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 第119節(1 / 2)

有港來信 三三娘 8594 字 2個月前

被蒼茫原野和崇山峻嶺養出來的銳利雙眸,如此目不轉睛。

“你不上鏡。”他不客氣地說。

“你每句話都在判斷和下定義。”

“我的意思是,你很美麗。”

應隱兩手抓緊了熱水袋。她需要時間熟悉他的表達風格。

“這個故事很不應該,像你這麼美麗的女人,不會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不是你,是哈英。”應隱糾正他。

哈英的年紀二十四五歲,卻已經離了婚。牧民的婚嫁之事進行得很早,往往二十出頭就已經生兒育女,因此,哈英雖然隻二十四五,但看著卻已經脫了稚氣。尹雪青第一次見到他時,以為他年過三十。這種誤會源自於他身上的沉默、沉穩、自在,而非相貌。他的相貌是英俊的,正如薑特。

“所以,你不相信這個故事。”應隱問。

尹雪青和哈英,五個月的時間經曆了相遇、相交、相愛、分離、重遇、死彆。在死彆前,他們已經刻骨銘心。在死彆後,有一個人注定萬箭穿心。

“五個月的愛情,你信?”他反問應隱。

他是問了一句很可笑的話嗎?為什麼眼前的女人會笑起來。

這種笑跟剛剛那種帶著禮貌和生疏的不同,而是明亮、溫柔卻又釋懷的。她像在看一樁很遙遠的事,是真實的,但因為業已失去,無法追回,便隻好這樣笑,不敢觸碰,像霧裡看花,隔著夢境。

“我信啊。”

薑特緊抿上唇,不懂。他歪過臉,狹長重瞼下的雙眼微眯,琢磨著她。

又等了半刻鐘,栗山他們還沒到,應隱隻好再度打了個電話:“栗老師?”

栗山那頭沒有有回聲,不似在戶外。他語氣倒是坦然的:“我在片場,跟田納西他們一塊兒,他們美術出了點問題。你讓薑特帶你在村子裡轉轉。”

應隱終於聽出意味,再度叫了他聲“栗老師”,很無奈的語氣。

栗山老神在在地笑:“讓他招待你,你們可以聊聊故事,聊聊電影。”

掛了電話,她看向薑特:“他讓你帶我在村子裡轉轉。”

見薑特臉上沒有意外,她沉了聲氣:“你早就知道。”

“求之不得。”

“我們可以隻在這裡坐著嗎?”應隱對他亂用的成語避而不應。

“外麵太冷。”

“這是命令。”薑特微微躬身,伸出一隻手邀請她:“我不僅要帶你轉村子,還要帶你回我的房子。”

出了木屋,空曠的山穀間終於見到了人的活動痕跡,通往村子的主乾道已被腳步和馬蹄踩出泥濘,一側的溪流中,清澈溪水汩汩流著,淺色山石密布,裹著厚雪的模樣珊珊可愛。

“你想踩雪,還是走路?”薑特問。

應隱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雪地裡。那雪蓬鬆,在靴子底下發出咯吱聲。她穿著長筒雪地靴,淺駝色的皮子很快被濡濕成深色。

“你隻穿這麼多,不冷麼?”她沒話找話,問薑特。

“不冷。這裡是溫暖的冬天。”

應隱瞥他一眼:“你對溫暖的理解不對。”

她埋怨得好自然,薑特抬起唇角:“在我的家鄉,十月份就該準備轉場了。轉場的途中,我們穿很厚的軍大衣,它們被風雪吹得僵硬,像一塊鐵皮,讓你連彎腰都不行。那樣才叫寒冷,我們頂著那樣的寒冷,從山的這麵遷徙向另一麵,就是為了找一個風平雪停的地方,那種地方我們叫‘冬窩子’。阿恰布,就是一個冬窩子。所以你了解了?這裡的冬天隻有零下四度,但沒有風,對我來說,就是溫暖。”

應隱禮尚往來地交換她的家鄉:“我生活的地方一年四季都在二十五度以上,隻有一二月份會有偶爾幾周的二十度以下。”

“所以你和我是不一樣的人。那位尹小姐,也來自你的家鄉?”

尹小姐尹雪青,也來自四季溫暖的城市,不過不是寧市,而是在寧市的隔壁。那裡煙囪林立,人行天橋四通八達,鋼筋的塔尖高聳,被譽為世界工廠,承接著來自全世界各地的外貿加工訂單。無數的打工人南下,如浮萍般飄在一個又一個廠房中,輾轉在一間又一間上下鋪的宿舍中,站立在一條又一條流水線前。

那裡的月亮,如尹雪青比喻的,像是鐵做的,銀白色如同工人手裡打飯的飯盒。

尹雪青來自這個城市,這個城市有很多像尹雪青一樣的人。曾經她們聞名全國,成為一個城市陰暗文化的象征,後來,她們隱沒到商務KTV裡,被上頭的大傘遮著,也有人隱沒到群租的出租屋中,每天迎來送往,當然,更年老色衰的,就隱沒到光照不到的小箱子裡,雙手貼著黑色黴跡的牆壁,熟練地軟下腰,一單五十塊。

尹雪青長得像應隱一樣漂亮,所以,她總有向上的出路。她們都有一個夢想,攢夠錢,金盆洗手,回老家蓋房子、結婚生子。這是幾千年下來,她們這行傳承不變的夢想。家鄉有沒有風言風語,不要緊,要緊的是在山村裡,父母率先蓋上了光鮮的大房子,走在路上挺直腰杆。春風買來的地位,當然也要春風滿麵地受。

三十歲這年,尹雪青終於攢夠了一百萬的私房錢。她是固定做體檢的,不過每次隻做特定的幾項。當她決定停止做工時,她用兩千塊做了一次全身體檢,這份報告為她診斷出一種絕症。發現得太晚,已不太來得及。

“我不太能想象,你要怎麼表演她。”薑特誠實地說,口吻輕描淡寫,用詞卻直白辛辣:“她很騷,你穿得很嚴實。”

“你覺得我不像她。”

“你像後來的她。最開始的尹雪青,有一種工整的騷浪,肉美,皮美,後來的她,是一種碎掉的乾淨。”

“從工整被打碎。”應隱重複了一遍,認真地看向薑特,深深的,久久的,繼而輕微搖了搖頭。

這不是否認,而是她覺得不可思議。栗山哪裡找來的人?

怪不得,確定女主時,有無數資本帶著雄厚金錢來入股,以圖空降男主,但栗山的話是,沒有人再比他所選定的更天賜。

他們走了二十多分鐘,沿著溪流一直往下,走到了村子的儘頭,才抵達薑特所住的房子。栗山要他熟悉這裡,如呼吸吃飯般自然、自在,因此他早早就搬了過來。在這裡的生活與他日常無異,喂馬、放羊、歪在榻子上無所事事地打牌,入了夜後喝酒。

男主角和女主角這樣堂而皇之地並肩而行,引來全劇組和村民共同的打量。其實大家都很忙的,無不是手裡乾著活兒、肩上扛著箱子,但見了兩人,總側麵而視。

那是一種不自覺的凝視、觀望與窺探。正如尹雪青和哈英在村子裡所遭遇到的一樣。

太陽已攀升中空,天淨無雲,筆直地折射在人身上,但應隱在迎來送往的目光中,驀然打了個冷顫。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