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2 / 2)

男人仰頭灌了口酒,見少年急匆匆地往屋裡走,掀唇一笑,隨手將酒壺望旁邊一擱,就如玄鳥俯衝而下,長臂一身,將少年攔腰帶起,輕輕鬆鬆落回屋頂上。

謝清霽雖有防備,但他修為低微,哪裡擋的過司暮……這具身體大概不怎麼適合修仙,謝清霽雖然一直在不斷轉化靈氣,但最終能留在他體內的靈力卻是寥寥無幾。

之前因著紅痕,謝清霽一度猜測這具身體和他原來的身體有些聯係,直到知道他原來的骸骨被司暮收殮了,才略略壓下這個猜測。

或許真的是巧合了些。

他雜七雜八的念頭想了一圈,抬眼正要說話,就和一壺酒撞了個對麵。

司暮晃了晃酒壺,裡麵發出晃蕩水聲,他漫不經心道:“來,喝兩口。”

謝清霽:“……我不喝。”

他盯著壺嘴,想著的是方才司暮瀟瀟灑灑直接對著嘴喝的模樣,不自覺流露出一絲嫌棄。

司暮順著他視線望過去,沒好氣地哼了聲:“想什麼呢,一人一壺。”

他微微側了側身子,讓謝清霽看見他身側另一壺酒。

謝清霽低聲道:“讓一個不到十五歲的少年喝酒,你的良知不會痛嗎?”

司暮笑了聲,開玩笑道:“你還知道你不到十五歲啊,小小年紀成日端著個老成淡定的架子,不知道的隻以為你活了千八百歲了。老板著臉做什麼,小孩子就該多笑笑鬨鬨。”

謝清霽聽見他說“千八百歲”時,有一瞬心虛,然後就將“板著臉”做到極致,一板一眼道:“半夜在他人屋頂飲酒嬉笑玩鬨,非君子所為。”

司暮樂了,把酒壺往他懷裡一塞:“怪你這兒月亮格外圓、風格外清,深深的吸引了我,行了沒?你倒是喝喝看,這是不是酒?”

謝清霽皺著眉舉著酒壺聞了聞,沒聞到酒香,倒聞到淡淡的茶香。他無語了片刻,心說這人什麼毛病,好好的茶不好好的喝,非要裝模作樣裝酒壺裡,坐人家屋頂上喝。

他在劍峰待了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餓倒是不餓,就是有些渴,這具身體還是差了些。

本來沒有司暮搗亂,他現在就該在屋裡好好喝著水,準備歇息的……

司暮好像看出了他的猶豫,乾脆道:“喝,不喝今晚我們就在這吹一夜風好了。”

謝清霽:“……”

謝清霽簡直怕了他說到做到,遲疑了一會,在司暮的凝視中打消了下去找個茶杯的想法,微微仰頭,學著司暮的樣子小小喝了一口。

謝清霽仰頭時,雪白的頸項就展露在司暮眼前,衣領扣得工工整整,小巧的喉結微微一動,秀氣又矜持的模樣。

他匆匆咽下一口,稍微緩了緩口渴,便不肯再喝,將裝著茶的酒壺捧在手裡,微微抿了抿唇。

於是那殘留在唇上的水光便被抿開了,整張唇都變得瑩潤起來。

司暮看了一眼,就轉開了視線。

雖然早就知道這小家夥某些習性和師叔如出一轍,但這不經意間看到,還真是……

讓人心情複雜,讓人忍不住想逗。

一口溫熱茶水落肚,充沛的靈氣衝散開,潤澤了全身經脈,一陣舒適,甚至困擾數日的瓶頸都有了點突破的跡象。

謝清霽一怔,立刻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茶水,而是飄渺宗靈脈源頭處的靈水。

飄渺宗獨擁一條地底靈脈,靈脈源頭附近有一處極小的清泉,因常年被充沛靈氣滋養,久而久之便成了可洗髓固修為的靈泉。

這靈泉水珍貴難得,縱然司暮地位極高,也沒法無故取用太多,這回司暮約莫是看他最近修為停滯不前,才特意去要了一壺。

手中酒壺似有千鈞重,謝清霽舌尖抵著上牙,沉默了好一會,才不太自在地低聲道:“謝謝。”

他已經很久沒和司暮心平氣和地交流過了,與天道同歸於儘前,他和司暮的關係能用形同陌路來形容。

他不許司暮上主峰,平常也不會去司暮的六峰。自從……之後,他和司暮的聯係就隻停留在,司暮不斷給他傳訊,而他沉默著看完,就原封不動地退回去。

再無往來。

謝清霽偏頭,看向玄衣男人。

男人神情散漫,一手撐在身側,一手拎著酒壺往嘴裡灌,瀟瀟灑灑的——心裡有了數,謝清霽隻稍微一辨,便知道那不過是普通的茶水。

偏生司暮就有本事將它喝出來美酒佳釀、仿佛要大醉一場的姿態。

謝清霽沉默地想著。

然後他發現,他根本沒法想象這樣一個疏懶散漫又不羈的人,會以怎樣的姿態,從無歸崖一躍而下……

去殮一具或許已被戾風吹散得灰飛煙滅的骨。

會將這具和他早無瓜葛的骨,葬在哪裡。

又會以什麼樣的心情……

在那注定得不到回應的百年光陰裡,日複一日地往他主峰上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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