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 第115節(2 / 2)

有港來信 三三娘 8375 字 2個月前

應隱平靜地敘述著這些,明亮視線停在他臉上,一瞬也不錯:“你不介意嗎?”

“我不介意。”商邵也回給她平靜。

從知道這個病的開始,他就已經充分地想象過所有畫麵、所有可能。

“可是我介意……可是我介意。”

她介意他本該很好的一生,都葬送在她身上。也許她病發的概率隻有百分之一,而幸福到老的機率卻是百分之九十九。可是為了這百分之一讓他萬劫不複、讓他覆水難收的可能,她寧願不賭那百分之九十九。

應隱的指尖停在他平整的衣領上,垂下眼眸:“不見父母,不結婚,好嗎?我可以當你一輩子的女朋友,你想什麼時候結束,就什麼時候結束。我會心甘情願,直到你厭倦我的那一天。”

商邵靜了半晌,用陌生的目光看她:“應隱,你覺得自己很大方是不是?”

“不,我很自私,我隻想跟你有快樂。”應隱有些難過地抿一抿唇:“一年也好。”

“你原本的打算是——”

“一年就分手。一年以後,我會告訴你我從沒想過結婚,如果你能接受,我們就繼續交往,直到你有了結婚對象的那一天。我隱瞞了我的病,對不起,因為我不想在你眼裡成為一個瘋女人。何況……”應隱停頓了一下:“不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也沒有必要把自己最難堪的一麵都講清楚吧。”

她努力地提起肌肉笑一笑,兩片唇角卻控製不住地往下發著抖。

見好就收,是刻在應隱人生齒輪中的信條,命運不管載著她駛向何方,她的車轍印裡,都刻好了“月盈則虧”。她計算得很好,歡愛一場,儘興一場,唯獨沒有計算到得是,商邵居然會想娶她。

他居然想娶她,在短短幾個月。

他們這樣的人,該為女朋友的擺正位置而高興,該為女朋友的識趣而鬆一口氣,能玩多久就玩多久。向來都是女的追著他們要名分要地位,不惜用生孩子來拴住撫養費,他卻反過來。

她高山上的雪,為她融化得太快了。

“一年就分手。”商邵重複了一遍,點點頭。

他在這一瞬間明白過來,商檠業又贏了他一次。

他洞若觀火,知道她隱瞞病情,是因為從不曾真正想跟他走下去。所以他隻是“暫緩”他的職務,因為他知道,他們總有結束的那一天,或者講清楚的那一天。

這個“講清楚”是指——他會明白,會被應隱明確無誤地告知,他們不會有以後。

“對不起,我破壞了你的興致。”他抬起手,撫一撫應隱的臉:“彆掉眼淚了。這麼愛哭,也是因為生病麼?”

應隱又哭又笑,眼淚滑下來,溫熱地濡濕他的指腹:“為什麼要道歉?你什麼也沒做錯。”

“怪我太操之過急,年紀大了,好不容易遇到個你這麼好的,就想快點娶回家。”他幾不可聞地笑了笑,曲起指側,自她濕潤的眼睫下拭過。

應隱仰起臉望他。

這樣平靜的對視維持不了幾秒,商邵猛然將她重新抱回懷裡。他抱得那麼發狠,恨手臂不能更用力,好把她揉進骨血裡。

不知道是不是應隱的錯覺,她始終仰望著的、總是氣定神閒的男人,在此時此刻好像被打斷了筋骨。他氣息冰冷,束縛在西裝下的身軀已經繃得那麼緊了,卻還是控製不住一陣一陣細密地發著抖。

她看不見,不知道這個對全世界都意興闌珊的男人,緊閉的眼中劃下了一行熱淚。

“但是,我總是要結婚的,你明唔明?”商邵說著,下頜線咬得如石刻般,從語氣上聽卻沒有任何異樣,“我總要生小孩的,你明唔明?”

他像是在語重心長跟她講道理。可是這道理應隱從來都明了,不明了的是他自己,所以,這道理也許是講給他自己聽。

“我知道。”

“我沒有資格陪你談一輩子戀愛,到時間了,就要找一個女人重新去愛,去陪她生活,去跟她生兒育女。”他咬著牙:“我會愛她,我做得到。”

“嗯。”應隱的眼睛睜得很圓,不敢眨,因為裡麵蓄滿了眼淚。

她伏在商邵的肩頭,這聲“嗯”帶笑,很乖,直觀無礙地聽進他的耳裡、他的心裡。

“所以,談一年就分手,或者兩年、三年,對我對你,是不是都太殘忍?明知道不會有結局,為什麼還要走在這條路上?應隱,人不能清醒地當傻子。”

應隱似乎漸漸地明白過來,他將要說什麼。

“你說你舍命陪君子,我現在懂了。我不要你的命。”商邵撫著她的頭發。

她為了戲把頭發剪短了,但商邵眼前,還是浮現著跟她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她的長卷發很美,橘色的晚霞下,她回過頭,晚風撲麵,白色裙擺勾勒夕陽光。

他的眼前,也還是浮現他們第一餐晚餐時的情形。她用一根碧玉簪子挽起發髻,上車要送她離開時,他抽走了她的簪子,她長發披散下來,在空氣中暈開青翠山果的香。

但現在,她的頭發短短的,在耳後整齊抿著,像個學生。商邵微微側過臉,貼著她的黑發。右眼滑下的眼淚,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她發間。

“分手,就到今天為止。”他的掌心很用力地扣著她的後腦,將她的臉死死按在懷裡,“就到這條路為止。”

一陣難遏的心痛,不知道擊穿了誰。

一定是最爛的編劇,才會在短短幾個月內,給他們安排了這麼多爛俗的戲碼。一定是最爛的故事,才會擁有這麼多失控的起承轉合。愛之一事,對世界上大部分人來說,不過一句你喜歡我,我鐘意你,對於小部分人來說,也不過是我奮力一搏,你儘興以赴,唯獨對於她和他,卻是山海幾重。山那邊風景那樣好,可他們飛不過。

祈求上帝聽到心聲,把他受過的傷分一點給這個人,把她生過的病分一點給那個人,或者,把他的錢財富貴換成她等價的勇氣,把她的星光坦途換成自由無畏,給她一點孤注一擲的孤勇,給他一點早知道真相的時間,他會一步步走好,她也會一步步走過去。他們會是健全的兩個人,在第一個難關時就輕巧地攜手跨越,此後日子既好且長。

可是沒有用了,他是這樣的人,她也已經是這樣的人。

怪就怪,也許不該彼此吸引。

平時從機場來回,總覺得漫長,縱使補覺也覺光陰閒擲,今天卻覺得短,幾十公裡,車速那樣快,故事在窗外成為浮光掠影,快得她來不及看清。兩旁行道樹茂盛蓬勃,有什麼樹一年到頭都在春光裡,一年到頭都在開著花,陽光這樣好,如果一輩子都在這車裡了,其實也不錯。

可是路總會開到儘頭的。

康叔知道她們兩個要回家一趟,港·3便徑直駛向那棟小巧的市郊彆墅。

輪胎在花磚路上一陣摩擦,是上坡了,到了桃花心木的濃蔭底下,車子穩穩當當地停住。俊儀推開門跳下車,伸了一個長長鬆弛的懶腰,繼而回過身,看著應隱從後座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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