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酒中客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不拘就體現在他對外界一切看法都毫不在意。

什麼大膽的法子都敢想。

想到了就敢去做。

肆無忌憚的。

許林兩家當了幾十年鄰居,交情甚篤,兩個準備成親的小輩都是兩家人一起看著長大的。

兩家長輩哪裡舍得讓這情投意合的一對小情人被紈絝拆分,不得相守。

他們奈何不了紈絝,便開始清點財物收拾包裹,打算讓兩個小輩悄悄成親後就去鄰縣裡避一避,等紈絝徹底遺忘這事之後再回來。

紈絝不知他們暗地裡的打算,仍舊是隔三差五地來叫囂鬨事——他倒是沒再帶家丁來了,因為他發現每次他帶家丁來,酒中客就揍他揍得格外狠。

鼻青臉腫,腰酸背痛。

於是他乾脆自己跑來,傷一好就來,橫豎酒中客不可能打死他。

許家人不勝其煩,但又想不到彆的法子。

酒中客道:“他是咽不下這口氣。”

紈絝他母親生了三個女孩後,才得了個帶把兒的。全家人如獲珍寶,把紈絝當命根子一般嬌慣寵著養著。

紈絝從小要什麼有什麼,稱心如意了二十年,被縱壞了,乍然吃了虧,心中不甘,忿忿不平之下,反倒越來越在意。

他花酒也不喝了,風月場所也不去了,狐朋狗友約他去野外玩耍,他斷然拒絕,大刀闊斧地往許家門口一坐,就賴著不走了。

“姓許的,給大爺開門!”

屋裡酒中客聽見外頭動靜,笑了笑,悠悠然喝了口酒,呼出一口肆意不羈的酒氣,哂然道:“他不就是納不著小姑娘不死心麼,來,我教他死心。”

他早些年浪跡江湖時曾結識過一位易容高手,相談甚歡。易容高手很欣賞他,與他稱兄道弟,臨彆前便教了他一點易容手段。

酒中客回憶了一番,折騰了一頓,又找許小姑娘借了些胭脂水粉,稍作修飾,換了件經由許母改造過的淡粉衣衫,便施施然走去開門。

紈絝在這坐了大半個早晨了,叫過喊過,還試圖去砸門——可惜沒能砸開,許家早在酒中客的提醒下,將大門加固了一遍又一遍,堅不可摧,甚至牆頭都釘了釘子,豎起許多鋒利瓦片,防著紈絝爬牆。

紈絝吵鬨許久,都見不到許家人出來,連平日那凶神惡煞的老揍他的那人都沒了影。

他憋了一肚子氣,有點懷疑許家人偷偷摸摸地連夜出逃了。

紈絝席地而坐,被那堅硬的青石板上硌得屁股疼,正準備回去喊人來砸門,就聽見吱呀一聲,緊閉了一早上的門打開了。

紈絝下意識抬頭。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推門而出,站在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眸光傲然中隱約透著瀟灑。

和女子視線對上的那一刻,紈絝覺得自己的心要因為跳太快而壞掉了。

這,這是天仙下凡了嗎?

紈絝呆滯地仰著頭,以往見著的風月場所裡的嬌媚小美人們一瞬間都失了顏色,他空白一片的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他要得到這個人。

一見鐘情是個什麼滋味,他今日終於嘗到了。

酒中客看了一會他發傻的模樣,挑了挑眉,對自己久不施展卻仍未生疏的易容技術表示很滿意。

他半彎下腰,修長食指微微屈起,捏住了紈絝有些肉墩墩的下巴,紅唇輕啟:“成親嗎?”

酒中客刻意捏了捏著嗓音,聲音不似平時朗潤,但也不太像女子。

不過紈絝被美色迷惑,腦子都不會轉了,根本沒有察覺出不對來,他噌的一下站起身來,結果發現自己還不如麵前的大美人高。

紈絝難得尷尬了一瞬,覺得有些丟臉,往後退了一步,一腳踩在了他方才坐著的那塊矮青石上。

這下他終於和大美人一樣高了。

紈絝悄悄踮起腳尖,想也不想地道:“成親!成親!我馬上就回去準備聘禮,娶你!”

他戀戀不舍地看了眼大美人,跳下石塊,一溜煙跑遠了。

紈絝看起來真的很心急,明明昨天還被酒中客揍得走路都拐著腿,一搖一晃的,這會兒卻跑得飛快,一下不見了影。

——謝清霽目送紈絝離開,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

秘境沒有變化,意味著他這一步沒走錯。

他從換上酒中客當年哄騙紈絝的衣衫之後,就開始渾身散發冷意,就差往臉上寫著“生人勿近”。

問紈絝“成親嗎”的時候,那音調更是冰凍三尺般的冷。一字字說出來跟吐冰塊似的,嘣嘣嘣砸地上能砸出來三個坑。

……若當年酒中客當真以這種語氣來問紈絝,紈絝大概要嚇到當場尿褲子。

好在秘境寬容,沒讓謝清霽和當年的酒中客一樣,易容成女子。

而紈絝也沒有受他冷冰冰的影響,仍舊像當年一般反應。

謝清霽這才勉強壓住了自己想拆秘境的想法。

他垂眸看著自己僵硬如木的手指,眸底閃過一絲嫌棄。

縱然方才捏紈絝下巴時墊了一層衣袖,他還是覺指尖油膩得不得了,恨不得馬上回去洗手,洗個十遍八遍才成。

酒中客……當真是不羈。

謝清霽想到這件事可能的後續,越發頭疼起來了。

哄了紈絝回去備聘禮,到時候他不會真的要替許小姑娘……替酒中客嫁過去紈絝家吧!

謝清霽頭皮發麻。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折身回屋去。

許老爺一直在門後等著,見謝清霽回來,忙不迭湊過來,詢問如何。

謝清霽仿著酒中客的口吻,麵無表情音調平平地道:“說是要回去備聘禮,準備要娶……”

他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那個有千鈞之重的“我”字。

乾脆閉嘴沉默,糊弄了過去。

關鍵事件完成了,秘境還不至於糾結這一點小問題,許老爺也沒有在意,按著曾經的發展,繼續和謝清霽商議。

誰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街道拐角,正站著個身姿挺拔的男人。

他眼睜睜看著謝清霽走出來,捏著紈絝的下巴,從口型上認出來了“成親”兩個字……錯愕之後又卷起了滔天怒火。

雖然知道謝清霽是無可奈何,那神情也表明了他無聲的抗拒,但司暮還是氣得想啃牆。

……等這事結束了,他非得把這秘境拆了。

拆光!

一根草都不給它留!

他在原地忍了又忍,直到謝清霽身影消失在許家門後,還是沒忍住,大步朝這邊走來。

然而沒走兩步,以他為中心的一個小圈內,空氣就忽然扭曲,景象瞬間模糊。

片刻後才恢複平靜。

安安靜靜的街角,空無一人。

……

秘境中時間流逝的飛快,幾天時間眨眼就過。

美色力量強大,紈絝居然真的去和他爹娘說要娶妻了。

可惜他一見鐘情腦子進水,他爹娘倒還不算糊塗,不願兒子娶個沒錢沒勢的小戶人家,死活不肯鬆口。

紈絝過來和易了容的酒中客說這事的時候還有點委屈,一邊委屈一邊信誓旦旦地保證:“我不會放棄的!等你進了我家的門,我會以正妻之禮待你的!”

酒中客睨著他,不置可否,隻散漫地坐在座位上,一手撐著下巴,懶洋洋笑:“那你爹娘呢?”

紈絝就很喜歡大美人這副散漫悠然姿態,隻覺充滿了韻味,眼都看直了,忙不迭道:“我會說服他們的!到時候一定能把你扶正!”

他終於回過神來,長年累月混跡風月場所裡的經驗有了用武之地,開始花言巧語不間斷,和之前在許家門口罵罵咧咧的樣子判若兩人。

酒中客本意是想“嫁”過去,到紈絝家裡,把那一家不著調的都一並收拾掉,叫他們再不敢胡作非為,故而對紈絝的各種誓言隻當笑話聽,聽完了啜了口杯中酒,笑了。

“好啊。都行。”

紈絝得他點頭同意,大喜過望,和戰戰兢兢的許老爺商定了個日子,就屁顛屁顛就走了。

走之前還再三叮囑酒中客:“出嫁那天你可要穿漂亮些!戴紅蓋頭!”

他戀戀不舍:“我可真喜歡你!”

酒中客笑眯眯地應好,眼底卻泛起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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