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2 / 2)

他將刀客留下的刀柄也拿出來,放在麵前地上。

清澈酒液從酒壇子裡倒出,淅淅瀝瀝淋過黃土。

來回三次。

一杯敬相逢。

兩杯敬同守。

三杯敬離彆。

最後一滴酒液從壇口滴落時,風中忽然響起刀鳴聲,一縷帶著刀光的風驟然吹來,卷走了那滴酒。

與此同時,刀柄和酒壇子都倏然閃過亮芒,好似變回了最初在它們各自主人手裡的模樣。

隻是那亮芒轉瞬即逝,旋即那刀柄和酒壇子就黯淡了,那酒壇子在司暮手裡轉了轉,倏而化作輕煙,四散而去。

隻有地上殘留的酒液在慢慢變幻成刀鋒的模樣,與刀柄融合在了一起。

變作了一把新的刀。

司暮將它撿起,站起身來,凝神感應,再感應不到酒中客和刀客的氣息,唯有沉澱了千餘年的凜冽殺氣纏繞其上,似乎隨時可斬敵千萬。

還待細看,四周景象如陳舊殘紙,簌簌破碎。他下意識回頭,就看見謝清霽一步跨來,自然而然地揪住了他的衣袖:“秘境碎了。”

困了他們不知多久的秘境,終於以酒中客和刀客的徹底離去而破碎消散,露出外界的真麵目。

……一處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環境空闊,景色優美,壓抑在心的抑鬱之情也消散了幾分。

連謝清霽都忍不住微微舒口氣。

但他旋即想到他們最初是怎麼來到這的……又麵色微沉。

天道。

司暮已將那刀收了起來,自然而然地望著他,等著他決定接下來要做什麼。

謝清霽在此處感應不到天道的氣息,轉念間便有了主意:“我想去一趟無歸崖。”

這名字太敏感,司暮眸光一閃,緊接著便聽見謝清霽淡然而堅定道:“去取劍。”

……

與此同時,距離飄渺宗七八千裡外的某個城鎮裡。

這是個頗富庶繁華的小鎮,民風簡樸,平日裡就算不是過節,也很是熱鬨。

又兼之此地並不設宵禁,晚上眾人閒下來了,家家戶戶互相拜訪是常事。

可最近這鎮子裡卻驟然安靜了下來,夜色一起,眾人便匆匆忙忙地進了屋,偌大一條街上,竟是一個人也無,每家每戶都關緊了門窗,躲在裡頭,一點兒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原因無他,是因為最近鎮子裡出了件怪事。

先是街尾的書齋老板瘋了,半夜三更到街上來回地走,握著本書冊,大聲念著書中詞句。

有人不堪其擾,出去製止,結果被書齋老板摁著打了一頓。

那書齋老板是個落舉書生,文文弱弱的,他能將製止他的大漢胖揍一頓已是令人震驚。

但更令人震驚的是,那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大漢齜牙咧嘴地回去歇息了一天後,在第二日半夜,拎著把殺豬刀,也加入了朗誦隊伍。

他嗓門大,口音又不甚標準,大半夜地在那粗聲粗氣念叨“為伊消得人憔悴”,實在驚悚。

而他家人聞聲而來,俱是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大漢是何時出去的,更不知他為何如此。

那文弱書生執意要念書,眾人勸阻不得,隻能將他敲暈送回了家,而那大漢是慣常殺豬的,一身腱子肉,看著就很不好惹,手裡還拿著把殺豬刀,反抗起來格外劇烈,連連撞翻了好幾人,刀也刺傷了好幾人。

好在那幾人躲避及時,傷口並不算很嚴重。

不過這也讓場麵一度失控。

一片混亂中,誰也未曾留意到一縷渾濁的氣息從大漢身上散溢出來,悄無聲息地就附在了被他刺傷的幾個人身上。

大漢精神亢奮,根本聽不見彆人勸阻,執意要遊街念書,眾人攔他,他便奮力反抗,一張臉憋得通紅,一邊嚷嚷著“問世間情為何物”,一邊舞著鋒利的殺豬刀。

他勢頭太猛,刀尖鋒利,眾人也有點害怕,紛紛讓開,折騰了大半夜,皆無可奈何。

直到晨曦初透,眾人都筋疲力儘了,他才猛然止聲,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撲通一聲倒地。

哐當一聲刀落地,被旁邊一個眼疾手快的青年一腳踢遠。

眾人這才敢圍上來看他,卻發現他麵色如常,發出鼾聲——他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這事匪夷所思,但最開始大家還都以為是意外。

隻道是書齋老板和殺豬大漢腦子偶爾壞掉了。

直到接二連三的,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半夜念書的隊伍。

先是第二夜被殺豬大漢刺傷的幾個人,然後是一位賣花的小姑娘、年過八十的一位老阿爺、早起開早食鋪子的老板娘……越來越多人半夜上街念書。

無一例外都是隨著書齋老板一般,念些或憂傷或悲切或纏綿悱惻的詩詞。

一旦有人阻攔,便格外凶狠地反抗,這個時候的他們,有著遠超平時的力氣,眾人輕易抵擋不得。

其餘正常的人一開始還敢下去攔阻,後來發覺實在不對勁,都不敢出去看了,躲在家裡悄悄觀望。

然後他們發現,隻要天一亮,這些人就會立刻倒下大睡。

發現這一點後,眾人便乾脆夜色一起就關緊門窗,任由那些瘋了的人去念書,等他們天亮睡著了,再由各自家人帶回去。

如此折騰了大半個月。

鎮裡縣令終於意識到這可能不是生病的緣故,或許是有邪物作祟,趕緊派人去最近的修仙門派求助。

奈何路途遙遠,派出的人一時半會趕不過去。

而昨天夜裡,意外終於發生了。

那八十多歲的老阿爺,在走著走著,突然就沒了聲,倒在了路邊。

他家裡人察覺不妙,顧不得鄰家勸阻,小心翼翼地去將人抱回來——這回老阿爺沒有反抗。

因為他沒聲沒息的,早已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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