懈的姿態,仰著頭望過來時,一雙沉黑的眸沉靜而冷淡,不見分毫恐懼。

一種難以描述的似曾相識感猛然冒起,如一縷輕煙,稍縱即逝。司暮皺了皺眉,試圖抓住一點什麼,微微走了神,連少年推開他又推門離開,都沒有反應過來。

……

司暮居所的不遠處。

兩個剛巡邏完一圈的小弟子蹲在樹頭下,正嘰嘰咕咕地講著小話。

話題中心正是那喝得醉醺醺的司暮君。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雖然為什麼特殊並沒有人知道,大家隻知道每年今日,司暮君都會在屋裡痛飲美酒一醉方休——和一位不知名美人兒。

美人兒是誰,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親眼見過——大家最初隻是聽見屋裡隱約的動靜,然後胡亂猜測罷了。

真正來“蓋棺定論”的司暮君本人——某天幾個小弟子講閒話的時候被司暮君逮了個正著。

小弟子們惶惶恐恐,還以為自己要涼了,結果司暮君卻輕描淡寫地放過了他們,沒肯定,但也沒否認。

於是這傳聞就傳得越發真實起來。

“說起來我還真想看看裡頭那人是誰,以司暮君的性子,能讓他如此藏著掖著的肯定是個絕世大美人。”

“害,誰不想看呢,可惜司暮君藏得嚴實——一年裡也就這個時候能聽見一點動靜了,平時更是連影子都見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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