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端方,要矜貴,要慎獨,要秩序井然。
旁人不說,心底總幻想,這樣一台車裡該藏了多少紙醉金迷、荒淫無度的故事,但商邵在上麵隻有公務、閱讀和思考。這是他內心的方圓,載他往返於形色的名利場,框住他,端正他。
他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允許一個女人離譜失度地坐在他腿上,更沒有想過他會對此上癮,甚至渴望、憧憬、等待、要求。
他的秩序是從哪一天開始崩塌的?
“應隱。”
“嗯?”應隱抬起臉。
“你是不是心裡有事?”
“嗯。”應隱很乾脆地承認:“新的片子太難演了,心裡一直惦記。商先生,是不是讓你掃興了?”
眉心的輕蹙轉瞬即逝,商邵淡淡地說:“我沒有那麼容易掃興,我也沒有那麼陰晴不定難伺候。”
應隱笑了一下,沒說話。
港珠澳大橋兩邊,海天一線,海鷗飛不過這麼遠,藍色大海看上去沒有任何生機。
商邵終究還是遵從內心渴望,要將她拉坐進懷裡。應隱也不拒絕,依順地坐過去,環住他肩膀,任由他抱緊。
“那天在車上,不是不回答你,是……”
“我明白。”應隱不等他說完便點頭,臉上神情柔和。
“真的明白?”商邵顯然鬆弛了一些,勾住她手指,再度確認了一遍。
“真的。”應隱加重語氣保證,帶有一絲俏皮,笑得也很乖巧明亮。
商邵深深地看她一會,看不穿她的偽裝。在她身後的手準確無誤地掌住她後頸,掌心用力,想要接吻的意思不言而喻。
應隱的抗拒不過一秒,淺得沒人能察覺出。她低下頭,與他嘴唇若有似無地碰著,交融的呼吸越來越熱。
不知道是誰主動,終於真正吻起來。
好像有陣子沒這樣溫存地接觸了,他們都覺得陌生,也都覺得失控。
吻過後的嗓音沉啞。
“身體怎麼樣了?”他低聲問,灼熱掌心貼著她的肚子。
“還沒,要七天。”
應隱雖然總日夜顛倒,有上鏡和紅毯需求時,會一連七天戒斷碳水,但居然從不痛經,又準時,次次都六七天才乾淨,也算是被老天偏愛。
商邵的喉結滾了滾,屏息長長的一線,壓下心頭難耐。
他是察覺出應隱有一絲冷淡,但她那麼乖、那麼百依百順,帶她來香港就來,要接吻就接,會對他笑。
也許那絲冷淡和躲閃隻是錯覺。
或者說,是有一點彆扭,但是,等放完煙花就好了。
她會明白他的心意。
因為真正的告白,不可以在車上,不可以在街角,不可以在暴雨天的夜裡,要浪漫盛大、鄭重其事、彼此都體麵莊重著。
到了香港,先用晚餐。
應隱是明星,有太多不便,商邵便包下頂層餐廳,連電梯也一並包了,一百多層,每一層都上鎖,隻允許從地下二層直通頂樓。
梯門口派了專人駐守,西服耳麥分立兩側,一派正式地謝絕所有觀光客。「貴賓專用」四個字冰冷無情,但每個被拒絕乘坐的人,都獲贈了一束新鮮空運而至的肯尼亞玫瑰,於是心情便都還好,不至於給這貴賓積怨。
他們不知道,這位貴賓要做的事如此鄭重,因此不允許任何一道腹誹心謗。
他要每個經過的人,都像煙花底下的遊客一樣,麵帶笑意,歡天喜地,隻有祝福。
美中不足的是,這家餐廳雖然視野最好,能將維港一覽無餘,但口味卻隻算是差強人意,因此晚上的餐飲便又另外請了一個團隊。
平安夜的米其林餐廳向來火熱,都是半年前就早早預約出去的,他包了餐廳,彌補了每一桌的損失,又把另一家壓台麵的主廚請來,用資當然不菲,但這些跟煙花比起來,都不值一提。
一千萬的煙花,一千萬的十五分鐘。
香港的平安夜比寧市更熱鬨,街道兩側張燈結彩,鬆針綠的聖誕結掛在每一個櫥窗的正中心,配上鮮紅色的“merry Christmas”貼紙,熱烈地鮮亮著。車子駛過擁擠街區,有聖誕老人給街坊派粥,也算是中西結合,港府特色。
應隱蒙上口罩,要下車時,眼前遞過一隻手。
商邵紳士地站在車門一側,請她搭住。
她不會知道這男人的指尖發麻,也會緊張。
封鎖了一下午的電梯終於迎來它的貴客,徑直通往三百多米的高空。
餐廳既然被包下,要怎麼裝扮,自然由金主說了算。現場的小型管弦樂團早已演奏起來,但被屏風隔開了,看不見窗邊餐廳的景象。肯尼亞玫瑰的芬芳溢滿空氣,每一朵都飽滿著蓬勃的美麗。
應隱在這陣仗中怔了一怔。
商邵為她的事業隱私考慮到極致,用餐期間的侍應生是他從寧市海邊莊園帶過來的,整個後廚團隊,隻有法國主廚被允許前來介紹餐牌。
“彆緊張,都是你見過的人。”他安撫應隱,雙手扶住她肩:“幫你把外套脫了?”
應隱脫了西服,在今天第一次流露出真實情緒:“商先生,你怎麼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