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分清(1 / 2)

呼吸交纏,唇齒交融。

如血殘陽中,黑發青年溫柔的神色繾綣模糊,細密的眼睫微微顫抖著,濕熱的吐息近在咫尺。

被他親吻的人微愕的愣著,幾秒後才如夢初醒一般,猛地蹙眉抬手。

幾乎是同時,想要推開的手被死死攥住,緊貼著他的青年更加用力的摟緊了他的肩膀,呼吸急促紊亂,連身體都輕輕顫抖著,眼眶更是脆弱的發紅,像是極度害怕著被他推開。

【“亂步他很寂寞……”】

突然的,遼蒼介的表情僵了僵。

而就是這片刻的愣神,讓江戶川亂步陡然抓住了機會——黑發青年猛地拉低了他的頭顱,在他彎腰的時候靈巧探進了他的口腔。

難以言喻的不適感傳來,遼蒼介臉色一變,那一絲不合時宜的心軟立刻消失,他一把按住亂步的肩膀想要將他推開,但後者卻硬是死死的抓著他不鬆手,吻得胡亂又急切。

兩個人推推擠擠的糾纏了半天,到最後遼蒼介實在不耐煩這種胡鬨,直接一個用力將人撕開,語氣難掩不悅:“你鬨夠了沒有?”

江戶川亂步被他強硬的推開,腳上踉蹌了一下才站穩,低頭呼吸不穩的喘息著,白皙的臉龐因為動作劇烈而染上一層紅暈,不斷張合的嘴唇瑩亮水潤。

然而即使被推開和訓斥了,他臉上也看不見絲毫的難過,反而伸出舌尖舔了舔紅腫的嘴角,仿佛在回味一般,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嗤笑。

遼蒼介皺緊眉頭,有些異樣的看著他。

突然做出了怪異舉動的青年抬起眼,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示威似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他,漂亮狹長的眼睛眼尾嫣紅,祖母綠的眸子因為親吻而泛著糜麗的水光。

那樣的神態,看起來近乎於……

魅惑。

遼蒼介一瞬間感到極為嚴重的違和感。

——那是他從沒在【那張臉】上見過的表情。

那種表情絕不是江戶川繁男會露出的,更不是在他的記憶裡,永遠像孩子一樣天真任性的江戶川亂步能夠擁有的。

——那是性感而散發著荷爾蒙的,屬於一個成年男人的表情。

那一瞬間,混亂,迷惑,古怪,不適,落差,異樣……各種複雜的滋味一齊湧上遼蒼介的心頭,讓他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而在他對麵,江戶川亂步的臉還紅著,眼睛卻已經直勾勾的盯上了他,張口就是理直氣壯的反問:“現在分清了嗎?”

遼蒼介的眸色驟然一暗。

他盯著亂步,宙空般浩瀚的眼睛冰冷到令人生畏:“你什麼意思?”

江戶川亂步一動不動的直視著他,目光安靜卻銳利,讓人不自覺的想要逃避:“蒼介,你剛剛上樓來的時候,從我身上看到了誰?”

遼蒼介麵無表情的望著他,眼神陌生到像另一個人。

他的嘴唇動了動,吐出涼薄又不以為然的詞句:“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彆給我裝傻了!”

一聲嚴厲的低喝猛地打斷了他。江戶川亂步收緊手掌,眼眶在他開口否認的同時“唰”一下變紅,但他仍然緊緊的盯著遼蒼介,不願意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你知道我在問你什麼!你也知道我指的到底是誰!看看這個被你特意布置的閣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為什麼要把它布置成這樣嗎?”

遼蒼介在他的目光下微微微蹙眉,偏頭不耐煩的說:“你就隻想對我說這個麼?那你差不多可以走了——”

“遼蒼介!!”

江戶川亂步猛然吼出了他的名字,聲音震耳欲聾,仿佛讓空氣都為之一顫。

遼蒼介頓了頓,沉默了一會兒,麵無表情的看向他。

黑發青年狠狠地瞪著他,嘴唇因為氣憤而不斷發抖,神色更是不知不覺已經變得無比蒼白。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不躲不避的望著他的眼睛,用那樣斬釘截鐵的語氣,一字一頓無比認真的說——

“江戶川繁男已經死了。我爸爸已經死了。”

他直直地盯著不發一語的青年,像是要把他的靈魂都一並看透。

“他已經死了,死了很多很多年了。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黑發青年說到這裡,眼神終於抑製不住的悲痛起來,抬手重重的按上自己的胸口。

“所以,你還想因為他逃避我到什麼時候?”

“……”

遼蒼介沒有回答。

他隻是複雜的,深深的望著亂步,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太像了。確實太像了。

但比起江戶川繁男的溫潤,眼前的這個人卻更驕傲,更敏銳,更無情。

他用他那獨特的、孩童般理所當然的直爽和率真,讓一切不能宣之於口的私密和痛苦,都在他眼前無所遁形。

遼蒼介垂下眼簾,像自嘲又像無奈的笑了一聲。

逃避多年,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

昔日還會在他麵前哭鼻子的小孩,終於還是靠著那優秀到超越一切常理的頭腦,走到了他麵前,走到了他前麵,長成了比他還年長的、一眼就能將他整個人看穿的男人。

“我已經……切實知道你的厲害之處了。”

銀發青年啞然了半晌,才終於這樣平靜的說著,頓了頓,垂在身側的手無聲掐住掌心。

“如果你覺得憑這些話就能傷害到我,作為我這麼多年對你不聞不問的報複——那麼我承認,你確實做到了。”

江戶川亂步一怔。

他本能的感覺到事情不對,但是還沒等他開口說些什麼,低垂著頭的銀發青年就閉了閉眼,蒼白的臉上飛快的浮現出一抹微弱的……仿佛被刺痛了一般的表情。

快到轉瞬即逝。

若不是他對麵的人名為江戶川亂步,恐怕真的不會發現這個人一向如麵具般毫無破綻的臉上,這一絲難得的端倪。

然而也正因如此,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的亂步才一下子愣住了。

在他的視線中,銀發青年低著頭,唇角挑起了一抹微弱的,蒼白而譏諷、卻又是那樣無力的弧度——

“不過,就算我現在跟你道歉,你也不會接受吧。”

“我承認……這麼多年沒去找你,確實是我故意的。你怨恨我,不願意跟我說話,想要報複我,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的。”

“說起來,當年還是我自己說,一定不會把你們搞混,結果今天卻讓你看到了這些……如你所見,我確實很可笑。”

亂步的肩膀顫了顫。

他瞪大眼睛怔怔的看著遼蒼介,眼底忽然浮現出一抹慌亂:“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戶川亂步是怨恨遼蒼介的,確實是的。

他一開始就知道,當年遼蒼介在他最需要陪伴和保護的時候離開,是因為被不知名的力量驅逐,是不由自主,是被逼無奈,所以那個時候,他從沒有怪過他。

就算自己一個人在陌生又充滿惡意的世界撞得頭破血流,他都從沒有怪過遼蒼介,隻要他能來接他,因為他答應了的,他答應了不會丟下他。

但他沒有來。

他始終沒有來。

所以江戶川亂步恨他,恨他的狠心,恨他的逃避,恨透了他的膽小和專情,更恨透了讓他先遇到自己父親的命運。

這種恨意鬱積在他心中無法抒解,逐漸的,他也開始排斥見到遼蒼介,一想到那個人,就會抑製不住滿心的不甘和怨恨。

他以為自己開始討厭遼蒼介了,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他了,甚至還為此感到複仇得逞一般的快意——你看,就算沒有你,我也可以活的很好,我根本不需要你。

——但是。

在親眼看到太宰治跟遼蒼介在一起的場景後,亂步心裡卻突然慌了起來。

意識到“太宰治對遼蒼介來說很可能是唯一不一樣的”——這一事實後,他心裡突然就湧現出了強烈的、濃厚到輕易就推翻了那些怨恨的恐慌。

江戶川亂步終於意識到,他對遼蒼介並不是不在意了,不需要了,而是恰恰因為他對這個人太渴望,太在乎,才會那樣怨恨,那樣排斥。

——但遼蒼介對他的重要性,完全足以讓他放下這種怨恨和排斥。

所以亂步才一改逃避的態度,主動跑到遼蒼介家裡來。

他是在表示自己可以暫時把遼蒼介對不起自己的地方忘記,願意主動和他和好。

但是,在一切談話開始之前,首先他的驕傲讓他必須告訴遼蒼介,他是江戶川亂步,絕不可能接受遼蒼介將他視作替身,他需要遼蒼介明明白白的看到自己。

所以他走上了閣樓,走進了那個明顯是遼蒼介的逆鱗的地方。

——結果呢?

他親眼看見,遼蒼介是真的可以把他和父親弄混的。就因為那片刻的失神,這個從來不漏一絲破綻的人,居然都沒能避開他的吻。

那一瞬間。

仿佛長久以來積累的不甘和委屈終於有了突破口。

火山爆發一般噴湧而出的委屈和怨恨,讓一向口無遮攔的名偵探近乎於口不擇言的,激烈的、報複性的、歇斯底裡的爆發了。

他想要讓遼蒼介認清現實。

言辭激烈,甚至刻薄。

——但是,為什麼事情反而會變成這樣呢?

江戶川亂步迷茫又慌亂的站在原地,想要向遼蒼介解釋自己說那些話,隻是想讓他不要再困溺於過去,想讓他睜開眼看一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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