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 第119節(2 / 2)

有港來信 三三娘 8594 字 2個月前

栗山的安排與訓練不動聲色,反應過來時,他們都已經掉進了他的陷阱。

薑特的房間很乾淨,比應隱昨晚上搬進去的那間還乾淨。不過,顯而易見這裡隻有一個單身男人居住,看不見哈薩克婦女所喜歡的金線紅花毯子,也沒有那些花花綠綠的錦被。房內陳設簡單,牆壁掛著一張暗紅色掛毯,榻上一方敦實的實木矮桌,銀色熱水瓶靠牆放著。

“我給你衝奶茶。”薑特邀請她坐,打開木盒子,撚出碎茶葉末,放進一柄小巧而細的篩網裡。

應隱看著他的動作。他在茶葉裡澆出熱騰騰的馬奶,又拔開熱水瓶的軟木塞,衝進滾燙熱水,最後撒進了糖。做著這一切時,他嫻熟而沉默。

“哈薩克人的奶茶該是鹹的。”應隱拆穿他。

“你喝不慣,倒掉浪費,喝下去委屈,不如直接放糖。”薑特言簡意賅:“給。”

他衝的奶茶濃鬱,應隱將杯子捧在手心,那股燙,熨帖到她身體深處。

“應小姐。”薑特叫她。

應隱已聽不了這三個字,聽了,茶湯從她的怔忪中、走神中、受驚中潑灑出來。

“彆叫我這個,叫我隱姐,或者應老師。”

薑特乾脆不叫了:“栗山讓我加你微信。”

栗山的一切安排,當然都有他有關電影的用意。應隱隻好掏出手機,調出工作微信。薑特看著,拒絕掃碼:“是另一個號,不是這個。”

“都一樣。”

薑特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唇角自然抿著。如此三秒,應隱躲開目光,垂下眸去,換出了私人號:“掃吧。”

薑特發送好友申請。她的微信名很有趣,也很長,叫:【隱隱今天上班但有空】

“你在等誰找你。”他敏銳地問。

“沒有。”應隱回答:“合作方,客戶,任何賺錢的邀約。”

薑特笑了笑,沒有多問,也沒有拆穿。他們後來拍戲人仰馬翻,忙得吃飯喝水都很匆忙,可她的微信名從未改過。

隱隱今天上班但有空。

隱隱今天上班但有空。

隱隱今天上班但有空……

多希望你能來找一找我。

你說了做朋友的。

可是她知道他們做不成朋友的,他怎麼會找她?就像她有難處,也不會找他。十年足夠時過境遷嗎?她要從今天起倒數十年,等到他的坦然,他們再會。

薑特陪她在房子裡單獨待了很久,門窗自然是閉著的,有時聊天,更多時候沉默。她試著了解他,他也試著了解她,但她眼神總躲著,停不了三秒就瞥開。

“你沒有女朋友,或者未婚妻麼?”應隱問,怕重蹈在沈籍老婆那兒的覆轍。

“我沒有心愛的人,也沒有有契約的人。”薑特分為兩次回答,“愛一個人的眼神是什麼樣子的?是黎美堅看徐思圖的那樣?”

他很喜歡那部《淒美地》,因為那裡麵的生活和他認識的很不相同,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他是習慣了遒勁的風、習慣了崇峻的山的男人,還不習慣霓虹燈光、葡萄酒杯。他直覺,應隱那麼多電影裡,唯有黎美堅愛得最深。

戲裡戲外,他這個外行人是分不清的,後來在鏡頭前,也終於看到應隱用那樣的目光停留於他了。他以為那就是愛,直到有個男人成為不速之客。他衣著光鮮,黑色大衣考究,但深沉而疲憊,像是不遠萬裡,為了更改命運而到此。

他看到應隱看他的眼神,才知道什麼是她真正給出的愛。

第76章

栗山拍電影很慢。

做他電影的製片人,要隨時做好掐人中的準備。在他漫長的拍片過程中,他的片場發生過的事情包括但不限於:

女三號殺青完,他覺得整個給出的感覺不對,於是重新找了個女三,原演員剪到一刀不剩;

現場原聲收錄完進入製作階段,覺得全片各地的方言口音還是不要為好,於是演員們提前三個月受訓的口音成為無用功,所有人返場重新配音;

拍至中段時,他覺得這一場,男一死掉會更美。於是男一忽然死了,男二驚天大餅砸下,驟然升番。彼時男一演員來自日本,為了這位亞洲名導的片,他推掉了整半年的片約,忽然“死掉”,他整日在片場無所事事,一個月後終於痛下決心回國。麵對日本娛樂媒體鏡頭,他以日本人式的迂回,禮貌地說:“栗山是個獨特的導演,我學到了很多,尤其是關於‘出其不意’一事,我終生受用。嘛,人生就是如此,真是如煙花般絢爛又不可捉摸呢。”

原定三個月拍攝周期的片,因為覺得整組演員的狀態都太浮,他停工一個月,每天帶著演員們冥想修行,走路,不停地走路,“汲取自然的能量。”男女主演上訪談,被問及在這位最會調教演員的名導手下,學到了什麼。男主支著腮,說:“走路。”

但這一切,並不代表栗山是一個沒有規劃、散漫的導演,恰恰相反,他有最高精度、最細致的項目推進表,和最折磨人的高要求。

有關他最出名的折磨演員的故事,是柯嶼還是個花瓶演員時,在他手底下飾演一個出獄回鄉的亡命之徒,他要吃一碗雲吞麵。後來柯嶼吃了三十碗,催吐、反酸、急性腸胃炎,躺在片場打點滴時,覺得注射進靜脈的都是雲吞麵的湯。

一切反常、顛倒的舉動,都隻是因為不符合他的經緯線。栗山是一個經緯度分明的導演,在他的詞典裡,沒有“差強人意”,隻有嚴絲合縫。

誠然,在觀眾的想象中,成熟的導演拍攝一場電影,該像拚模型,藍圖是既定的,模塊是清晰的,機位是提前畫好的。在開動前,導演該成竹在胸,所有人隻需按部就班。但事實上,拍攝電影如同打仗,尤其是在自然環境而非棚內、影視城中拍攝的電影,更是如此。戰場瞬息萬變,片場也風雲變幻,光線、環境、演員間的化學反應、一切景框內的調度,都要根據戰局微調。

一切該犧牲的,都是能犧牲的。作為導演,仁慈是最大的災難。這是栗山在星河獎大師班裡留下的名言。

雖然栗山不說,但所有人心知肚明,這個健康但年邁的導演是拍一部少一部,因此,雖然他整日拿著手持取景器,帶著攝影指導老傅和大攝蔡司漫天漫地細細地構圖取景,但並沒有人催問他究竟什麼時候開拍。

阿恰布的村民漸漸習慣了這群陌生人的存在,村頭的小飯店開起來了,深夜能炒菜的小酒館也開起來了,釘馬掌、宰全羊這樣日常的牧作活動,總會迎來陣陣圍觀驚奇。有時候,應隱就在這些圍觀的人群中,身邊陪著薑特。

他每天的生活很簡單,除了陪應隱轉村子,就是放牧。他的馬兒不在這裡,因此他是免費幫彆人放。近百匹馬越過溪澗,原本該將土地踏得震顫的,因為雪的緣故,卻是如此靜默無聲,馬蹄揚起雪沫,濺起晶瑩溪水。

應隱看著這樣的畫麵,想的是尹雪青的心情。她是尹雪青的眼,尹雪青的呼吸,尹雪青的心跳了。

她用入戲,來出戲。

有一天,冰天雪地的凍著,她從溫暖的被窩裡出來,沒有驚動俊儀,也沒有吵醒緹文,推開被風霜凝結的木門——吱啞一聲,她來到門外。淩晨三點,雪反射著月光,她跪在雪地上,睡衣係帶從腰間解開,衣襟從肩膀滑落,露出她瘦又豐滿的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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