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侯03(1 / 2)

乞丐眼裡越發忌憚。

瓊琚正想往前走幾步,料理了這些攔路的人。威遠侯一個大步垮上前,把她護在身後:“你不用出手。”

瓊琚覺得她身為下人,不能讓主人家為她趕流浪乞丐,正想幫忙。幾個乞丐狐疑盯著他們,一人往旁邊挪了幾步,喋喋說:“我們就在涼亭裡休息一下,這就走。”

另外幾個乞丐跟著他慌慌張張離開涼亭,但幾人都沒有走遠,尋了個樹蔭打盹,時不時注意一下涼亭了是否沒人了,好讓他們進去繼續休息。

瓊琚眨了眨眼睛:“話本子都說一男一女出門不安全,遇到的流氓都不是好人。”

威遠侯噗嗤一笑:“當今聖上大規模發動戰爭,勞財傷民,百姓無家可歸,隻能乞討為生,話本子不過是讀書人臆想的,不能相信。”

瓊琚頷首,想到在家閒賦一年的楊大忠:“不能怪話本子,都是打仗不好。”

威遠侯眸光黯淡了些,大步邁向涼亭。涼亭建得高,站在欄杆處可見不遠處一麵大湖泊,像一麵大鏡子,波光粼粼。無數小舟在湖上泛油,蕩起的水波一圈圈的,撩動著他的心。

“我十八歲時,曾經奉命去剿匪。”威遠侯的思緒飄得很遠,透過層層樹叢,耳旁是風吹落葉的沙沙聲:“那群土匪十分狡猾,仗著南方人水性好,趁我們過江,偷偷潛伏在水中,鑿破我們的船底。”

瓊琚站在他身旁,睜著一雙泛水的眼睛,“所以你們心情不好,爬上岸後,也去鑿破他們的船底了。”

威遠侯想到小姑娘力氣大,估計她從小到大被人欺負了,就會以牙還牙。他能想象到一個看著漂亮可愛的小丫頭掄起拳頭砸人的樣子,嘴角勾起:“沒有,北方人不熟水性,雖然我們也很想去鑿土匪船,可不敢貿然行動。”

“所以你們去雇傭熟悉水性的人來。”

“不對,土匪住在江邊,貿貿然卷普通人進來,要是他們凶狠起來,普通人可就麻煩了。”

瓊琚沒剿過匪,想不出他會如何做,好看的眉微蹙:“那你們怎麼剿匪?”

微風吹起他束不到冠上的短發,威遠侯嘴角勾起,望向不遠處的湖泊,心情好了許多:“我們假意撤退,安排商人經過,引賊人過岸,再來一招甕中抓鱉。”

瓊琚能想到年少時,威遠侯的威風肆意,現在他被困在大州府,看著民不聊生,百姓紛亂,卻沒有絲毫辦法,心裡肯定很難過。

注意到眸光從崇拜欣喜自豪,轉變成憐愛同情,威遠侯不自在的咳了咳:“想遊湖麼。”

瓊琚點頭:“想,特彆想。”其實比起遊湖曬太陽,她更喜歡躲在房間裡看新買的話本子。但威遠侯被貶後傷心得門都不想出,現在好不容易出一趟,想劃一下湖,緬懷一下過去,她就勉為其難同意了吧。

小姑娘不是都喜歡泛舟遊湖的麼,為什麼自己做了讓她高興的事情,她的眼神越來越微妙。

直到,威遠侯與瓊琚坐上小舟,小舟隨波而去,她幽幽開口:“沒有砸破賊人的船底,你肯定現在還難過吧。”瓊琚豪邁拍上威遠侯肩膀,歎息:“彆怕,我教你劃水。”

跟威遠侯交好的女子都是軍人,雖然也沒有男女大防,可她們的樣子都不是這樣嬌滴滴的。威遠侯重重咳了咳,說:“我水性還不錯。”

他的水性也是在那次剿匪後練的,可他肯下苦工,如今的水性不輸南方人。

“真的麼?”瓊琚狐疑。

“真的。”威遠侯信誓旦旦。

“那你心情可否好些了?”看著姑娘眼裡的擔憂,威遠侯拾起剛買的油紙傘撐開。兩人在中間支了個小桌子,用來擺放茶具點心,威遠侯把手伸向瓊琚手邊,把傘的重心移動,替她撐傘,微微一笑:“我的心情向來都很好。”

許是參軍時經常嚎大嗓門,聲音一出口,帶著沙啞。男人剛毅的臉透著認真,那雙如星星般明亮的眼睛有水波劃過,點點溫柔泛著漣漪。

瓊琚眼裡映著他的模樣,心裡甜滋滋的。

傍晚紅霞落下,山林鳥雀停了啼鳴,威遠侯許久沒出門,這一趟出來覺得身心都很愉悅。他是坐馬車出來的,回家時卻不想再坐馬車了。

讓隨從牽來他的駿馬,唇角咧開:“會騎馬麼?”

瓊琚二話不說,爬上小廝牽著的另一匹馬,眉梢挑了挑,絕美的五官透出幾分英氣,看上去並不輸給軍營的女將。

威遠侯馬鞭一揮,打馬而去,瓊琚隨後跟上,速度也不慢。

兩人同時停馬在威遠侯府門前,有丫鬟稟告老夫人:“侯爺和楊廚娘騎馬回來啦。”老夫人有幾分訝異:“騎馬?”平民家的小女兒家平日裡彆說騎馬,就連馬毛都極少見到,這個楊廚娘倒是很對她兒子的胃口。

一心想抱孫子,並不在意門戶之見的老夫人彎了彎眼睛:“告訴侯爺,我已經吃過了,讓他在自己院裡用飯吧。”

丫鬟眸光掠過老夫人身前的一大桌菜肴,低著頭退了出去。

瓊琚對自己的廚藝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回府後沒敢提去廚房為侯爺做菜。等一大桌子菜上桌後,瓊琚站在一旁,跟其他丫鬟並列。她容貌美豔,哪怕穿著普通的衣衫也掩蓋不住絕美的五官,站在一眾丫鬟旁,把本是清秀的丫鬟襯成容貌普通的姑娘。

威遠侯指著前麵的一張桌子,朝瓊琚招了招手。瓊琚往前站了幾步,行禮謝恩後才落座,眼睛盯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肚子很合時宜的咕咕叫。

威遠侯給她夾了條青菜,“嘗嘗。”

瓊琚的臉一下子就變了。她這麼辛苦陪威遠侯出門遊玩,一路上說儘了好話,難道就能吃青菜。這主子也太黑心肝了。

不會克扣她工錢吧。

要是隻身一人,那點工錢她可以不要,可現在她還要養兩個妹妹呢。

威遠侯被她盯得不自在。這次的眼神不像往常般,是女子看男子欣賞的眼神,而是欠廚娘工錢不發的黑心老板的眼神。

帶著譴責和不滿。

威遠侯摸不著頭腦,侯府從不拖欠下人工錢呀。然後他就眼睜睜看著楊廚娘用幽怨的眼神,一邊看他,一邊夾起青菜,慢悠悠放進嘴巴,如嚼草般,嚼了嚼,肚子順便發出咕咕叫,抗議一下。

威遠侯:“……”

威遠侯再給她夾了一塊肉片:“你嘗嘗這個。”

瓊琚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把肉片放進嘴巴,吃得欣喜:“謝侯爺賞。”

威遠侯啞然失笑。他極少跟姑娘同桌吃飯,可也知道某些名門小姐為了保持曼妙的身材,對飲食極其苛刻,不僅不沾油葷,有時三餐隻吃兩餐,甚至是一餐。出於這方麵的考慮,他才給廚娘夾了一條青菜,不曾想她還是最喜歡吃肉。

威遠侯從前也是無肉不歡,可現在他吃肉和吃草是一個味,對吃飯興趣缺缺。

瓊琚見威遠侯遲遲不動筷,她又攙碗碟裡的肉片。主人不先動筷,她不好吃得歡快,委婉提醒說:“這菜都涼了。”

瓊琚眼睛都快鑽到盛了肉片的碗碟上,一雙筷子握在手裡,隨時準備夾餐桌上的東西。威遠侯見她盯著一個大雞腿,筷子一挑,雞腿就到了她碗裡。

“你多吃點兒。”

主人都發話了,瓊琚不再客氣,手抓雞腿,吃得不亦說乎。威遠侯被當今聖上封了個閒侯爺,又失去了味覺,乾什麼都提不起勁兒。

現在見自家廚娘吃得歡,也忍不住動了動筷子,雖然還是沒有味道,可總覺得今日的飯比昨日的更加好吃。

“我家鄉曾有一個人連生三女,鄰裡都笑話他生不出兒子,他心情鬱鬱寡歡,日日愁眉苦臉,後來味覺退散,更是愁苦。可他娘子懷的第四胎,落地一個男孩後,他的病忽然全好了。”瓊琚見他對吃飯沒興趣,試圖安慰他。

也許味覺隻是暫時散了,等他心情好了以後,味覺自然會回來。

威遠侯夾著瓊琚喜歡的肉,無奈的笑了笑。

他這輩子就喜歡兩件事,第一是打仗,第二是品嘗美食。

現在兩樣都沒有了,不鬱鬱寡歡才怪。

吃罷了飯,威遠侯說:“今日你辛苦了,賞。”

瓊琚接了賞賜,踏出飯廳後,李小築大步走上前。她仗著自己父親是侯府的李管家,十分跋扈,抬手就想給瓊琚一個耳光。

瓊琚側了側身體,嘴角勾起一抹譏諷:“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稟告侯爺。”

李小築聽說侯爺帶一個廚娘出府,心底十分不甘,等了一下午才盼了侯爺回來。她上菜都是時候,隻能偷偷瞟幾眼侯爺英俊的麵容,可瓊琚竟然能坐在侯爺對麵,讓尊貴的侯爺替她夾菜。

她憑什麼。

李小築一直認為老夫人喜歡自己,侯爺早晚是自己的。對於從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她恨得牙癢癢:“你真以為侯爺喜歡你麼?在他眼裡,你不過就是個玩具。”

“比你好呀,想當侯爺的玩具,還沒有資格入侯爺的眼睛呢。”瓊琚走近她,把她撞倒在地,算是還了她未打下的一巴掌,眼神冰冷刺骨,卻不想跟她多費口舌。

“我爹可是李管家,你要是再靠近侯爺,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哪怕是李管家,也不過是侯爺的奴才,一個小小的李管家之女竟然這麼囂張。瓊琚回頭涼涼盯她瞧了眼,更加鄙夷。

屋外的事情被隨從一五一十稟到威遠侯耳中,他本來心情還不錯,一聽這事心情就不好了。小小的李管家之女,竟然這麼囂張猖狂。

要不是老夫人用了李管家幾十年,他絕不容他們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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