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2)

磅礴的力量衝蕩開整個來,眾人隻覺得天地都被翻了個遍,站都站不穩,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極大的欣喜——風止君來了!

他們有救了!

極度絕望後的希望來的太突然,眾人的呼喊聲有一瞬間靜止,然而來不及等眾人轉為歡呼,劍意倏而消散,那支離破碎的天道竟是一片片的凝聚回來——

複歸原樣!

那天道宛若無事發生,又變回了完完整整的模樣!

歡呼硬生生卡在了喉嚨,眾仙修大起大落之下,幾欲崩潰。

明溱抹了把臉上臟汙的水跡,一劍劈開滾落腳邊的巨石,旋身一腳將之揣入地麵裂開的大縫:“傻愣著做什麼,還沒結束呢!還能動就繼續!”

他喘息了一聲,方才幾塊巨石連連砸來,約莫是將他肋骨都砸斷了幾根,此時一呼吸肺腑裡就疼的很。

他忍著痛,將另一半巨石也踹到地縫裡,心說這回要是能活下去,非得帶著門下弟子們一塊好好操練。

活得過於安逸了,上進心都丟了個乾淨。

總嚷嚷著要和風止君同進退,可到頭來,將他們護在身後的,仍舊是風止君。

仙修們被他喊得紛紛回神,環顧四周。

河海之水仍在奔騰,無數巨石由遠及近,所幸因著風止君這一劍,天邊日月雖還在高懸,但也沒再亂砸火球冰球,給了他們喘息之機。

再仰頭,縮地術產生的靈氣旋渦還未消失,而風止君一襲白衣勝雪,遙遙站在天道對麵,身邊站著司暮君。

倏然間好像那些絕望和不安就被壓下了許多。

——有的人,隻消站在那裡,就成了希望。

眾仙修們陡然亢奮起來,打不過天道,他們就繼續殺妖獸、引河海之水入地縫,再將崩落的山石推來堵住……總有他們能做的事。

他們沉溺於安寧日子裡不思進取了百餘年,在天道麵前都不堪一擊,已經丟人至極。

若再束手待斃,簡直愧對仙修兩字。

……

底下眾仙修重新活泛起來,謝清霽並沒有太留意。

他大半心神都落在了對麵的天道身上。

緊張了一路,真見到了天道,司暮反倒是冷靜下來了。他睨了眼天邊那剛碎片重組完畢的天道,嘖了一聲:“還真是打不死的過街老鼠,又臟又臭。”

謝清霽沒說話,他隻淡淡抬眼看天道。

因著方才又吞了許多人和妖獸的緣故,天道力量越發沉重,氣息也越顯渾濁。

無數不甘的魂魄在它周身縈繞掙紮,扭曲不堪。

天道渾濁的眼珠子轉了轉,望著謝清霽,神情僵硬又古怪:“你這身軀,養的不錯,不如歸我。”

它露出垂涎的意味,乘風而來快如鬼魅,抬手就要抓謝清霽。

司暮畫境一轉,將它擋了個正著,而謝清霽反手一劍,削去了它半隻手掌。

天道給自己捏過幾個身軀,都不合意,如今是仍舊維持著半虛半實的姿態,打算奪了謝清霽的身軀占為己用。

於是那被削斷的半隻手掌化作濁煙散去,又很快凝聚出新的手掌來。

謝清霽和司暮一路共戰而來,早已摸索出最融洽的聯手方式。

劍意勢如破竹鋪天蓋地迎麵而來,招招冷厲,直取天道要害。

天道雖篤定自己不會再在謝清霽這兒栽第三次跟頭,但看著他那凜冽劍光,忍不住又想起來之前謝清霽給它的穿心兩劍。

……特彆是千年前那一劍,直接葬送了它千年光陰。

天道心頭一顫,忍不住生起幾分忌憚,也謹慎了些,有太過凜然的劍意,縱然知道傷不了自己,也選擇避開,隻操縱著日月落下的火球冰塊去擋。

它的關注重點都在謝清霽身上,反倒忽視了司暮——司暮刻意收斂了氣息,不遠不近地護在謝清霽身邊,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動靜。

可直到天道再一次避開劍意,一步側過,卻猛地撞上一處堅硬的屏障,它才發現了不妥。

——密密疊疊的畫境,不知什麼時候,就無聲無息地舒展開來,鋪陳於它四周,將它牢牢困了個正著。

電光火石之間,天道忽然明白了謝清霽的意圖——怪不得這劍意總是不痛不癢!它隻道謝清霽魂魄失半後續無力,原來這小狐狸竟是打著要將它引入陣法的主意!

天道落入這無形畫境交錯而成的陣法之中,如陷泥沼,雖不至於寸步難行,但也足夠叫它惱然。

它倏而化作濁煙,想憑著自身特殊的形態脫身。

然而司暮和謝清霽又怎會允許,畫境與畫境的交錯間隙裡,布滿了劍意,天道一碰,就得被削一次。

天道躲避不及,被劍意削了幾次,勃然大怒,驟然回歸人形。

它發出悶雷似的聲音,指成勾爪,抬手就要撕扯開畫境。

憑它的力量,真要硬碰硬,這畫境還能困不死它——這念頭堪堪閃過,天道指尖剛碰著畫境,一道劍意倏地炸開。

天道隻覺得眼前一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濃厚烏雲翻滾而來,遮蔽了日月。

天地間霎時黑暗一片。

那日月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日月,是天道造出來奪取天地靈氣和生機的。

日月不落,天道就能源源不斷地汲取靈氣生機。而此時日月被烏雲遮蔽,生機頓失,天道氣急,登時加大了力氣,要將畫境撕扯個破碎。

可沒等它扯破畫境,無數道光芒從四麵八方亮起,漸漸凝聚成無數雪白人影——那是無數個提劍而立的“謝清霽”。

每個“謝清霽”身上都卷攜著濃烈的生機和靈氣,對天道來說,誘惑滿滿。

天道動作一頓,渾濁的眼珠子轉了一圈,一一看過這數不清的人影,晦暗不明的眼底閃過垂涎。

力量……

全是力量……

若能吞了,它離擁有身軀將再近一大步!

天道冷笑,聲音粗嘎難聽,它倒還算清醒,知道這麼多人影都是假的,而那小狐狸定是藏在其中,伺機而動。

它僵硬偏頭,看見司暮遙遙而立,神色冷峻地盯著它,它咧嘴,露出個怪異的笑容。

然後就倏而出手,一爪掏心,穿破了離得最近的人影的心窩!

司暮心頭一跳,雖然知道這人影是假的,但看著一個又一個的“謝清霽”被天道吞沒,他還是壓不住地心臟狂跳。

他抿緊了唇,鎮定地將畫境又疊多了一層,以防天道發現不對。

司暮的畫境擅困,他早就和謝清霽商量過了,將天道引入畫境陣裡困住,然後謝清霽借機出手……

那人影雖然是畫境造出來的假象,但那裡頭蘊藏的力量卻是謝清霽實打實渡入的。

對謝清霽力量的覬覦終於壓下了對謝清霽劍意的忌憚,天道越發張狂起來,貪心地席卷而去,片刻間就擊碎了數十道人影。

那些人影裡都埋著一道劍意,天道一靠近,便炸裂開來,受謝清霽意念控製,化作劍招攻向天道。

然而天道不以為意,這點兒劍意還不足以傷害它。它抬手,五指一弓,分化出絲絲縷縷的濁氣,狠戾地纏住劍意,一絞。

那劍意便悄無聲息地化作了輕煙,被天道儘數吸納入體。

純粹凜冽的靈力瞬間流轉它全身,半虛半實的軀體頓時凝實了幾分,天道興奮地悶雷轟鳴,隱約感受到了千年前吞掉那些個神君時靈力暴漲的快`感。

它勉強壓了壓亢奮的心情,壓不住,乾脆放開來,越發肆無忌憚地奪取虛幻人影裡的劍意。

一邊掠奪一邊尋找著真正的謝清霽。

於它而言,奪取力量隻是短暫的,它更熱切渴望謝清霽的身軀。

眼見的人影越來越少,司暮臉色越發的沉,他提氣越來,操控著畫境,終於和天道交起了手。

一招一式都在阻攔它吞噬人影。

司暮越攔,天道便越興奮,這意味著它的猜測不錯,真正的謝清霽必然在某個角落裡躲藏著,它暗自防備著,故意做出毫無防備隻顧著和司暮纏鬥、吞噬人影的模樣。

果不其然,它這掩飾湊了效。

在它再一次將司暮逼退、再一次伸手向遠處一道人影時,身後劍聲吟吟,風止長劍裹挾著淩淩寒氣,破空而來,直刺它心口!

既然要當“人”,那自然也是要有命門的,天道渾身半虛半實,那唯一的實,便實在它心口。

謝清霽這一劍又急又穩,趁天道沒防備,從暗處現身,毫不遲疑地襲來,目標直指它心口。

奈何天道早有準備,聞聲立時放棄了前方的人影,流煙似的避開,反身怒喝,無數濁氣就從它腳底生出,陰陰冷冷如毒蛇,往謝清霽雙足纏去。

它回擊得太快,謝清霽似是沒料到它居然防備如此之深,一劍過去,隻削了天道半張臉,便被它避開。

半張臉在短暫消散之後又複原,天道冷笑,緩緩抬手,那濁氣遊走得越發地快,不僅纏上了謝清霽的雙足,還纏上了他握著劍的手腕。

謝清霽麵沉如水,反手去斬濁氣,沒斬斷,那濁氣順勢而上,連他的劍也纏上了。

濁氣碰著肌膚,立刻瘋狂往骨肉裡鑽,仿佛無數附著劇毒的冰錐子。謝清霽手腕一抖,劍尖便也跟著一抖。

司暮見了,臉色大變,失聲喚了聲“小師叔”,轉手便起畫境,要和天道搶人。

天道眼角掃見司暮驚惶模樣,本來還有點遲疑,這下篤定了幾分,冷笑一聲,快如閃電地探手扣住謝清霽的手腕,用力一折。

謝清霽抿唇,被濁影纏身,沒能避開,發出一聲悶哼,雪白手腕登時扭成一個詭異的角度,約莫是斷了。

他當機立斷鬆了手,長劍落下,被另一隻手接了,緊接著手腕一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又削了天道扣著他的手臂。

半截手臂騰空飛遠,司暮怕它散作煙後又要複歸天道身上,續了一道畫境,畫地為牢,將那半截手臂困在原地。

天道召不回自己的手臂,有些惱怒,然而它轉眼又看見被濁氣纏得動彈不得、甚至劍都落在地上的謝清霽。

一股想要占有的**瘋狂湧現,它遲疑了一瞬,乾脆也不管那條手臂,隻將自己滿身濁氣往謝清霽的身軀裡擠。

“小師叔!”司暮聲音堪稱驚慌。

天道隻顧著侵占謝清霽的身軀,無暇回頭,聽見那驚慌失措的聲音,隻覺方才的怒火消散了一半。

它自得起來,越發張狂,大半個身軀都要沒入謝清霽體內。

便也沒能留意到,那發出“驚慌失措”呼喊聲的人,眸底閃過一抹流光,神色卻是冷靜無比。

眼見的整個濁影都要擠進謝清霽身軀裡,天道心頭狂喜,隻覺馬上就能得償所願。

然而下一瞬它神色一僵,忽然開始瘋狂掙紮起來!

謝清霽的體內不知有什麼東西,在飛速地將它啃咬吞噬!

天道察覺不妙,剛抽身出來一點點,就倏覺緊迫感迎麵而來,司暮的畫境鋪天蓋地湧過來,層層疊疊將它與“謝清霽”困在了一起!

落在地上的風止劍無端震顫,劍光大盛,天道隻聽見有人在它身後輕喝了一聲“歸來”,旋即那劍就平地躍起,落入身後人手中。

再然後天道嘎吱嘎吱地扭頭,就眼睜睜看著又一個謝清霽出現,緊接著冰冷劍意劈過它身體,以不容抵抗的氣勢,將它一分為二!

而它方才吞下的靈力在它體內翻湧,也一並化作劍意,將它被劈開的濁影炸了個稀碎!

功虧一簣,天道渾身濁氣咕嚕咕嚕若沸水冒泡,它被劍意炸得眼前一蒙,才反應過來——

它被謝清霽和司暮兩人聯手給騙了!

它欲收回被炸散的濁影,奈何司暮畫境隔著,那些散落的濁氣並不能再近它的身。

天道的怒火被點燃到極致,怒吼一聲,悶雷陣陣,周身濁氣倏然膨脹。

它一拳將那剩餘的虛假人影碎作齏粉,餘威將旁側畫境都震碎了許多。

陣法出現裂縫,日月光芒就從裂縫處漏進來,帶著生機,迅速填補著天道缺了半邊的身體。

司暮臉色微變,悶咳一聲壓下翻湧血氣,反應極快地補回數層,將裂縫補上,隔絕了補給的生機。

人影被擊散後,一隻小白團隨著劍光骨碌碌滾了出來,絨毛淩亂。

他踉蹌著還沒站穩,看見周圍淩亂的濁氣開始重新凝聚成團,便撲了過去,死死咬住,又凶又狠地一扯,如扯棉絮般將扯下來一大團濁氣。

小白團的記憶還隻停留在前世,朦朦朧朧隻記得眼前這濁影吞了神君們,他傷心欲絕又氣惱不已,隻想將這濁影撕扯成兩半,將神君們都救出來。

可他太小隻了,力量不夠,鋒利的爪子撓在天道身上,都撓不出什麼傷,他隻能用儘力氣去撕扯那些濁氣,拚命將濁氣都吞進肚裡,靠著滿身血肉來壓著、消融著。

吞了一肚子濁氣的小白團跌落在地,眼底水蒙蒙的,看到旁邊還有一條方才被削下來的天道手臂,它艱難地再次撲過去,也一並吞了下肚。

這下它再站不穩了,難受地抱著尾巴打滾,瘦弱的身軀如風中落葉顫抖不停。

司暮眼疾手快將他抱起來,讓天道伸來欲搶的手落了個空。

本以為到嘴的肥肉突然飛了,不僅飛了,還被這小狐狸反過來狠狠地啃了一口。

天道頭頂都仿佛在冒火,它渾濁的眼珠子死死盯著司暮懷裡濁氣縈繞的小白團。

氣急敗壞之下,它顧不得許多,將剩下半個身體狠狠砸進畫境裡。

劍意驟起,護在司暮周身,然而還是擋不住天道盛怒之下的反擊,畫境寸寸碎裂,司暮受到反噬,哇地一聲偏頭噴出一口濃血。

而與此同時,畫境造出來遮蔽日月的烏雲也倏而消散,一赤一白兩輪圓盤重現天邊。

一切又好像回歸到了原點。

日月同升,瘋狂地掠奪著天地間所有生機和靈氣,儘數補給了天道。

那被小白團吞了一半的天道,以驚人的速度在複原。

——隻要日月不滅,天道就算消耗再多,也能靠奪取生機和靈氣循環複原。

謝清霽和司暮不約而同都想到了這一點。

奈何天道被他們倆一番欺騙給徹底氣瘋了,瘋子沒有道理可言,撒起潑來橫衝直撞,兩人誰都無法脫身。

正百般無奈,底下那群仙修們忽然有了動靜——

一位刀修毅然決然地站了起來,他以刀入道,也有幾百年歲數了,修為在一眾仙修裡算得上是數一數二。他得了酒刀允許,握住了劍柄,大喝一聲!

他身後站了無數人,為他護法,為他結陣,將大家的靈力也一並傳渡到他身上,使他能揮出這破日一刀。

承載太多靈力,他身體受不住,露在外的皮膚都暴漲成豬肝紅,似乎隨時會爆體而亡。

他也顧不上,隻拚儘全力,朝著烈日一刀劈去!

集眾人之力,又是千年前經曆過大戰、染過無數死生戾氣的刀,隻見那偌大烈日倏地一顫,旋即就爆裂開來,化作無數火球滾滾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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