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1 / 2)

在雲暮歸之前,沈微雪從沒養過徒弟。

他的養徒經驗隻停留在理論上,實際操作起來束手束腳不知所措。

他生怕將小徒弟給養廢養壞了,表麵上風光霽月一派瀟灑,背地裡緊緊張張地問遍淩雲上下所有收過徒弟的同門們,該怎麼養徒弟。

眾人詫異於微雪仙君居然也有這麼一天,一邊七嘴八舌地傳授經驗。

沈微雪全都認真聽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記了厚厚一本。

一字不落,一句不缺。

他以往修煉時都沒那麼認真。

最終沈微雪挑燈夜讀,琢磨這本厚厚的養徒筆記,琢磨了兩天一夜,終於悟出核心經驗——不管怎麼樣,對徒弟好就是了。

往後幾年,沈微雪認真貫徹這一點。

送小徒弟最好的靈器,陪小徒弟打坐練劍,替小徒弟梳順脈絡,帶小徒弟出去到處玩……咳,曆練,心血來潮就給小徒弟講睡前故事,順便揉下雪絨絨的狼毛……咳咳,最後一個就是偶爾為之。

無傷大雅的小愛好嘛。

淩雲上下,無人不知微雪仙君將他徒弟當掌中寶,護得緊緊的,誰碰都不行。

而雲暮歸也沒有辜負他。

雲暮歸雖是半妖之身,但他爹媽估計都非等閒仙修妖修,傳了他一身好根骨,他本身天賦又極佳,沈微雪稍一提點便能舉一反三,進步飛速,升階如吃飯喝水般簡單。

沈微雪看著昔日弱嘰嘰軟乎乎的小崽崽,慢慢變成俊朗沉穩的青年,深覺欣慰的同時,又有些莫名的惆悵。

可能這就是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吧。

沈微雪出神地歎息著,說起來,小徒弟兩個月前獨自外出曆練,前日剛傳訊說出了秘境,有所領悟,要回來閉關。

算算日子,今天該回來了。

距離上次升階也許久了,或許這次能突破一二。

等小徒弟回來,替他順一順靈脈,穩固一下境界吧。

沈微雪兀自琢磨著。

“微雪師弟?”

顧朝亭屈指叩了叩桌麵,發出篤篤篤的聲音,他問道:“你可有在聽?”

沈微雪回神,唔了一聲,回想了一下方才顧朝亭說了什麼,毫不心虛地漫聲應道:“在聽,你方才說好幾個宗門都提出想和淩雲交好……怎麼個交好法?”

修仙道強者為尊,淩雲宗身為仙道之首多年,向來是萬眾矚目的存在,無數宗門想與他們打好關係,這也是正常。

不過這些事兒通常都由顧朝亭處理,怎麼今天特意拿過來和他講?

沈微雪漫不經心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等顧朝亭回複。

顧朝亭沉聲道:“聯姻。”

他瞥了眼還不知大禍臨頭的師弟,淡淡道:“半個月後有論道大會,合歡宮、明月樓……一共六個宗門,都派了人來,都有意和你成秦晉之好,合籍結道侶,共創修仙道琴瑟和鳴的佳話。”

沈微雪一口茶噴了出來。

所以說他就很討厭這些宗門閒著沒事總來開什麼論道大會!

於修煉上進益不多,相親事業倒是發展得蒸蒸日上!

他擱下茶杯,斷然拒絕:“我不……”

話未說完,他眉心微動,隱約感知到了什麼,拂袖一揮,無形靈力將門扯開,露出了外頭的身影:“阿歸?”

門外豐神俊朗的青年安靜地站著,也不知站了多久,將他們的話聽去了多少,他眉目間難掩一絲倦意,風塵仆仆,顯然是披星戴月一路趕回來的。

沈微雪心情一下就好起來了,他站起身來:“阿歸回來……哎呀!”

他錯愕止聲,雲暮歸突得一口血噴了出來,身子搖搖晃晃,隻來得及低聲喊一聲師尊,就悶頭朝前倒去,驚得沈微雪立刻忘記了其他,忙不迭上前一步將人抱住。

——於是那場相親大會沈微雪到底沒去成。

他帶著雲暮歸一起閉關,一閉就是一個月。

雲暮歸不知發生了什麼,體內靈脈紊亂如麻,氣血逆行,亂糟糟的,再晚一步就要走火入魔。

他周身靈氣翻湧,化作利刃,將衣衫割作襤褸——這衣衫上繡著各種高級防護符紋,竟也擋不住他的靈力。

毛絨絨的耳朵尖和長尾巴早就控製不住地冒出來了,那尾巴也失了控,亂無章法地甩著,仿佛不知疼痛,四處亂砸,那一聲聲悶響聽著沈微雪心都揪成了一團。

沈微雪一手將雲暮歸牢牢扣在懷裡,靈力源源不斷地渡過去,他和雲暮歸修同一道法,算是同出一脈,雲暮歸對他也沒有防備,任由他靈力渡入。

他竭力梳順對方紊亂的靈力,一手去撈雲暮歸的尾巴,捉住了就往自己手腕上卷,不讓尾巴亂甩,一邊輕聲安撫:“彆怕,我在呢。”

雲暮歸靠在他懷裡,額頭抵在他的肩頭,冷汗涔涔而落,痛苦地皺著眉,死死咬著唇一聲不吭,隻餘急促隱忍的喘息。

沈微雪又聞到了血腥氣,心知不妙,強行抬起雲暮歸的頭,才發現這家夥力氣之大,咬得自個兒唇上血肉模糊。

沈微雪心疼得不得了,捏住雲暮歸下巴,將手腕送過去:“鬆嘴,疼就喊出來,咬我也可以,彆咬自己……”

大概是他的懷抱太溫暖,聲音太溫柔,又大概是體內的靈力終於在沈微雪的耐心梳理下,慢慢恢複平靜。

雲暮歸在劇痛之中,漸漸清醒過來,他哆嗦了一下唇,終於鬆開了牙齒,低聲喃喃:“師尊彆走……”

沈微雪趕緊應他:“我在。我不走。”

雲暮歸卻又安靜了,他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許久,才慢慢抬眼,漂亮澄澈的眸裡卷攜著痛楚,他又低聲道:“師尊。”

沈微雪隻以為他難受,扯了袖子替他擦去鬢邊汗濕,輕聲哄著他:“沒事了,隻是一時岔了靈力,順過來就……”

話音戛然而止。

雲暮歸仰頭湊來,準確無誤地截斷了沈微雪沒說完的話語。

這是一個帶著青年情竇初開的滿懷熱忱,又卷著孤注一擲的血氣的吻。

“師尊。”

沈微雪在腦海空白中,依稀聽見雲暮歸在他唇畔喃喃。

“我心悅你。”

沈微雪著實懵逼了片刻。

任誰突然被自己養大的崽表了個白還摁住親了一口,都不可能淡定的。

沈微雪恣意灑脫不假,但在感情上,他隻是一張空白得不能再空白的紙。

乾乾淨淨,未曾有誰留過筆墨痕跡。

他呆了一瞬,直到青年溫熱的舌舔過他的唇,試探著想越雷池,才反應過來,倉促地彆過頭,躲開這個大逆不道的吻。

雲暮歸落了個空,眷戀不舍地在他唇角邊流連。

沈微雪心亂如麻,唇上血氣刺激得他無法思考,他想也不想地推開青年,斥責道:“放肆!”

隻是他從來對小徒弟溫聲笑語,無限溫柔,這一聲毫無威力,倒顯得色厲內荏。

雲暮歸靈力已經恢複平靜無甚大礙了,靈脈間還殘留些微痛意,妖性在壓倒人性的邊緣徘徊——他本來就是因為聽見有人要與沈微雪結道侶,一時岔氣才導致的走火入魔。

他看著沈微雪,尾巴尖卷起來,往沈微雪掌心裡塞,執著地湊過來,與沈微雪臉頰相蹭,仿佛他還是狼崽原型,可以和沈微雪親密無間。

“師尊……”

不該說的不該做的,都說過了做過了。

再過分一點好像也沒什麼。

雲暮歸想著,心撲通撲通直跳,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舔了舔嘴唇,刺痛讓他清醒了些,血氣又讓他心底欲念無限翻滾。

想要。

想擁有。

雲暮歸充滿眷戀又依賴地抱住身前人瘦窄適宜的腰身,察覺到對方倏地一個繃緊,他吐出一口滾燙熱氣,低聲道:“師尊不要找彆的道侶,我想要師尊……我想當師尊的道侶。”

……

就很離譜。

就踏馬很離譜。

誰能想到他沒把徒弟養廢養壞,卻把徒弟養彎了呢。

沈微雪再一次從夢境中驚醒時,翻身坐起,扶額歎氣。

夢裡的人他很熟悉,做出來的舉動卻讓他覺得很陌生,陌生到心悸。

他……他又夢見雲暮歸輕輕碰著他的唇,喃喃著說“師尊我心悅你”的那一幕了。

入道修煉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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