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流數據接收完畢, 區域管控權限開啟。”
“您好，您可以稱我為以撒，歡迎來到新世界。”
“好好好！”明亮的錄音棚隔音玻璃背後, 錄音導演滿意地揮了揮手中的台詞本, “這條過！收工收工！我們下午繼續！”
緊閉的錄音棚大門被助理推開，助理小王拿著一部手機進來, 對著白燼述舉了舉屏幕：“白哥，你有幾個未接電話。”
“白老師辛苦了！”
“白老師辛苦！”
錄音室的工作人員們進來收拾房間, 紛紛朝著白燼述打招呼, 白燼述一邊點頭回應著“你們也是”, “辛苦辛苦”，一邊從助理手裡接過自己的手機, 翻了一下來電記錄。
打來未接電話的是經紀人老吳。
白燼述翻了翻聊天框, 打不通電話的老吳給他發了一堆消息, 已經準備往錄音室這邊趕了，那他就不用回電話了。
助理小王很上道的幫他收拾好了東西，一邊代替自家藝人向周圍的工作人員們道謝, 一邊和白燼述一起走出了錄音房間。
錄音棚外, 經紀人老吳匆匆趕了過來。
“怎麼樣？我是不是來遲了？”他滿頭的汗, 一看就是匆匆忙忙從外麵趕過來的。
“沒遲, 早上的剛剛錄完, ”白燼述喝了一口助理小王遞過來的熱水, 緩緩垂下眼皮, 半死不活道, “今天補錄完以撒的台詞，後麵幾天再沒通告了吧？”
“沒了沒了沒了後麵絕對沒了。”老吳擲地有聲，就差舉起三根手指發誓。
白燼述在旁邊合上杯蓋聲音涼涼：“你前幾天也是這麼說的。”
“不是, 白哥，白祖宗，”老吳一瞬間老淚縱橫，“你一句話不說的消失七天，肯定會有一堆通告堆下來啊！這都是我推了一堆的結果了，你還沒退圈吧？沒打算息影吧？沒有想出家吧？”
“沒有，”白祖宗慢吞吞瞥了他一眼，“我隻是想休假了。”
老吳哽住：“……你是指整個人都消失不見的那種休假嗎？”
簡直見鬼，白燼述之前消失的那四天他忙著和李導談合同沒有怎麼管自家藝人，這次白燼述又消失了七天，他才知道對方這種“不用聯係反正也聯係不到”的臨時休假有多離譜。
世界上就像是沒了他這個人一樣，微信不回電話不接甚至去他家裡他人也不在，老吳急的連小區監控都調了，愣是沒看見這人進出的痕跡，要不是白燼述提前告訴自己他會消失七天，老吳真的會報警。
結果七天一過，白燼述就像是沒事人一樣忽然又出現在了家裡，他火急火燎的推開大門，看見這祖宗盤著腿在沙發上看漫畫，抬起頭第一句話就是：“我想了想，我還是想要斯卡奧的，你跟李導說一下吧。”
老吳：？？？
他楞在門口，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進錯門了。
他現在竟然不知道是先問白燼述怎麼避開監控出門又回家的，還是問他不是不演了嗎怎麼現在又要演了，或者震驚於這位從不衝浪的無欲無求出家預備役居然在沙發上舉著平板看漫畫。
這三個問題在他腦海裡繞繚繞去，簡直叫人不知道先問哪一個好。
“你……”最後老吳張口結舌半天，選擇了遵循自己內心的第一條想法，“所以你還是想衝擊奧斯卡的對吧？”
他就說沒有演員可以逃離影帝的誘.惑！
哪怕是隨時都可能出家的白燼述！
“不，是斯卡奧，”白燼述單手托腮，眼皮抬都懶得抬，“我覺得我得報一下李導的救命之恩。”
李導什麼時候救他的命了？？？
老吳茫然，老吳不解。
他家藝人的嘴比要用老虎鉗才能打開的過期罐頭還嚴，白燼述不想說的事情，彆人就一定打聽不到，老吳在原地呆滯了幾秒鐘，還是打算先去給李導打個電話，告訴對方白燼述又想參演了。
他又忘了問，自家藝人消失的這七天是跑哪去了。
他滿心滿眼都是這回賺翻了，本來第二部一切俱備隻差主演，壓根沒人會想到白燼述不想演這角色了這一茬。
李導一腔熱血拉了投資，又精益求精找人去打磨劇本，就連立項都快下來了，這時候白燼述說不演了，整個組都瘋了。他消失了一周，李導也打了一個周的電話，死磨硬泡什麼話術都用上了，就連投資第二部的公司都來了好幾個人當說客，最後更是把白燼述的分紅提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上。
老吳有苦難言，他倒是一開始就跟對麵說了實話，就是白燼述不想演了，他演膩了。
奈何對麵不信，堅信一定是他們覺得條件不夠好，價格開的不夠高，反正不管怎麼樣，白燼述不可能不想演，用這種借口也太爛了。畢竟第一部的成功就在眼前，第二部要是主演換了人，彆說觀眾不買賬，他們自己也看不下去。
老吳痛苦的和片方扯皮了一周，期間還夾雜著發愁白燼述到底消失去了哪的擔憂，誰知道等七天之期一到，對方又想通了。
打完電話談好合作回來，老吳隻感覺自己這一周受的兩麵夾擊鳥氣一掃而空，神清氣爽。
要是白燼述消失個七天就能自己想明白的話，那他倒也不是不可以消失。
自家藝人還窩在沙發裡看漫畫，老吳自來熟地進了進了廚房給自己衝了杯咖啡，嘿嘿一笑湊過去：“李導說過上幾個月就開機，斯1官博底下粉絲都快催瘋了，運營每天打開官博的第一件事就是被一堆消息卡死後台幾分鐘。”
“我說，白燼述同誌，你怎麼又想通了啊？”
“你彆在我沙發上喝咖啡，”白燼述瞥他一眼，“弄臟沙發你去給我找乾洗。”
“我找乾洗就我找，等斯2拍出來送奧斯卡，你讓我手洗都行，”老吳心情好，哼著歌往他的平板上瞅了瞅，“看什麼呢？平時也沒見你看漫畫的啊？”
“之前你給我的那個本子的原著，”白燼述把平板側了側，給老吳展示了上麵的內容，“那個克蘇魯漫畫。”
就是佘莫楚是主角的那部漫畫。
“哦哦哦你在看那個啊！”他沒想到的是，老吳居然好像知道這漫畫是什麼的樣子，一副明悟的樣子，“你消失的時候也看熱搜啊？”
“什麼熱搜？”白燼述皺起眉頭。
“就這個漫畫的熱搜啊，”老吳一副很熟稔的樣子，“好像是作者最新一期連載是漫畫主角瞎了一隻眼睛還是什麼的，發出來不到十分鐘，就被粉絲送上熱搜第一了。”
瞎了一隻眼睛？
白燼述幾乎瞬間就想到了自己在未知空間內的操作。
難不成戴就了會摘不下來的麵具……還會把他的狀態和他所扮演的角色狀態聯係起來？
他放下平板把手伸向老吳的手機：“你等等，給我看一下熱搜是什麼？”
他還沒來得及看到最新更新。
“諾，就這個，”老吳打開微博搜了搜，“這個詞條【佘莫楚】，好像是主角名字吧？”
白燼述接過手機翻了翻，漫畫每周五晚上八點更新，今天是周天，漫畫更新的時候正好是兩天前，他在未知空間中的第六天。
點開熱門一看，最上麵的一條微博就是漫畫截圖。
一張突兀地穿插在黑白漫畫間的橫版合頁。
這個漫畫作者極其擅長畫那些扭曲吊詭的克係畫麵，整整兩張合頁，漫天都是飛舞的扭曲的線條，深綠色和大紅色穿插著在這些線條間出現，對比色被他運用的爐火純青，滿屏幕都是顫抖的線條，猙獰的塗色，有種壓抑至極致下一秒就會奔湧而出的張力。
如果不是知道這是一張靜態的漫畫，閱讀者甚至會在恍惚間覺得這些線條在扭動，它們太過活靈活現了，像是下一秒就能躍出紙麵，直直戳到讀者的眼球上一樣。
而滿屏的扭曲線條間，有一個和周圍扭曲顫抖的事物格格不入的精致側臉。
側臉的主人就這麼站在一堆糜爛至無可言狀的扭曲線條前，安靜地向屏幕外投來視線。
灰色的瑩潤的眼、狹長的幽深的瞳、精細的秀氣的痣，這雙眼睛比它背後的那些觸手更加能夠觸及到閱讀者的靈魂，仿佛能透過二維的紙張，看到屏幕前的讀者一樣詭異而又安靜。
整張畫麵由於這個側臉的出現而變得異常抓人眼球，整幅合頁像是一幅藝術品。
一幅詭異至極的藝術品。
第二張是一張豎版的大圖，依舊是一張合頁，塗了極其張狂的彩色。
滿目都是濃稠到快要滴出來的暗紅。
高高在上的神祗之下，那個有著詭異瞳孔的青年就那樣直直從旁邊拽來一隻卷曲的觸手，從眼眶中把眼球掏了出來。
“不是想要嗎？”他臉上表情帶著驚人的漂亮狠厲，借著一個乾脆利落的轉身遠遠把那隻眼球丟了出去，“拿走啊！”
最後一格分鏡上，被摘除了眼眶的左眼下，有一段淺色的茶色瞳孔若隱若現，那顆眼下的淚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滑的像是蛇鱗似的珍珠白色皮膚。
整個熱門微博就兩張圖片，博主發完兩個截圖之後隻寫了一行字：本周更新速報，我不多說，你們自己看吧。
這條微博下麵，讀者的尖叫聲幾乎要衝破屋頂。
【老婆老婆老婆我說累了嗚嗚嗚嗚嗚嗚小楚我命定的老婆！】
【啊啊啊啊怎麼這麼會畫啊！！！人類進化怎麼他.媽的又不帶我啊！！！】
【今天的微博就逛到這裡，諸君，我們另一個網站見……】
【有沒有本子有沒有本子有沒有本子，求求你們了賞賜了一個這個畫麵的本子，我有個朋友癌症晚期明天就要做手術了，這對我們來說真的很重要！】
【不行了不行了這老賊太會畫了，所有佘莫楚的本子都畫不出原作的萬分之一，老賊你下海吧求求你下海吧。】
【這兩張大彩頁！！！足以載入漫畫史冊的大彩頁！！！這一話什麼時候出實體版，這張橫插和這張豎插必須印海報，地聞角川你要敢前500特典我就連夜去砸你們出版社玻璃！】
【我是路人我被這兩張彩頁日到了……請問這是個什麼漫畫，這人是主角嗎？】
白燼述大概翻了翻底下的評論，都是這一類的留言，喊佘莫楚老婆的，哭天喊地所有朋友都不幸罹患癌症求本子的，罵出版社速度太慢為什麼不印海報的，還有純路人感歎這作者真會畫的。
他本來還以為老吳說的“被粉絲送上熱搜”是因為佘莫楚瞎了被罵上去的，現在一看這明明是作者兩章水平足以堪稱業界天花板的大彩頁，讓粉絲激動的奔走相告到處尖嚎把佘莫楚這個詞條送上熱搜的。
甚至這條熱搜裡麵最熱門的那條微博一開始都沒有帶詞條。
“本來我還嫌那個本子知名度不夠，網劇太劣質的來著，”老吳在旁邊喝咖啡邊品評道，“誰知道前天一上熱搜，這個漫畫就因為這兩張彩插火瘋了，實體書直接被賣爆，線上線下銷售一空，出版社連夜加印，聽說有個不差錢的老板居然已經去找作者談電影版權打算籌拍了。”
“簡直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他嘖嘖感歎，“這老板之前居然還沒碰過影視行業，隻說自己是因為太喜歡佘莫楚了所以才投資，就是想看見漫畫被搬上大銀幕，唯一的要求就是他要親自把關主演選角。我說，這不就是無數導演夢寐以求隻給錢不管事兒的煤老板嗎？”
“電影你要想演的話我不攔著，”老吳感歎完之後又猛地湊過來，笑的像個偷.腥的貓，“你要演我今晚就讓工作室那邊放消息去，正好在李導那個組立項消息出來前艸一波熱度，不然距離你上次曝光都過了多久了，老揪著斯卡奧一個角色不放，黑粉要罵你吃老本。”
“不演。”白燼述“啪”地一下按滅了屏幕。
“啊？為啥啊？”老吳手忙腳亂接住自己的手機，“你不是挺喜歡這漫畫的嗎？我還是第一次見你追漫畫呢？”
白燼述抬抬眼皮：“角色不符合我的要求。”
佘莫楚的異化他已經受夠了，再說了，他不認為現實生活中的道具組和特效組能夠做出漫畫裡那些極具靈氣的扭曲線條，或者未知空間裡那些真的會導致人扣san的詭異畫麵。
真要能做出來，那也播不出來。
特效組和道具組的工作人員天天麵對著那些東西，電影上映前就瘋了。
“哦哦你是說這主角不是反派啊？”老吳理解偏了他的意思，“我看粉絲評論覺得這人還挺反派的啊……”
他嘟嘟囔囔，打開手機朗聲誦讀讀者留言：“佘莫楚是一位美弱嬌娘，身形纖細婉約，雙臂細瘦，步履飄飄，弱不禁風得得好像一株彎柳似……哦，不好意思讀錯了，不是這個。”*
“是這條，是這條，”他重新朗讀，“佘莫楚，好一位猛狂攻！筆直的身段，俊俏的臉盤！全身充滿爆炸性的肌肉，眼睛散發出無邊的殺氣，全身上下隱隱有王者之風！帥氣挺撥的身姿，健壯的體格，發達的肌肉！他的立體的五官刀刻般俊美……”*
白燼述一把奪過了老吳手裡的手機：“你看點好的吧。”
這一天天的經紀人老吳都在網上看些什麼玩意。
“我覺得挺好的啊，”老吳在沙發上端著咖啡狂笑不止，“粉絲多可愛，粉圈多和諧，互動多積極。”
白燼述：“……你趕緊給我打住。”
他就算現在體驗不到佘莫楚的情感了，他也能想象出佘莫楚看見這些玩意會是什麼表情。
“行吧，真遺憾，”老吳收起張牙舞爪的笑容，嘖嘖搖頭，“你什麼時候也多上上網，和時代接軌一下，彆老把微博丟給小王管，小王是你生活助理又不是你微博運營。再說了你粉絲可好玩了，之前還在我微博底下喊你出來營業呢。”
白燼述把這人說的話當放屁，他順著老吳念的評論往下隨意翻了翻，忽然，他發現一條發布於幾小時前的，極其格格不入的評論。
【哇哢哢還能在這裡見到主真是太好了，楚門！】
什麼叫做“還能在這裡見到”？
白燼述臉上的隨意一頓。
他點開發出這條評論的人微博主頁，這人粉絲不算多，兩三萬左右，似乎平時就是一個發發吃的炫炫跑車，然後時不時出國玩一圈的富二代。
關注她的粉絲們也都是為了長見識關注的，博主脾氣不錯，出手也大方，經常跟底下的評論互動聊天，逢年過節到生日的時候還會順手開抽獎抽點奢侈品。
整個人主頁透露出的信息隻有一條：有錢有閒。
白燼述順著他的微博往下翻了幾條，又分彆搜了佘莫楚，還有漫畫名字，漫畫作者名字三個關鍵詞，最後得出的結果是這個人的微博在前天之前沒有發出任何一條關於這個克蘇魯漫畫的內容。
那隻有一個可能，這個人是基金會的投資者，她就在自己上個項目的直播廳內。
他的猜測沒有錯，基金會就暗藏在這個看似正常的世界之下，投資者和探索隊員有可能來自相同的世界，很有可能前腳在直播裡剛剛告彆，後腳就會在現實裡迎麵撞到。
現在想來，那個莫名其妙投資了電影的老板也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