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普通的低中高端空間，基金會的特殊空間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區域。
在他們四個進入【孢子記憶】中調查的同時，許子塵也差不多明白了這個區域是個什麼情況。
總的來說，這裡就像是一個小型的城市，隻不過在城市中生活的都是基金會的調查員和員工。
除此之外，這裡和外界的城市也沒什麼區彆。
事物大廳是處理這些組織相關委托的地方，白燼述到的時候，發現出現在這裡的不止是雲嶺的成員，另外三個組的隊長也出現在了這裡。
按理說，這份報告隻需要他們【0106】這邊來交就好了，因為隻有他們是知情者，但是這三個人為什麼也會在？
其餘三個隊長都一愣。
“都在啊，”白燼述抱胸，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三個隊長和雲嶺的成員，“看來你們也發現不對勁了。”
在他出具的報告中，雲嶺這個空間，人類的舊印基因代換是七百年左右，這個信息絕對不會問題，因為這是所有已證明真是的信息中，最明確的一條。
但是這個不會出問題的信息這次卻出了問題，這種舊印基因的代換，居然提前了三百多年。
而在離開空間之前，白燼述翻遍了密大和雲嶺的所有資料，居然沒有找到任何有關於這個時間提前的解釋。
但是時間不等人，他必須在自己離開這裡之前確保這個世界不會再次出事，所以這個時間就暫時被擱置了下來，他轉頭就投向了忙碌的鑒彆工作之中。
但是雲嶺是知道他在尋找相關資料內容的。
聽到雲嶺找他有事，白燼述瞬間就明白，他們發現不對了。
放在之前，他既然已經離開這個空間，尾款結清，就不會再去關注和它有關的內容了。
但是這次則不同，在到達基地房間，看見懷嘉木的一瞬間，白燼述除了身體上抹不去的困頓和疲憊之外，他內心那股一直充斥著的，燃燒著的，沸騰著的情緒，並沒有消失。
相反，它愈演愈烈了。
就在這一刻，白燼述似乎知道為什麼他在這次的空間內，一直無法把佘莫楚的同步率降低到降神安全線以下了。
因為他在憤怒。
真正憤怒的從來不是佘莫楚，他心中一直翻騰不歇的那股厲焰，實際上是屬於他自己的。
在還沒有學會如何產生其他情緒的時候，他先學會了憤怒。
*
“是這樣的，”雲嶺的負責人聞溪也是參加了那次儀式的特殊空間隊員之一，她將所有來人聚到了一個談話室內，然後才斟酌著開口，“這次，實際上並不是我們發現了什麼問題，授意我們叫你們來這裡的，其實是基金會。”
“是現在出具的項目報告有什麼問題？”昌蘭往前探了探問道。
他們還是剛剛看了報告，才知道雲嶺空間內到底發生了什麼的。
“不是，【0106】出具的報告完全沒有問題，”聞溪頓了一下，“初版報告的準確度很高，沒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待會款項就可以打到各位的組織賬戶中，問題其實在於……”
白燼述雙手抱臂：“問題在外界，對吧？”
聞溪一愣：“對，乾擾出現在外界。”
他是怎麼知道的？
“太好猜了，”白燼述垂著眼睛，掩蓋住自己眼中翻騰不熄的怒火，略微扯了扯嘴角，“彆忘了最後的解決方法到底是怎麼找到的，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比我更了解你們那個空間裡的克係生物情況。”
就連密大裡的教授也不能和他比。
畢竟人類的san值是有極限的，但是他沒有。
許多密大都封存起來的書籍和法術儀式，人類不能承受，但是他可以承受。
需要大量犧牲分批消化才能傳出來的信息，對他來說一個人就可以處理。
而他不僅能承受，要是願意，他還能自己試。
當然了，時間緊迫，白燼述是沒有那個心情去試的。
雲嶺那個空間中的人類生存在一個克係宇宙中，眾所周知，克係生物都是來自各種外星以及亂七八糟的地方的，人類放在基因裡傳承下來的屏蔽係統，能夠屏蔽的也隻有本空間同樣也是原生的生物而已。
至於外星和其他奇怪地方來的……該看見還是得看見。
甚至於因為克係生物就生存在人類的周圍，所以這個世界的各種法術儀式歪掉的幾率非常大。
在這種克係生物遍地走，克總阿總不如狗的世界中進行邪神召喚，那純粹屬於一種活膩了行為，你連你身邊的真實世界到底是什麼，自己的祭壇邊上到底有什麼都不知道，那誰知道這個儀式會召喚出來什麼。
在密大和雲嶺都不知道自己就生存在這樣一個星球的基礎上，他們那裡所能找到的資料實際上都來自於遙遠的宇宙彼端或者什麼亂七八糟的非線性空間裡，關於他們身邊無處不在的克係生物，他們的了解則幾乎為0。
或者說，它刻意的被沒有保留下來，每一個發現真相的人，都會隱藏好這個星球上的一切，以保證人類的延續。
但是白燼述還是在其中發現了一些前人為七百年後的後人留下來的引子。
正是這種引子，讓他確定了這次的時間提前一定問題不出在空間內部，因為之前沒有此類事件發生，所以排除所有內部的問題，那問題乾擾項一定出在外部。
而且這個空間中存在一個巨大的問題，這個問題一開始被所有人忽視了，但是當他從空間中出來時，它就變得異常顯眼——
本空間內所有原生人類看不見克係生物，是因為他們的先祖進化出了屏蔽的係統，但為什麼他們這些不是在本空間中出生的外來者也看不見？
為什麼一直在看直播的其他人也看不見？
隻有一種可能，他們的視野也像是這些原住民一樣，被某些東西針對性的屏蔽了，就是為了讓他們陷入無法找到真相的深淵裡。不然一進入這個空間，外來者就會發現問題。
屏蔽他們這些人對於克係生物的視覺，總不可能是為了保護他們吧？
更彆提還有那個一直不知名乾擾著他們進行調查，讓三個雲嶺成員異化的不知名東西，最開始白燼述以為那是雲嶺內的內鬼，後來又認為那是一個不知名的組織，最後他懷疑那東西是一種人類意誌。
但是隨著探索的推進，這些猜測一個個被推翻。
唯一的乾擾，隻可能來自外界。
白燼述冷笑一聲：“你們雲嶺在外麵惹什麼人了？讓他們故意提前三百年的危機，就為了讓你們的出生位麵炸成一朵煙花？”
“實際上……”聞溪語氣非常緩慢地說道，“不是我們雲嶺惹什麼人了。”
“是基金會，”她抬起頭，“這次的危機提前，是衝著基金會來的。”
“你什麼意思？”嶽閃忽然抬起頭。
“嶽隊，你應該知道，像是這樣收錄空間，募集調查員，然後總結規則出具報告，再次出售空間或者開發空間的機構，不止基金會一個，基金會隻是這些收藏品鑒定機構中最成熟的機構之一，這是所有先驅者和基金會簽合同之前都可以看到的信息，”聞溪咬字很清晰，“所以還有其他相似機構存在，在這些機構之間，同樣也存在競爭關係。”
“yl-001號世界，也就是我們的原生位麵毀滅危機被提前三百年，是商業競爭的手段。”
“雲嶺是整個基金會中排得上名號的數一數二大組織，克係宇宙也是所有世界觀中能量最強的宇宙之一，我們組織下每年能夠向基金會發掘提供、收錄、以及開發的收藏品空間至少一百多個。”
“毀掉我們的出生位麵，就是毀掉基金會的穩定供貨商之一，”聞溪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資料，抬頭看向房間中的隊長們，“同樣也是因為有了他們在其中乾擾，所以我們才會遲遲找不到願意進入調查的探索隊員。”
“所以我們的視野……”昌蘭抬起頭。
“對，收到了乾擾，”聞溪的聲音篤定，“包括這次的直播，也受到了乾擾，因為他們沒有想到這次的項目會有這麼多人看，所以乾擾直播的手段被基金會抓住了尾巴，基金會這才發現，這次世界毀滅是有人有意為之的。”
“那……那個一直在暗中阻止我們往下調查的神秘力量……”嶽閃皺起眉。
“是他們派進空間內的乾擾人員，”白燼述冷著聲音開口，“在這個世界內，密大和雲嶺根本就沒有掌握過能夠讓人異化的手段。”
被派進這個世界裡的競爭組織調查員，一開始隻是想讓他們這些調查員出現普通的意外，從大貨車到廣告牌跌落再到考古隊塌方，全部都是他們的手筆。
後來這些人發現他們無法對基金會的探索隊員造成損傷，隻能嘗試用克係生物來強行讓他們陷入瘋狂，卻沒想到在第一個雲嶺接待異化的時候，白燼述正好在現場，直接當場擊殺了異化掉的接待費哥。
於是他們發現了佘莫楚的戰鬥力很高，所以故意在佘莫楚離開之後，故技重施，終於重新讓兩個雲嶺成員異化，從而讓兩個【梵舵】的成員一死一傷。
在此之後，雲嶺察覺到事情不對，開始隔離保護起來剩下兩個接待，於是他們為了不再露餡，就停止了轉化正常人的行動。
“但是基金會中的那麼多組織，為什麼他們獨獨選中你們雲嶺的原生位麵？”【壽嶺大公國】的隊長質疑道，“弄垮一個克係世界，危險性要比弄垮一個正常世界高吧？”
為什麼會選擇這種吃力不討好的空間？
“關於為什麼他們會選擇我們位麵……實際上需要考量的因素非常複雜，”聞溪歎了一口氣解釋道，“在所有空間收藏品機構中的鬥爭中，商業競爭是被默許存在的，但是致使對方空間探索隊員死亡，約等於開戰。”
就像你可以和競爭公司展開各種商戰競爭，可以搶走對方訂單、攪黃對方合作、散播對方醜聞，但是你不能殺了對方公司員工一樣。
殺死機構探索隊員，是約等於宣戰一樣的操作，是絕對不會發生在機構之間的競爭中的。
但是想要搞垮一個機構的空間供貨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個供貨商所屬組織內所有隊員全部死亡。
“所以他們選擇了雲嶺的空間……”白燼述緩緩吐出一口氣。
因為在這個空間內，一旦這個真相傳播開來，所有知情者都會主動自我了結。
就算不自我了解，他們也會隨著這個機製的破洞越來越大而徹底瘋狂陷入死亡。
所以這些成員都是“自殺”，而不是“他殺”。
就算是【梵舵】裡那個死亡的隊員，實際上也是被雲嶺的人異化之後殺的，而不是被他們這個組織派進空間內攪混水的隊員殺的。
打的好一手擦邊球。
昌蘭的臉上已經肉眼可見的出現怒意了。
唯一在這個空間裡折了人的就是他們【梵舵】，雖然探索隊員在進入克係世界之前就知道意外難免，但是死於規則探索和世界機製，跟死於敵對機構隊員背後下黑手還是不一樣的。
“有什麼我們能做的嗎？”嶽閃皺著眉問道。
“雖然很想說有……但是實際上我們什麼也做不了，基金會層麵之上的鬥爭我們無法參與，”聞溪站起來點了點頭，“具體為什麼叫你們來，是因為我們的負責人得知這個信息之後，認為有必要告訴直接參與進了這場探索裡的探索隊員，也就是你們。”
她身後的隊員為她打開門，聞溪走出去，對著房間內的所有人點點頭：“我的任務完成了，我要回去了，關於項目的款項會在之後打給你們，由於這次的項目探索中出現了基金會的失誤，所以之後會有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向各位組織的負責人洽談補償事宜。”
說完之後，她抱著文件夾走出門，一不小心差點撞到人。
“抱歉，”聞溪一愣，“您請。”
這一片區域是基金會的談話室，今天早上除了他們怎麼可能還有人來？
聞溪望著那個高大的背影走向她來的方向，然後停在談話室前麵。
哦……可能是那四個組織中某個組織的成員。
她拍了拍腦殼，暗自感歎於自己的遲鈍，抱著文件走出了談話區域。
她沒有看見的是，身後，那個有些高大的身影停在了會議室前，正準備走出去的白燼述一愣。
這不是他今天一起床就發現走丟了的邪神嗎？
原來……他沒回去啊。
懷嘉木穿著一身看起來非常正式的西裝站在門口，看起來不像是早上走丟的，像是來相親的。
“你認識的？”嶽閃蘭回頭。
“我們組織的。”白燼述簡略解釋。
“我還以為聞溪說完，基金會也派人來了呢……”嶽閃抽抽嘴角，“那回見。”
房間裡麵三個其他組織的小隊長全部離開了。
白燼述慢吞吞整理完桌子上的項目報告，朝著門口的方向蹭了過去：“您怎麼來了？”
他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這麼大一個基金會特殊都市，他一個第一次來的人要不是有雲廣在身邊都走不順溜，懷嘉木這個邪神怎麼走的怎麼順的？
“懷嘉木，你認路？”他在邪神不讚同的眼光下從善如流的改了稱呼。
“不認，”邪神回答的坦蕩，“不過……”
不過這地方，總給他一種奇怪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