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1 / 2)

牧正豪來之前已經給自己做好粗茶淡飯的心理建設, 但是陸家飯桌上的美食還是讓他震驚了一把。

陸爸爸和陸媽媽為了慶祝兒子完成學業,一大早起來殺了家裡最壯的那隻大公雞,從此那群母雞再也不用擔心被踩背了。

陸夕濛把這隻雞分成兩半, 一半做雪菜雞肉燉蘑菇, 一半做白切雞,再割下一塊雞胸肉切成丁炒青椒。主食是鹽水土豆和豆腐湯。

雪菜和蘑菇都燉得十分入味,全是自己家醃的、曬的, 醬油的鹹香和雞肉的肥美完全結合在一起,一口下去能配兩個土豆。白切雞則肉質更為鮮嫩,簡單的白水烹煮卻吃不出半點腥味;青椒微辣但不刺激, 煸炒後香味融入雞丁中,雞丁炒得不老不軟剛剛好, 就連平淡無奇的豆腐湯也因為拿雞湯做湯底而濃香醇厚。

“阿姨, 真的太好吃了,這味道,國營飯店大師傅做的都趕不上!”

他嘴裡塞得鼓鼓囊囊, 等不及咽下去就對陸媽媽豎起大拇指誇個不停。

年紀大了就喜歡嘴甜的小年輕, 陸媽媽笑得見牙不見眼:“好吃就行,好吃就多吃點。不過這些都是我閨女做的, 你可誇錯人了。”自從陸夕濛掌勺,左鄰右舍見了陸家人就問又吃什麼好吃的了, 每天飯點那個味道簡直饞死人。她覺得女兒確實有這方麵的天分, 不然怎麼從來不做飯的人做了兩次手藝就這麼好了。

牧正豪一口豆腐湯咽下去, 眼神又驚又喜地去看陸夕濛,愣愣道:“妹妹真是心靈手巧……”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陸萬春表麵斯斯文文地笑著,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牧正豪一腳,眼尾餘光淩厲:叫誰妹妹呢, 老實一點!

吃完飯,陸媽媽從櫥櫃裡拿出一些生活用品來,質量一般,好在是新的比較衛生,對牧正豪說道:“沒有彆的空房間,要委屈你跟老三擠擠了。”

“沒事的阿姨,我們倆睡相都可好了,上次我不小心把水潑在宿舍的床上,大晚上的沒法睡人,也是和萬春一起的。”

陸爸爸轉頭對陸沉舟說:“如今樂樂也大了,一直和你們夫妻住在一個屋總是不方便,等天不這麼熱了,喊侯三他們來修兩間新屋子吧,彆的屋子有裂的破的也一起補補。”

他們現在住的房子還是陸爺爺年輕時修建的,那時候淳樸的農家人什麼也沒有,兩腳泥,一身汗,肩上扛個破扁擔,多少年的辛苦奮鬥才有錢造這樣一個房子。後來陸爺爺在首都醫院的工資都投在診所上了,這個老房子一直沒有翻修過。

陸沉舟說:“行,我過兩天就去問問他們啥時候有空。”樂樂跟個大燈泡似的,他和媳婦兒的夫妻生活確實很受影響。

見他答應得這麼快,王紅霞紅著臉嗔了他一眼。

樂樂原本坐在小板凳上看他三叔帶回來的課本,聽爺爺提到他的名字,仰起頭來愣了幾秒鐘,嗒嗒嗒地邁著小短腿跑過去要抱。

陸爸爸把他拎起來放在腿上,他張開小爪爪,裡麵放著一顆水果糖:“爺爺啊。”

王紅霞說:“他現在見誰都要給糖吃。”

“咱們樂樂不護食,是個好寶寶。”陸爸爸親了孫子一口,“好寶寶,吃完飯了晚上不能再吃糖,牙齒會掉光的。”

樂樂雖然滿臉遺憾,還是乖乖把糖放下了,小嘴留戀似的一嗦一嗦,把大家都給逗樂了。

這年頭農村沒什麼娛樂項目,通常就是一家人聊會兒天說說閒話,陸媽媽怕牧正豪覺得無聊,便對陸萬春說:“天還早,要不帶你同學去王莊看電影?聽說今天播《地道戰》呢。”

牧正豪驚訝:“你們這裡還能看電影?”

陸萬春解釋說是露天的,搭一塊白布在牆上,大家都自帶板凳看。畫麵並不清晰,主要是氛圍好。

“那咱去唄,我還沒見過這種。”不是沒去過城裡正兒八經的電影院,他就是覺得新鮮,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的心態。

“要走二十幾裡地呢。”

陸萬春不太樂意。他跟兩個哥哥以前很愛去看電影,再遠也不覺得累,後來發現看來看去就是那些,興趣減弱了。

牧正豪有些後悔:“早知道把我的鳳凰牌自行車騎過來,二十幾裡輕輕鬆鬆。”

過了一會兒,陸爸爸熄滅了堂屋的電燈,大家拿著煤油燈各回各屋。

電線是去年村支書號召大家集資拉的,最開始經常要聽指揮避峰拉閘,現在已經很少突然停電,但使用煤油燈省電這個習慣卻保持下來了。

牧正豪以為自己會難以入睡,沒想到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來,大家都上工挖渠去了,陸萬春臨走對他說:“你會用秤吧?要真閒的沒事,可以去陸氏診所幫我小妹抓藥,她正招幫手呢。”

診所裡的百子櫃上每一格都寫著藥材名,隻要根據陸夕濛的藥方彆把份量搞錯了,其實隨便一個不通醫理的人也能乾這個活。

牧正豪連連答應,灶上熱的早飯都沒吃就屁顛顛去了。

此時陸夕濛麵前坐著一個麵癱的病人。

“醫森,我一覺碎醒就則樣了,救救偶。”他嘴歪眼斜,眼睛閉不上,淚流不止,偏偏什麼表情都做不了,味覺喪失,說起話來也大舌頭,平翹舌音和前後鼻音完全聽不清,每句話陸夕濛都要反應好一會兒。

她摸了摸患者的臉頰兩側,能明顯感覺到肌肉僵硬板滯,又摸了摸耳朵後方:“這裡痛不痛?我不碰到的時候也痛?”

患者抹了一把眼淚:“痛,好像被人揪著耳朵一樣,還有點聽不清聲音。”

“你睡覺的時候是不是風扇對著臉吹了?”

這人一聽,眼淚流得更多了:“四,四啊,我錯了醫生,你快給我紮兩針,死人都能救活,我這個應該不在話下吧。”

他是從縣醫院打聽來的,有人親眼看到這位醫生紮了幾針之後把輸液猝死的人紮活了,結果醫院說他們那兒掛不了這位醫生的號,他纏著護士問了好久護士才從院長那裡要來了陸夕濛診所的地址。

不知道外麵流言傳成了這樣,陸夕濛哭笑不得:“能救活是因為還沒死。”

兩世為人,她自詡醫術尚可,但再怎麼高明的大夫也是人,不是神,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不能起死人肉白骨。很多醫患矛盾產生的原因就在於患者給醫生的期望太高了,把他當成神明,以至於醫生傾儘全力都達不到那個期望的時候,理想和現實的落差打碎了患者的希望,令他歇斯底裡。

“抬一下眉毛試試。”

“抬……抬不起來呀。”

“能笑嗎?”

患者憋著氣努力了好一會兒:“笑了嗎我?”

陸夕濛搖搖頭,心裡已經有了成算。

“哎呀,醫生,我眼睛下麵的肉好像跳起來了!”

陸夕濛帶他去針灸室:“彆擔心,麵癱肌肉跳動是正常的。”

麵癱俗稱歪嘴風,即麵部神經障礙,是一種采取中醫針灸療法比采取西醫手術治療更好的疾病,尤其是持續時間比較長的麵癱症狀,針灸往往能產生立竿見影的效果,還不容易複發。

陸夕濛以手足陽明經為主,淺刺太陽穴、印堂穴、元穴、天樞穴,又換了三棱針挑刺他嘴歪過去那側的咬合線。

“醫生,疼。”

嘴裡雖然有點痛,但整個臉麻木凍結的感覺緩和了不少,說話也沒有剛進來那會兒模糊了。

“疼就要吸取教訓,下次可不能貪涼對著風扇直吹了,冰冷的水不要喝,多吃蔬菜水果,多鍛煉身體,每天可以拿熱毛巾敷敷臉。”

陸夕濛給他開了三個藥,內服以僵蠶、全蠍和地龍各10克為主,配上杭白菊20克,黃芪50克,老鸛草100克,每天飯前半個小時喝。外用的是用白芷、硫磺和胡椒包起來的小藥包,塞進鼻孔裡,哪邊臉歪就塞哪個鼻孔,可以晚上睡覺前塞。等這些藥都用完了還要再回來針灸幾次。

“我鼻子塞東西容易打噴嚏。”

陸夕濛攤手:“隻能忍耐一下了。”

患者又看了看藥方,陸夕濛的草書行雲流水卻不鬼畫符,每個字都能認出來:“什麼叫僵蠶?”

“就是蠶的幼蟲感染白僵菌死去後曬乾。”

患者沉默兩秒,又問:“全蠍是蠍子,那地龍呢?”

陸夕濛淡定地瞄了他一眼,那意思——你連這都不知道?

“就是蚯蚓。”

患者的眼神都變了,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小夥子,良藥苦口利於病,不要有心理負擔,加油!”老阿姨相信你!

肩膀上被拍了兩下,小夥子隻能把苦往肚子裡咽。

走出針灸室,牧正豪剛好到了,一聽是三哥讓他來幫忙,陸夕濛把藥方給他:“那你試試抓一劑藥看看。”

她的笑容如春風拂麵,眉眼都生動起來,牧正豪立馬想要表現一下。

打開第一個格子,裡麵全是小拇指大的白色蟲子,甚至能看清它們密密麻麻的腳。牧正豪心裡一咯噔。

第二個格子,風乾的蠍子,觸感僵硬,尾巴還是微微翹起的,似乎隨時會活過來蜇上一口。

第三個格子……

怪不得門外告示上給藥劑師開那麼高的工資,麵對各種奇奇怪怪的中藥也要有足夠強大的心臟才行啊。

“小妹!”

剛送走麵癱患者,徐嬸子匆匆忙忙跑進來了。

“我家的雞不知道出什麼問題,一直拉白色的糞便,喂了藥也不好,前天開始發現死雞,昨天死了一隻,今天又死了一隻,我還要指著它們下蛋呢!”

陸夕濛安撫道:“您先彆著急,我跟您去看看。”

她從診療記錄裡拿出兩張單子交給牧正豪:“不好意思,我得出診一趟,今天有兩個患者要來拿藥,我已經事先配好了,能拜托你幫我看一會兒診所嗎?”

牧正豪自然是滿口答應。

真是個好人,陸夕濛在心裡感歎。

牧正豪穿上她給的白大褂,老實地坐在櫃台後麵,為陸夕濛對他的信任沾沾自喜,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發了好人卡。

徐嬸子家養了十二隻雞,算是比較多的,一般人家都不超過10隻,主要是不能隻吃草,沒有足夠的口糧喂它們。

雞舍裡到處可見白色中夾雜著一點黃綠色的流質糞便,徐亮幫著徐嬸子把它們趕到一起,大多精神萎靡,有兩隻嚴重的已經不吃不喝半天了,低頭縮頸,雙眼要閉不閉的,眼看挨不過今晚。下白痢是雛雞常見的毛病,徐嬸子想不通怎麼大的雞也會這樣。

陸夕濛用血針刺了那兩隻最嚴重的雞腳掌底部肉墊的稍前方,又讓係統分析細菌成分,果然是大腸杆菌感染。

“以前吃個藥很靈的,這次喂了好幾顆了也不起效。”

陸夕濛接過徐嬸子遞來的藥,藥名“瘟康靈”,是市麵上常用的家畜抗菌藥物,幾乎家家都備著。在大腸杆菌感染的前期,及時喂這種藥一般都能控製住。

陸夕濛有些疑惑,把這包藥反過來又看了一遍成分表和生產信息。

過了一分鐘,她說:“嬸子,這藥過期了。”

徐嬸子、徐亮:“……”

“過期?”徐嬸子怔愣許久,一拍腦門,“哎呀,我沒想到這茬。”

這一包確實開封許久了,她還以為至少能存放三四年呢。

“去買包新的就成。”

這藥是對症的,不需要換,去供銷社買也很方便。

“另外,大腸杆菌容易傳染,這麼多雞全都感染了要注意雞舍的衛生,可以取灶膛裡燒得比較細的草木灰十公斤,加上三十公斤水攪拌均勻,在雞舍裡煮沸熏蒸一下用於消毒。有條件的話給它們換個乾淨的臨時雞棚待著,每天清理糞便。”

徐嬸子趕緊讓徐亮去買藥,徐亮走得急,差點被撞上來的小家夥絆了一跤。

那是隻兩個月大的狗崽子,耳朵還沒有完全立起來,渾身黑漆漆的,像西遊記裡偷袈裟的黑熊精,腦袋特彆大特彆圓,渾身的肉可肥了,底盤低,胖乎乎的肚子簡直要蹭到地上去。

徐嬸子要給陸夕濛錢,陸夕濛指著小家夥問:“嬸子,這小狗崽賣不賣?”

“喜歡就送你了,哪值當賣呀。”

她家的大黃今年十歲,是一條年紀挺大的狗了,前陣子肚子慢慢鼓起,他們還以為是狗吃多了長胖,沒想到生下一窩小崽子,有五隻。

眼看越長越大了,吃得越來越多,徐嬸子家最多隻能留下一隻,剩下四隻如果送不掉可能隻有扔掉。

樂樂一定喜歡,讓它在家給樂樂做個伴挺好的。

陸夕濛要了這隻小黑狗,沒收徐嬸子的錢,徐嬸子想追上來,陸夕濛仗著年輕腿腳好,一溜煙兒跑了。

係統能源值持續衰減,球球又開始為了節省能源而睡覺了,剛剛睡醒就看見宿主懷裡抱著一個小狗狗,不敢相信似的用兩隻爪爪揉了揉豆豆眼,還是一個小狗狗。

“你在外麵有彆的毛絨絨了竟然不告訴我!”

陸夕濛如今也是個鼠狗雙全的人了,熟練哄崽,張口就來:“崽,它當然比不上你啦,它是養來看家的,你就不一樣。”你是養來敗家的。

“哼哼,”球球陰陽怪氣地扭了兩下屁股,“我是不會這麼容易原諒你的,我要親親抱抱充充電才能好。”

陸夕濛望天,裝沒聽見。

她想先把狗送回家,路過曬穀場空地的時候,正看見樂樂跟一群小夥伴在大樹下玩耍。

“我們疊紙飛機,看誰的紙飛機飛得遠就有獎勵好不好?”領頭的大壯建議道。

小夥伴們麵麵相覷:“什麼獎勵?”

“獎勵一顆水果糖,樂樂給。”

樂樂一聽,慢吞吞捂住了自己的小口袋:“我的糖,不給的啊……”

他說話的語調很可愛,最後一個字總會習慣性軟下來,像被一隻小貓爪在心上撓了一下。

“你真小氣!”二狗子指著他說道。

“本來就是,糖又不是大壯的,也不是你的,你在那裡拿彆人的東西瞎大方什麼呀。”比他們大了一歲的小花說起話來很有邏輯,大壯和二狗子一時都被問住了。

小花要好地拉住樂樂的手,聲音嗲嗲的:“樂樂,我親你一口,你能給我一個草莓味的嗎?”

話音剛落,也不等樂樂回答,她就湊上去在樂樂臉上啪嘰一下,旁邊幾個小男孩就這樣呆呆地看著,眼裡全是羨慕嫉妒恨。

樂樂隨他爸,一向性格乖巧沉穩,上樹掏鳥蛋下河撈螃蟹這種有危險的活動不參與,同年齡的孩子都皮,就會嫌他無聊,不樂意帶上他一起玩。現在發現他有好多小玩具和零食,孩子們不約而同想湊近乎,又主動叫他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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