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1 / 2)

機關並不止沈微雪麵前的木櫃。

在他身後,原本雪白平坦的牆壁緩緩裂出一條縫隙來,還未完全打開,便被反應過來的玉兔兒擰了擰燈座,定住了沒再繼續。

……這就有些尷尬了。

誰能想到他隨便一躲,就躲人家機關後麵了呢。

這運氣也是絕了。

連主角在身邊都救不了他。

沈微雪隻沉默了一瞬,便鎮定自若地拍開了搭在腰間的某隻爪子,從藏身之處走出來,謹慎地和玉兔兒隔了點距離,才露出溫和又無辜的清淺笑容:“聖主好久不見,真巧。”

玉兔兒倚著桌案,一動不動,他輕飄飄的視線從沈微雪身上掠過,停在沈微雪身後默然而立的陌生青年身上,精致眉眼微微一沉,緩緩道:“希望兩位埋在花泥下一起當肥料時,也能繼續巧下去。”

少年聖主的心情顯然是差到極點,也沒心思與他們周旋,一拍桌案,不知牽動了什麼,清脆一聲響後,遙遠處傳來鈴鐺聲聲,他問都懶得問一句,張口便喊:“來人!”

護主侍衛們聽見鈴鐺響,迅速趕來。

迦蘭人身姿輕盈,行動極快,轉瞬間就到了門口,叩響了門:“聖主。”

千鈞一發之刻,沈微雪反手扣住雲暮歸手腕,製止了他的動作,語調急速地低聲道:“我有法子讓冰魄花綻放。”

護主的侍衛們在即將破門而入前被堪堪喊停,疑惑又不敢多問地退了下去。

沈微雪心說賭對了,他神情從容,不疾不徐道:“聖主心情不佳,恐怕還是因為祭月將至……而過往數月裡,明月都不太圓滿,故而冰魄花也沒能綻放。”

他微微一笑:“我正是為此而來。”

玉兔兒倏地抬眸,緊緊盯著他,視線極度銳利。

沈微雪如若不覺,微雪仙君以往和謝小師弟闖蕩江湖,捅過的簍子比這大的,也不是沒有,早練就了一顆處變不驚的金剛心。

他沉穩道:“冰魄花不綻放的原因,究根結底是因為汲取的靈氣不夠——它們本就依賴月光靈氣而生,恰巧滿月夜月光靈氣最盛,催動之下,才會儘數綻放。”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不必糾結滿月,隻消凝聚足夠這所謂的月光靈氣,同樣能催開冰魄花。

玉兔兒聰明機敏,立時明白了沈微雪的言下之意。

迦蘭城得天獨厚,恰巧落座於整個大漠裡靈氣最濃鬱的地方。

每個人身上都沾染著靈氣。

可惜他們心思單純,靈氣融入身體,使他們動作輕盈、氣力充沛,他們也隻當是天賜,並沒琢磨出什麼來。

玉兔兒隱約有摸索出一點什麼,但全城裡隻有他一人有所感悟,無人能交流,領悟的東西有限,這會兒聽沈微雪條條是道地講了幾句,臉上不耐煩稍作收斂,似有所感。

沈微雪細辨少年神色,越發篤定:“我見城外有一處靈泉,乾淨清澈,以之為鏡,或許可以凝聚月光……”

他滿付心神都落在應付少年聖主一事上,也忘了手裡還握著一截手腕,更沒留意到那手腕的主人在安靜了一會之後,不動聲色地輕輕一掙,反手將他握住。

玉兔兒倒是察覺了什麼,在和沈微雪對話的間隙裡,分過來一縷淺淡若無的視線,稍作停頓後,又收了回去。

隻在兩人對話暫且結束時,忽然問了一句:“他是偷偷闖進來找你的?”

這個他毫無疑問是指雲暮歸。

沈微雪心念微轉,半真半假道:“他是我同伴,原本守在城外的,見我久久未出,一時擔心,才擅闖入城。我們隻想見一見冰魄花開的情景,並無惡意……”

不知哪個字眼戳動了玉兔兒,他倏地蹙了蹙眉,怔愣了許久,才又問了一句:“你們是什麼關係?”

是同伴啊。

沈微雪下意識想回答,話未出口就想起來,他剛剛第一句話,講的便是同伴,玉兔兒不可能沒聽清。

他遲疑了一下,換了個說辭:“朋友。”

“哦。”玉兔兒若有所思地應了聲,冷不丁道:“情人朋友?我看到他抱你了,你們還牽手。”

沈微雪險些被口水嗆到。

他壓了壓喉頭癢意,才發現兩人不知什麼時候離得很近,還握了手,而他毫無察覺,也沒抗拒。

沈微雪動了動手腕,想將手縮回來,然而雲暮歸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沒反應過來,仍舊牢牢握著他的手不鬆。

一縷溫暖柔軟的靈力從兩人相牽的手上傳渡過來,在他手腕處遊離,暖融融的。

沈微雪恍恍惚惚中,有種被尾巴纏住了手腕的錯覺,他話語凝滯了一下,便忘了否認的說辭,含糊地應了一聲,試探著告退離開。

玉兔兒沒有阻攔,他垂下眸,一言不發近乎默認。

直到沈微雪他們離開後許久,他才伸出手來,重新握住機關。

觸碰到燈座時,玉兔兒忽然覺得手指有些僵硬,彎折時,關節間竟發出了輕微的嘎吱聲,仿佛兩塊骨頭輕碰摩擦。

他動作頓住,片刻後再次舒展手指,嘎吱聲越發明顯。

不疼,除了有些僵,也沒彆的感受。

玉兔兒怔愣了一瞬,沒再管,用力握緊了燈座,將隻展露了一條縫的暗門打開,露出了後邊的密室。

說是密室,其實隻是一個很狹小的隔間,頂多能站兩三個人。

裡麵擺著更多的畫卷,有展開掛著的,也有卷起用細繩係好放在一邊的。

畫上多數是人物像,除了各種神態栩栩如生的少年聖主,便是一個滿臉正經不拘言笑的男子,二十七八歲的模樣,五官端正,明顯是中原人。

落款處無一意外都寫著“楊川”兩字。

如果沈微雪還在,一眼就能認出這和他帶走的畫像裡人物長得一模一樣。

玉兔兒看著畫像,久久出神,目光變得有些遙遠。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中原人。

也是第一次有中原人闖進迦蘭城。

那天夜色寧靜,玉兔兒睡不著,起身去城外看花,結果撞見了一個被風沙卷丟到冰魄花叢裡的男人。

男人樣貌和迦蘭人大不相同,一臉茫然不解地站在那裡的模樣有點呆,玉兔兒百無聊賴之下,玩心一起,裝作花妖去撩撥青年。

他隨意出行,沒人跟著,並未太講究衣著,鬆鬆散散披著件衣衫,係帶都沒係好,繞著男人走了兩圈,便滑落了一半下來,露出一點雪白的肩頭。

原本還很鎮定的男人見了,臉轟得一下就紅了個透,忙不迭閉上了眼,伸手徒勞地將漂亮的少年推開,結結巴巴地勸說:“妖、妖物也要端……端莊一點。”

明明很害怕,還要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

玉兔兒覺得這個人很好玩,逗弄了一會,意猶未儘,破天荒地將人帶進了城,還帶他去摘壓製冰魄花毒性的果子。

迦蘭果五顏六色的,玉兔兒彈掉了果子上的小絨球妖獸,摘了好幾顆不同顏色的,塞給男人,準備離開。

男人卻站在原地,猶猶豫豫地沒動,很不好意思地問他能不能再摘一顆橙色的。

玉兔兒眉梢一挑,不明所以又有點好奇,依言再摘了一隻橙色的丟到男人懷裡,才見男人舒了口氣,有點高興地數了數果子:“顏色齊了。謝謝你……”

玉兔兒:“……”

這是個傻子吧。

後來他才知道,這看起來濃眉大眼又傻又呆的男人名叫楊川,是來自中原皇城的使臣,據說是奉了皇帝的命,專門來找迦蘭城的。

來得也不止楊川一人,隻是其餘人還在外界沙漠裡徘徊,唯獨楊川被風沙卷了進來。

迦蘭人一向對外界很防備,城裡其他人看在聖主麵上沒有驅逐楊川,但也不會主動與他親近,遙遙見到他便投來警惕的目光。

而玉兔兒一向隨心所欲慣了,見楊川沒有害人之心,倒不在意什麼,親自給楊川安排了住所,閒來無事就來聽楊川講中原裡的事。

楊川在被選入使臣隊伍前曾是個畫師,此行同來,是為了將最完美、最真實的迦蘭城畫下來,帶回去給皇帝看。

沒想到來了迦蘭城,他先畫的,不是無垠沙漠裡的古城,而是中原各處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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