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1 / 2)

楚然落荒而逃後,被他召來的幻魔們沒了靠山,慌慌亂亂地吱哇一頓亂叫後,在雲暮歸冰凍三尺的氣勢中,從緊閉的門縫窗縫裡,爭先恐後地擠出去了。

生怕慢一步就要落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眨眼間屋裡便恢複清靜,隻是一場大戰後,場麵十分淩亂。

幻魔們四處撲騰時,將桌椅撞得七倒八歪,斷根折把地散了一地,茶壺茶杯無一完整,四處都是碎片,還有些被斬殺的幻魔,消散後在地上留下黏糊糊的痕跡,散發出腥臭難聞的氣息。

狼藉滿目。

不過在場兩人誰都沒心思管。

沈微雪鬆開了揪著雲暮歸衣襟的手,脫力地往下滑,滑了一下後被人穩穩抱住。

他覺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靈脈沒了靈氣的滋潤後迅速發出抗議,一抽一抽地疼,不過這次他有分寸,雖然用儘了靈力,但還不至於到崩潰的地步。

隻是難受起來,他本能地想往熟悉的懷抱裡鑽。

這樣依賴人,不太好啊。

沈微雪模糊閃過這個念頭,強撐著想坐直身子,然而搭在他腰間的手臂略一收緊,他便動彈不得了。

沈微雪視線渙散了一瞬,他背脊僵直,一時迷茫著不知所措,直到被雲暮歸摁著後腰,不輕不重地揉了幾下,才抵抗不住,軟下緊繃的背脊,放任自己在徒弟麵前示弱。

雲暮歸單手穩穩地攬著人,出於私心,他將人攬得很緊,那清瘦的腰身與他懷抱近乎貼合……是久違的親近,讓人心動的親近。

他另一隻手扣住了沈微雪的手腕,也不敢激進,緩緩地渡去一些靈力,溫柔地安撫著沈微雪緊繃的靈脈。

趴在沈微雪頭頂的小狼崽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方才本能地想衝下來護著沈微雪,被沈微雪使了個小術法,圈在了腦袋上蹦不下來。

現在一恢複自由,立刻衝雲暮歸嗷嗚嗷嗚叫了兩聲,甩了甩尾巴。

小狼崽是雲暮歸分離出來的一縷意識,雲暮歸心念微動,與之稍稍感應了一下,便將方才沈微雪經曆的事情知曉了個七七八八。

看見最後一幕時,雲暮歸倏地一愣,隨後被鋪天蓋地的歡欣淹沒。

他傻傻地呆了一瞬,再低頭看沈微雪時,眸底又染上了幾分小心翼翼與不敢相信。

他可以……可以什麼?

沈微雪溫順安靜地靠在他懷裡,合著眼,長睫在劇痛之中隱忍地輕顫,唇緊抿著,一聲不吭,隻有稍顯急促的呼吸聲,一聲聲,與他的心跳相應和。

雲暮歸喉頭有些發緊,他握著沈微雪的手腕,那清晰分明的腕骨硌著他的掌心,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似乎在攫取一些勇氣。

“師尊。”

沈微雪在迷迷糊糊中隱約聽見有人在喊他。

但是他太疲倦了,又累又困,眼皮子沉得跟掛了鉛石似的,眼珠連轉動一下都很困難,他竭力想抬眼,努力回應:“阿歸……我,我在……”

他覺得自己用了很大力氣了,可說出口的卻隻是近乎氣聲的呢喃,黏連成一片。

雲暮歸要很專注,才能依稀辨認出一兩個不甚清晰的字音。

他低頭,看著沈微雪脆弱的模樣,冰魄花叢裡見到的某些景象不合時宜地冒出來,他舌尖抵在兩齒之間,咬出一絲刺痛,才將那危險的念頭壓下。

隻是最後還是沒能控製住,他飛快地在沈微雪眼尾輕輕碰了一下。

猶如蜻蜓點水。

“我可以什麼?”

他輕聲問。

沈微雪肌膚微涼,被熾熱的唇輕碰到,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像是沒聽清他的話,沒給出任何回應。

可雲暮歸回味著那一觸及分的美妙觸感,又有些上癮了。

他像個執著地討糖吃的小孩,碰了沈微雪一下,又一下,滾燙的唇在眼尾邊留戀不舍,他又問:“師尊,我可以什麼?”

沈微雪被接連碰了幾下,又被滾燙的嗬氣燙得稍微醒神,總算聽清了雲暮歸的話。

迷蒙了許久,他才遲鈍地反應過來雲暮歸在問什麼。

霎時一股熱氣直衝腦海,被雲暮歸碰過的地方火燒火燎地發熱,沈微雪微微睜眼,往後仰了仰脖子,躲開了雲暮歸的觸碰,唇抿成一線,想裝作沒聽見。

然而雲暮歸還是固執地追問:“我可以什麼?”

……彆問了,要臉。

沈微雪被追問地有些狼狽,他目光遊離放空,作神遊天外狀。

然而旋即,他隨意低垂的手指被人扣緊。

雲暮歸鬆開了他的手腕,順勢握住他的手,修長而骨節分明的五指從他指縫間,一一穿插而入。

以溫柔又不容抗拒的力度。

十指相扣,最緊密難分的姿勢。

沈微雪輕輕動了動指尖,沒能掙脫,他怔怔然地抬眸,看著麵前的人,青年有著沉俊的麵容,眸光專注地與他對望。

眼底裡隻有一個他。

有那麼一瞬間,沈微雪覺得心跳都慢了一拍。

他被燙到似的縮回視線,張口欲言,但雲暮歸突然不聲不響地加大了靈力的渡入,源源不斷的靈力從相貼的掌心傳來,如熱流瞬間包容了他全身脈絡。

沈微雪毫無防備,倏地失聲:“啊……”

雲暮歸一改之前的溫柔安撫,變得強勢起來,靈力霸道地席卷了他全身,如洶湧熱泉,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那脆弱的靈脈有些承受不住,在滾燙的靈氣裡不斷戰栗著,連帶著他也無法抑製地顫抖。

一縷不陌生的靈識順著靈力一起渡來,輕車熟路,直奔沈微雪的靈識海。

兩人不是第一次魂修了,沈微雪對他沒有防備,幾乎是大開門戶地任由他闖入,蜷縮在靈氣海深處的靈識被驚動,在滿片冰冷中感受到熟悉的滾燙氣息,立時眷戀地想依靠過來。

渴求著想汲取溫暖。

然而眼見的兩道靈識就要交纏在一起、共同沒入靈氣氤氳的靈識海,雲暮歸心念一動,猛然停住。

離沈微雪的靈識咫尺距離,偏生不過去了。

不僅不過去,還在沈微雪的靈識想湊過來時稍稍避開了一些。

雪白的靈識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拒絕,茫然地站在靈識海前。

而沈微雪迷茫地抬眼,難受地蹙了蹙眉,理智在求而不得中有短暫地回籠,艱難地勸說自己——停下也好,楚然離開後,留下的所有隔離禁製都紛紛破碎,再不能起作用,而遲意還在旁邊屋裡呢。

憑遲意的修為,他們稍微有些什麼動靜,都能聽的一清二楚啊!

他心裡這麼想著,可當他抬眼時,眼眸裡卻隻有水光潤澤的控訴。

然而雲暮歸不為所動。

這隻蟄伏深藏了許久的狼,終於不動聲色地露出了一點危險的利爪,將獵物牢牢摁在爪下,低眸神情認真地追問一個答案:“師尊,我可以什麼?”

沈微雪:“……”

兩相僵持了一會,沈微雪本就僅剩不多的理智,在仿佛永無停歇地靈力衝刷中搖搖欲墜、終於消失殆儘。

他呼吸急促,胸膛微微起伏著,眼底水光越發濕潤,終於妥協地湊近了一些,微涼的唇擦著雲暮歸的耳垂輕顫,他半闔著眼,隱忍又認命地喃喃:“你可以……”

一聲巨響打斷他的話語。

夜風從大開的門口卷入,如一盆冷水兜頭兜臉地朝沈微雪潑下,涼意席卷而來,沈微雪心神一斂,霎時清醒過來,下意識縮回了腦袋,轉頭看去。

原本緊閉的木門被琴意劈裂了一半,搖搖晃晃了兩下,哐當一聲倒了下來,一隻躲在門縫裡沒溜走的幻魔,一並暴斃於琴意之下,慘叫一聲,融成一灘腥臭黑水。

遲意懷抱古琴,長身而立於門口,那黑水被什麼隔離了似的,在他腳邊半寸停住,再無法蔓延靠近,而他向來冰冷如霜雪不帶任何表情的臉上,難得地浮起一絲輕微的裂痕。

他平靜的視線從榻上相擁而坐、姿態不那麼端正的兩人身上停留片刻,語氣裡終於帶起了一絲屬於普通人的疑惑。

“我不該來?”

……

一刻鐘後,三人在遲意屋裡聚首——沈微雪那屋裡狼藉一片,實在不是什麼適合相談的好地方。

遲意出身鼎盛世家,骨子裡的清貴藏都藏不住,他嫌棄屋裡那些不知放了多久的茶,碰都沒碰過。

茶壺茶杯乾淨清爽,掀開底來鋥兒亮。

於是三人乾巴巴地相對而坐,安安靜靜。

氣氛有那麼一絲微妙。

雲暮歸身上蔓延著又沉又重的低氣壓,他薄唇緊抿,一言不發,背脊挺得筆直,兩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微微攏成拳。

沈微雪和他離得近,被他的低氣壓糊了一臉,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他方才險些就坦白了心思。

情至興時還不覺得有什麼,冷靜下來後,羞意後知後覺地湧上來……沈微雪忍住想捂臉的衝動,輕咳一聲,打破了寂靜:“我大徒弟,雲暮歸。”

他朝遲意介紹了一聲,又偏頭看雲暮歸:“早些年認識的好友,無琴仙君,遲意。”

雲暮歸在旁人麵前,還是很尊師重道的。

他疏遠有禮地喊了聲“無琴仙君”,語調平緩,無波無瀾,但顯然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遲意“嗯”了一聲,也沒追究楚然去了哪裡,怎麼會毫無預料又來了個大徒弟,他將若有所思的視線在對麵兩人身上繞了兩圈,冷不丁問:“有主了。”

這一句突如其來,沈微雪愣了一瞬才回憶過來。

這是他和遲意剛見麵那天說過的話……當時遲意提及合籍,他腦子一熱,也不知想了什麼,就說了句有主了。

沈微雪:“……”

那會兒遲意不聲不響的,他隻以為遲意不在意,誰成想一轉頭,遲意居然在這種情況下舊話重提!

旁邊一道狐疑又炙熱的視線挪過來了,定在他臉頰上。

不用轉頭都知道是誰。

沈微雪強作鎮定,仗著雲暮歸不知實情,目不斜視地轉移話題:“這小鎮古怪,我們還是早日離開的好……”

他們查探了幾日,總算是有了個比較明確的猜測。

小鎮在日複一日地輪回,而輪回的關鍵點,約莫就是許大郎君和他小青梅的那樁永無止境的婚事。

黑霧他們已經試驗過了,就算是徹底消失,於大局也無礙。

而這樁婚事……他們曾試過在黎明時分潛入許家,將準備迎親的許大郎君敲暈了鎖在屋裡,守著不讓彆人來喊醒他。

結果就是他們那天守了足足幾個時辰,天邊仍舊漆黑一片,早該照遍大地的朝陽遲遲不出現。

直到他們放棄離開,許大郎君被人喊醒迎親的那一刻,天邊晨曦才破空而出,掀開一天新的篇章。

——這樁婚事,是一天的起始點。

也是這場輪回裡的關鍵點。

沈微雪提及正事,慢慢地就收斂了彆的心思,神情認真了些,沉吟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打破輪回,讓這樁事無法重複發生。”

沈微雪說的已足夠淺顯,遲意本也有了一點猜測,此時一點即明:“結束婚事。”

但是這個結束也需要技巧。

他們需要這樁婚事來開啟新的一天、新的輪回,但又不能讓這樁繼續下去。

按著黑霧反複出現,打殺幾次才消失的前例,最快捷的方法,隻能是在根源上偷梁換柱,找兩個人,代替許大郎君和他的小青梅……成親。

代替他們開始,再代替他們,永遠地結束這一切。

沈微雪和遲意都是心思通透之人,往往一句話還沒說完,就明白了彼此意思不必繼續說,於是兩人簡單明了地交流著,雲暮歸在旁邊聽得雲裡霧裡。

雲暮歸之前雖然進了小鎮,但他甫一踏入,就進了楚然布下的局,被困囿在重重疊疊的禁製裡,直到今夜才終於與沈微雪的劍意相融彙合,破禁製而出。

因此他對小鎮的情況都不太清楚,也不知沈微雪和遲意究竟在說些什麼,更無從插話。

這種被隔離在外的感覺讓他生出一股煩躁的情緒,讓他很想不管不顧地打斷兩人說話——但是不可以。

雲暮歸抿了抿唇,壓製著情緒,渾身低氣壓逐漸蔓延蔓延無限蔓延,在快要淹沒整個客棧時,一縷微妙的感應傳遞過來,他倏地一頓。

又沉又重的低氣壓忽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下一瞬雲暮歸猛然偏頭,朝沈微雪……放在桌下的手望去。

不知什麼時候,沈微雪將那隻巴掌大的小狼崽叢袖子裡捉了出來,攤在膝上,借著桌子的遮擋,表麵上一本正經地和遲意說話,底下隨意玩弄這隻小絨球。

他一會兒推著小狼崽滾來滾去,一會兒將小狼崽搓成條條,一會兒將小狼崽團成球球,一會兒摸摸小狼崽的小腦袋,一會兒又勾著絨毛尾巴撩著玩兒。

總之極儘所能地戳戳弄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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