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番外四(2 / 2)

被迫嫁給暴君之後 泊煙 11822 字 6個月前

元煥雙手背後,不以為然地說:“我們都活到這把年紀了,有什麼看不開的。難道她還能拋家去國,跟那人走?夫妻之間,這點信任還是有的。我怎麼聽說你把謝三郎留在都城,還做了皇太子的老師,你何必把自己說得那般小氣。”

蕭衍笑了笑,好像是如此。

“朕本打算跟元靖談談,他卻派人把朕擋回來了。晉熙會盟才過去幾年,邊境好不容易恢複太平。實話告訴你,如今大梁的國力,打仗一點都不難,但朕卻不想再打了。”

元煥看向院中的花架,淡淡地說:“最好不打,打起來誰都不會贏。”

王樂瑤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若起戰事,傷亡再所難免。兩國這幾年都吃到了停戰的好處,這才是最明智的選擇。隻是魏帝年輕氣盛,對北海王諸多忌憚,也不肯見他們,所有一切都不過是空談。

王執跟馮氏大概聊了一個時辰,才打開房門走出來。

王執從他們身邊走過,目光停在元煥的身上,然後不發一言地離開了。稍後,竹君就跑來,說王執獨自走了,不來辭行了。

“北海王莫怪,我父親的脾氣向來如此耿直,並無惡意。”王樂瑤解釋道。

“無妨。”

馮氏走到元煥的身邊,兩個人交換了眼神,心照不宣。對於王執來說,當年馮氏的死始終是他心中的結。如今結打開了,不論好壞,至少他不會再耿耿於懷了。

“我們也告辭了。”元煥說道。

蕭衍和王樂瑤送他們出去,臨上車前,馮氏對王樂瑤說:“阿瑤,你姨母想見見你,你願意見她嗎?”

“姨母?”王樂瑤覺得疑惑,她就一個姨母,已經死了,哪裡又冒出來一個?

馮氏解釋道:“就是當今的馮太後,我的堂姐。”

原來這位馮太後跟她竟然還有幾分血緣關係。

馮太後的親生兒子元翊算是他們幾個間接害死的,這次見麵,頗有幾分鴻門宴的意思。蕭衍當然不想她去冒險,正想回絕,王樂瑤說:“我想見她。”

既然見不到魏帝,見一見魏國的另一位掌權者,也未嘗不可。

“好,我為你們安排。”馮氏說完,就上車離去了。

蕭衍還是不大讚同王樂瑤去冒險,王樂瑤說:“你忘了我們來北魏的初衷就是為了停止兵戈?我去勸勸姨母,或許她會聽我的呢?”

蕭衍想起他們剛剛認識那個時候,王樂瑤就經常勸諫,膽子大得很,一點都不像養在閨閣裡的女子。他既然把她帶出來,就不能拘著她,應該讓她徹底放開手腳。有馮家的關係在,她又是大梁的皇後,馮太後也不會把她怎麼樣。

過兩日,馮氏就坐牛車來接王樂瑤進宮。

北魏的皇宮跟建康宮不大一樣。若說建康宮是秀美靈動的,北魏的皇宮則是巍峨壯闊的,有中原的風土養出來的氣勢。

馮太後坐在花園中的石桌旁邊,手裡拿著一根羽毛,逗桌子上的一隻貓。

那隻貓跟當年薩珊波斯送給王樂瑤的很像,都是通體雪白,眼睛跟寶石一樣。

馮太後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的模樣,保養得很好,一身明黃的繡著鳳凰的大袖衫,頭戴步搖,指尖上染著鮮紅的鳳仙花汁,點綴著那白蔥般的手指。她的眼眸中還有光亮,並不像是那種被深宮歲月磨平,而暗淡無光的眼神。

馮氏帶著王樂瑤過去,馮氏行禮,王樂瑤是大梁的皇後,按理說是不能向彆國的太後屈膝的。所以她隻執了見禮。

馮太後扭頭看她,嘴角有絲很淡的笑容,“坐吧。”

王樂瑤坐下後,馮太後就打發馮氏離開。馮氏遲疑,馮太後說:“我還能吃了你的女兒不成?放心吧,我就跟她單獨說幾句話,你去旁邊的殿閣休息就是。”

馮氏這才行禮告退。

馮太後又命左右宮女退下,自顧逗著貓,“你跟梁帝為何來都城?不怕我報殺子之仇?”

“您若想報仇,就不會在此處見我。我們此行,是想勸太後跟魏帝止戈。”

馮太後頭也不抬地說:“你們大梁插手魏國的內務做什麼?難道梁帝還想趁亂出兵?大魏你們還吃不下,趁早回去吧。”

“太後,這幾年魏梁兩國休戰,給兩國帶來的好處,想必您也親眼看見了。當年我國皇帝為了和平不惜孤身北上,與宣帝訂立會盟。若是您跟如今的魏帝因為奪權而打起來,魏國勢必元氣大傷,諸王又想通過進犯大梁來尋求新的土地和財富,那麼晉熙會盟就成為一紙空文了。那對魏國,也絕對不是件好事。”

馮太後看著貓,若有所思。

“我知道當今魏帝不是您的親兒子,您害怕將來權力被他架空。但如果我是您,我會坐下來跟他好好談談,甚至還要幫他一把。”

馮太後側頭看著她,“此話怎講?”

王樂瑤接著說:“當初宣帝不惜拖著殘軀也要跟我國和談,原因是魏國的內部矛盾重重。如果再樹立強大的外敵,那麼魏國可能會分裂成幾個小國,像當初的三家分晉一樣。您跟魏帝是如今魏國最有實力的人,有你們在,諸王和各部落首領不敢輕舉妄動。若你們起了兵戈,損兵折將,元氣大傷,那就無人可以壓製他們,您想想看,到時魏國會如何?您跟魏帝就像當初的大梁和大魏,與其做敵人,倒不如做盟友。魏帝也需要您的幫助,直到魏國的這種製度發生改變。而到了那時,也許你們的關係就不會如今天這般,勢同水火了。”

馮太後認真地聽完,她看王樂瑤的目光都不一樣了,然後悠悠地歎了口氣,“要改變一國製度,又談何容易?皇帝未必會信我。”

“的確不容易。可是您看,我國陛下從登基到現在,不過十一載,南朝曾經以士族為尊的局麵已經被打破了。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您跟魏帝都想要北魏好,既然目標一致,至少不用做敵人。您覺得呢?”

馮太後把貓抱在懷裡,站了起來,仿佛在琢磨王樂瑤的話。

“你回去吧。”

她說完,就自己抱著貓離開了。

王樂瑤從宮裡回來,把跟馮太後見麵的經過詳細地跟蕭衍說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你說她是什麼意思,怎麼突然就叫我回來了?我說的話,她都聽進去了嗎?”

蕭衍笑了笑說:“她既然放你回來,就說明把你的話聽進去了。你說的這些道理,她未必不明白,隻是當局者迷,需要有個跟她說真話的人提醒她。再等等吧,也許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太後還問我,南朝的後宮曆來不能乾政,我從哪裡知道的這些。”王樂瑤拉著蕭衍的手,甜甜地笑道,“我說是我的夫君教的。他教我很多,讓我做飛鳥,不要做籠中雀。”

蕭衍把王樂瑤抱進懷裡,親了親她的額頭,“你教我的更多。”

他們之間的相遇,相愛,正如棋逢對手,是今生最幸運的事。

三日後,宮裡來人,說魏帝請蕭衍進宮一敘。

元靖才剛剛弱冠之年,非常年輕,但身上有種銳氣,是宣帝和廢太子身上都沒有的。他約見蕭衍的地方在城樓上,從這裡,可以俯瞰整個洛陽城。裡坊街市,星羅棋布。隨處可見高高低低的佛塔,顯示了佛教的盛行。

蕭衍走到元靖的身邊,城牆上獵獵的北風,將兩個人的衣袍都吹飛起來。

元靖看著遠方說:“朕與太後開誠布公地談過了。皇叔也來找過朕,朕知道你是為了兩國和平而來的。”

蕭衍“嗯”了一聲。

“朕如今進退兩難,與太後化敵為友,可能意味著今生都要被她掣肘,但是,朕若與她為敵,就等於跟馮氏等大族做對。朕聽說你當初是從微末寒門一路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你教教朕要怎麼做?”

蕭衍說:“朕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也走過很多彎路,不敢說指教。隻看在你心中,是皇權更重要,還是天下百姓更重要。如果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自然會懂得取舍。既然你讓朕來此,不就是有答案了?”

元靖覺得自己在這位英明神武的大梁皇帝麵前,著實還是太嫩了點。

他的確已經有了決斷。

“朕想知道,你為何願意冒險前來,隻是為了維護晉熙會盟嗎?那你派個使臣來不是一樣的?而且,我們內亂,國力衰減,就不是你的對手了。”

蕭衍望著城樓底下禦街兩旁鬱鬱蔥蔥的樹木,還有如織的行人,想起那年在晉熙的城牆上,宣帝跟他的見麵。

那時,蕭衍被老巫醫告知,想要徹底治好頭疾,就得開顱。

開顱這種事情,聞所未聞,駭人聽聞,蕭衍一時不敢下決定。畢竟若開顱失敗,他立刻就會死,不開的話還有幾年的活頭。

宣帝知道了他的病情,主動跟老巫醫提請,先用自己試手。宣帝說自己年紀大了,生死早就看開了,剛好替蕭衍試試老巫醫的醫術。

結果老天眷顧,他們兩個人的開顱都成功了。蕭衍比宣帝好一些,治得早,年富力強,恢複起來也很快。宣帝的病情則耽擱了太久,又年事已高,就算施術成功,也隻剩一副殘軀。

“梁帝,朕可能活不了幾年了。若有一日,朕不在了,希望你看在朕今日舍身的誠意上,你可以放朕的繼任者一把,就當是為了守住洛陽跟建康共同的繁華。後世子孫,讓他們不要再打仗了。”

蕭衍深呼吸了一口氣,此時天空有一隻雄鷹飛過,盤桓在他們的頭頂,不肯離去。

“為了一個老朋友。”蕭衍雲淡風輕地說,“何況人生若沒有對手,不是太無趣了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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