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 第118節(1 / 2)

有港來信 三三娘 7527 字 2個月前

“說實在的,我擔心你。”

雪吸納著聲音,一路隻有咯吱咯吱的靴子踩雪,莊緹文關懷的語句在這曠野裡顯得寂寥單薄。

“你太小看我了。”應隱籠著手,細心看這素白的世界,“就當拍了一場戲,這時要出了。”

她愛而不得的經驗少,出戲的經驗卻多,雖然痛苦,但如果告訴自己這一切原本就是要結束的,現在隻是到時候了,便不覺得那麼難捱。

隻是走著走著,看著這銀裝素裹的世界,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望一望遠處,對緹文說:“這裡真美。”

緹文舉起手機拍了一張,替她發送給商邵。

阿恰布的村屋沿河流分布,如此安靜跋涉了十幾分鐘,終於抵達應隱住宿的那一間。

鬆樹與杉樹壘的木屋,圓木與圓木之間由泥土填縫,塔型瓦頂上鋪著乾草,以此來保暖防風。

這樣的拍攝條件下,就算是大明星也什麼可挑的餘地,何況栗山這樣的地位,住的不也是一樣?進了屋,爐子已經升起,沿牆從屋東到西砌了大通鋪,木板床,上頭墊著厚薄居中的一層褥子,褥子上是硬毛氈,另鋪了一層金線刺繡毯子。

靠牆處,大紅大綠的錦被長條狀疊好,各人的枕頭堆於其上,要晚上入睡前才會鋪好。

“這是村子裡少數幾家有抽水馬桶的,你將就一下。”緹文條理清晰地介紹著,儼然沒再把自己當千金,反過來寬慰應隱,“被子等會兒自己換一換被套好了,唯一的難處是冷,這點爐子的溫度,早上起來得受罪。”

正說著,身後劇組工人敲門:“俊儀老師,油汀給您放這兒了。”

俊儀應了一聲,接過,利索地插上電源。

“這是什麼?”緹文問。

“油汀啊,電暖片。”俊儀理所當然地答:“她怕冷,有這個也未必夠。”

確實不太夠,第一夜,應隱就給凍醒了。俊儀和緹文在身側熟睡,獨她難眠。

可是她已經穿了保暖衣褲,腳上套著厚襪子,脊背和小腹貼著暖寶寶,但縱使如此,也還是凍得頭疼。

枕頭是家裡帶過來,睡熟悉了的,輾轉時,想到商邵來留宿過的幾晚。

好傻,她買一對枕頭,從來是她一隻,俊儀一隻,他每次來都那麼突然,總是深更半夜,她懶得去櫃子裡翻找新的,與他共枕一隻。但她又用不上,因為她總是枕他臂,在他懷。

枕頭洗曬幾回,早沒了他的味道。

屋外頭怕是有零下十幾度,羊絨襪下的腳趾頭冷得要掉,應隱側躺,蜷起身子,用掌心包住腳尖。德國的那個隆冬,她下了飛機上車,也是這樣冷得發抖,那時有他捂她雙腳入懷,義無反顧,不覺得有失身份。

木屋的窗口開在頭頂,結了濃濃一層霧氣,硫酸紙般映著外麵深藍的夜。應隱消瘦了的下巴尖抬出被窩外,望著那扇窗,眼睛久久地不眨。過了會兒,眼淚從酸透了的眼眶中滑落。

她太嬌氣,很不應該,可是想他心疼。

或許是太冷,失眠一夜,第二天一早起來,臉上竟然不見浮腫。

按栗山劇組的慣例,開拍前,所有演員要進行劇本圍讀,編劇沈聆也在——他要幫助演員們找尋到角色的意圖、情感,和隱藏在文本之下的內在事件。

好的家也許能成為好編劇,但好編劇一定不是成功的家,因為電影是屬於導演的綜合影像藝術,表演、故事、景框、調度、美術,本質上都隻是導演手中的一塊積木,供他調配,被他差遣。

栗山是場麵調度大師,景框內的空間——大至構圖、景彆、鏡頭關係,小至一麵小小道具鏡子的擺放,都是他的表達手段。這樣的一個導演,注定了他的電影語言是沉澱在畫麵中的,而非文本中。

沈聆是栗山用得最趁手的電影編劇,因為他的創作風格與他完美適配。

沈聆的劇本單看的話,可讀性很差,隻有一行接一行對白和最簡單的場麵,很少有文學性的渲染,更彆提角色內心深處的湧動。

隻有擁有最敏感觸角的人,才能光看他的劇本就落淚。

當初跟應隱在茶室的第一次見麵,她對劇本的閱讀、沉浸、微表情,就是最好的試鏡。

而大部分演員,拿到沈聆的梗概、小傳和劇本時,都很茫然,好像被扔到了一片蒼茫雪地上,到處都是留白。要畫什麼圈?演員不知道。

二律背反的是,栗山卻是一個對表演精度要求很高的人,恰如要巧婦做無米之炊。因此,為了準確把握到角色的本質,這樣一場圍讀必不可少,演員們會聽到來自導演和編劇最直接的補充解讀。

圍讀在單獨的小木屋裡舉行,這裡進行了重新布置,以當作臨時的導演組工作間。應隱在工作中從不遲到,早早地出發了。

一路新雪覆蓋,隻有馬蹄印深深。她抱著保溫杯和熱水袋走進去時,屋子裡果然隻到了一個人。

這人很高,從背影看肩寬背闊,穿得與本地牧民無異——意思是,很單薄的黑色棉夾克,深藍色牛仔褲,咖色工靴,讓人懷疑他不是處在一個零下四度的冰雪世界裡,而是春天。

不過,當地的青年習慣了佝僂著肩,個個肩膀都聳得很高,兩手插在褲兜裡,他的姿態卻很舒展,正將兩手放在火爐上烘烤。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臉,望向被掀起的棉被門簾。

“風進來了。”他說。

應隱怔了一下,意識過來,往前一步走進屋子,手一鬆,那門簾重重地墜了下去,阻隔了外麵的風雪。

“我叫薑特。”他自我介紹,從爐子邊後撤一步:“你看上去很冷,來這裡烤火。”

聽到他的名字,應隱不算意外。他身上有電影感,將他從這粗糙貧窮的世界裡剝離開來。

薑特是一個毫無表演經驗的新人,全劇組都不知道他是從哪冒出來的。《雪融化是青》官宣以來,無數人扒他的背景,甚至傳言他家富可敵國、人脈深厚。但應隱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些說法是假的。

他身上沒有那種矜貴的氣息,也沒有富人的鬆弛感,反而充滿了一種敏銳的警惕性,和封閉性。他像是隨時會進攻,但在此之前,如果你不惹他,他不會對你感興趣。

應隱隻一眼就明白,他與故事裡的男主角哈英一模一樣。

“栗老師他們還沒有來?”她抱著熱水袋,垂眸站在爐前。

她顯而易見的有些不自在,不僅僅是因為與陌生異性單獨相處,更在於薑特看她的目光,那麼直接,那麼探究,像一把劍穿破社交距離。

“也許在路上。”薑特還是看著她,執著地問:“你還沒有跟我自我介紹。”

“你不認識我?”應隱有些啼笑皆非,在他深邃的目光中,努力裝出不經意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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