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 第120節(1 / 2)

有港來信 三三娘 7570 字 2個月前

那麼冷,那麼怕冷的人。

但她捧起一捧雪,用雪輕柔地、沉浸地擦著身體。

那是尹雪青的戲,她在冬夜用雪洗澡,望著雪地裡的月光,鏡頭自背後取景,照見她纖細而舒展的脊背,和那一截微微低頭如荷花風動的後頸。

氣溫太低了,那些雪像粉霜,並不融化。

門沒關嚴,被風打開。俊儀睡在風口,摸索著跨過門檻時,惺忪的睡眼驀然睜大。寂靜的雪夜,她在雪地裡跌跌撞撞,撲通一下摔進雪中,又連滾帶爬地起來,一把拽住應隱手——

“應隱!”她氣喘籲籲,眼睛圓睜,大聲叫她名字,像叫魂。

應隱的魂不知道回沒回來,身體抖了一下,“俊儀。”她垂著眼睫。

“跟我回去。”俊儀斬釘截鐵地說,蹲下身,將應隱的衣服披上。

應隱的魂回來了,她輕輕摟住俊儀。

俊儀一動不敢動。

“我好想他。”

四個字,念台詞般的語氣,足夠俊儀落下淚來。

莊緹文那箱從香港寄過來的快遞被送到時,應隱的高燒來勢洶洶。

代為派送快遞的是村莊的護林員,冬天,他的工作清閒,便騎著馬,馱著信件與快遞箱,沿著溪流上上下下。那一箱快遞很沉,被拆開時,還帶著南國的溫熱。

這是一箱精美的瓷,青花的樣式,在日頭底下透光。緹文不愧是大小姐,擁有著有錢人一以貫之的鬆弛感。作為唯一投資方,她對進度完全不急,整日走馬觀花,還有閒心泡茶。她嫌這裡的茶具粗糙,這箱英式下午茶瓷器,便是她點名讓仆人打包送過來的,隨之寄來的還有昂貴的紅茶。

“你發燒,沒有胃口,剛好喝點茶熱熱身體,我讓羅思量給我找個牧民送牛奶,我給你弄伯爵紅茶。”緹文說著,瞥一眼應隱的麵容。

她裹著被子盤腿而坐,臉上沒血色,伸出手去,幫緹文拆那些包得嚴實的器皿。

叮叮當當的,拆出滿滿一茶幾。

什麼東西包瓷器最妥帖呢?傭人用舊報紙。也不算很舊,最起碼沒有泛黃,隻是過期了,那上麵的名字,那上麵的事情,都已經是昨天的黃花,昨時的光景。

【敬告廣大麗嘉市民:

維多利亞港將於十二月二十四日,亦即平安夜當晚八點,舉行煙花表演,誠邀各位前往觀看。

特此敬獻應小姐。】

原來這是十二月二十三日的報紙,是去年的了。

應隱做夢般,輕緩地將拆出的杯盞放到幾上。藍色的茶杯歪了一歪,沒能站穩,擦著邊,墜落地上。

咚的一聲,也沒碎,隻是聲音那麼沉。

應隱卻沒聽見,隻是專注地,兩手拿著那份報紙。

那報紙包過東西,都是折痕,她掌心平整地撫過、撫過。

“敬告廣大市民……”她嘴唇動了動,沒有聲音,一絲溫熱的濕意濡濕她的唇。

俊儀和緹文都沒了動作,看著她,聽到她嗚咽一聲哭。

那哭很快止住了,她抽氣,微笑著,念:“維多利亞港……將於……將於十二月二十四日……”

眼淚啪嗒啪嗒不停,在舊報紙上,在她和他的故事上,暈開一個一個濕潤的圈。

那天維港的煙花,她為什麼沒有拍照?

她想,擁有過一次就好,餘生不必懷念。

放她回去。

放她回到那個時候。

“俊儀,我好痛。”應隱捂著心口,蒼白的雙眼緊緊閉著,嘴唇顫抖不停。她伏倒在棉被上,隻知道念:“俊儀,我好痛……好痛……”

有什麼東西在她身體裡撕裂了,她的心臟血肉模糊。那陣痛讓她血液倒流,心肌幾乎壞死過去。

“呼吸!應隱,吸氣,吸氣!”俊儀緊緊抓住她兩隻胳膊,急得眼淚打轉。

可是應隱的呼吸越來越短促,她張著唇,不停地吸氣,卻覺得氧氣稀薄,根本來不及走到她肺裡,便散了。

“她過呼吸了!”緹文扔掉手中東西,當機立斷起身。她四處找,叫她找到一個塑料袋。她把塑料袋攏到應隱唇邊,以指成圈紮緊堵死:“呼氣,吸氣,呼氣,再吸氣……”

塑料袋中的氧氣回到應隱的肺裡,她度過這一遭,卻精疲力竭,像油儘燈枯。

高燒發了三天,那三天,栗山沒有讓薑特靠近她。第四天時,她晨起,又是晴天,推開門,院子裡的雲杉樹上,雪堆從枝椏墜落。

栗山站在院門外,注視著應隱,說:“可以開拍了。”

官宣開機的照片,不是尋常的定妝照,也不是開機儀式的照片,而是蒼茫雪地上,應隱和薑特踽踽行著。她穿綠,綠色的掐腰傘裙,他穿牧民的夾克,半舊。兩人沒有說話,隻是默默走著,照片上不見飛鳥,不見生機,隻見他們兩個。

開拍後,人員的交往驟然多了起來。有一天,美術道具組的一群人自應隱身邊經過,她聞到一陣熟悉的香味。

高山高緯度的清晨,潔淨的清潔感,如雪嶺雲杉。

是什麼牌子的香水,她至今也不知道。以為是定製的,原來不是麼?

她愣住了,那陣香味消失得很快,她的腳步也追上去得很快。追了兩步,她停住,不再追。

倒是美術指導田納西問:“應老師,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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