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的燃燒，是有順序的，”白燼述忽然拿出自己手中的兩張圖開口，“我讓你們今天早上去挨家挨戶確認住戶，就是為了找出這個順序，然後定位下一家。”
他拿出那個簡筆畫：“我和小飛今天早上去了山坡上，這個是從上往下看，整個村莊的道路分布圖。”
“這條，是第一個燃燒的房子，也就是我家，”他輕聲說道，“這個，是昨天晚上燒了的房子，也就是師修竹師修蘭兩姐妹的家。”
“這條，是你家，也就是昨天晚上連夜搬了東西出去的小何家。”
三條線被標了出來。
在簡化了的地圖上一標，就明顯極了，所有人都一眼看出來，下一個就應該是四條主路中剩下的那條。
“按照這個名單對比的話……”三兄弟之一趕快翻起來，“下一個會著火的家庭就是……小唐姐家？”
是小唐和黃毛這個身份的家庭。
大家討論的時候，人群已經走到了道路的儘頭，黃先生一邊念念有詞，一邊重新折回了祠堂內。
臨時被換上的小飛雖然看著滿頭是汗，但起碼還能撐得住，提著玉米糝又跟了半條街左右的距離，這才累的走不動，換上了黃毛。
兩人交接換位的地方，又是一棟燃燒後的廢墟。
“師修竹兩姐妹家……”白燼述低聲念道。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上一次小何撐不住的地方是小川家，這次小飛撐不住的地方又是著火了的師修竹兩姐妹家。
很快，剩下的問題也被大家注意到了。
第四次，師修竹撐不住換了石龐隊伍中的另一個女隊員時，是在小何家旁邊。
走在最後麵退下來的小飛小何還有黃毛終於在交談後確定，手裡的玉米糝袋子並不是以相同的速度均速變重的。
它似乎是在根據到達下一家房子前的距離而改變變重速度的。
“按照這個進程的話，”小飛喘著粗氣道，“那豈不是九個人就夠了，怎麼會需要十個人？”
沒到一座房子前就會換一個人，那走完八條街，不是還剩下來一個人嗎？
“還有一個地方，你忘了，”白燼述微微皺眉，輕吐出一個地名，“穀場。”
人群按照這個順序往下緩慢移動，前麵每換一個提袋子的人，旁邊兩邊的房子都會被觸發者們記下來，不一會，大家就已經發現了，每個停留的位置旁邊，都會有一個觸發者們獲得身份的房子。
這些房子們被在白燼述畫的簡單地圖上麵標注了地點，小飛把所有地點連成線，看不出來什麼玄機，估計要等所有房子都被找到才行。
“不過……我不知道你們發現沒，”白燼述摸著下巴，“那老頭畫的線不是根據道路來畫的。”
“不是根據道路？”師修蘭喘著粗氣問。
“你回頭看，”他示意所有人回頭，“在我們來的這條路上，現在這麼看，他畫的線實際上是斜的。”
這個線沒有依照著道路的邊緣平行繪製，反而從路的另一端看，它是從路的左邊緩緩筆直指向路的右邊的。
這是一條斜線。
被灑在地上的玉米糝就像是被固定在了原地一樣，在黑色的土地上劃出一道極其明顯的明黃色線條。
“按照正常情況，就算是走在這條路上沒有什麼方向感，也不會歪成這個樣子吧？”白燼述轉過頭，“我看多半是他故意畫成這樣的。”
“但……並不是每條路都是一樣的，”三兄弟記得之前的道路，“這些玉米糝線條的歪斜程度有的多有的少，看起來並沒有規律。”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白燼述看向所有人，“其實不是線歪了，而是路歪了。”
“我在山上畫地圖的時候就覺得，舟浮村中的主路和輔路，實際上連起來並不是一個很標準的八邊形。這些路建造的其實是有點歪的，因為是農村裡的土路，再加上多年來村民們自薦住宅還有為了其他需求多餘或者減少道路寬度，從上往下看，所有路都是邊緣坑窪，走向偏離的。”
隻是他為了簡化村莊構造，所以用一條線來代指了這個道路而已。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線是直的，歪了的是路？”
“有道理啊，”黃毛一下子振奮了起來，“那我們現在派個人上山去看看，不就能看出來到底是路歪了還是線歪了？”
三兄弟對視一眼：“那我們去？”
他們三個沒有被點名到，應該是已經在村長的觀念中被“戳穿”了，現在在大部分眼中，他們三個人的身份已經不是他們所拿到的身份了。
這個任務交給他們來說，簡單的驚人。
三兄弟帶著紙筆快速上山了，前方，人群已經走到了第六條道路，石龐隊伍中的一個男生沒有了力氣，把袋子交到了小唐手裡。
小唐接過袋子的一瞬間，白燼述就感覺大事不妙了。
“你們誰把她先換下來去，”他趕緊開口，“彆讓她在中間拿袋子！”
“啊？”黃毛沒反應過來，“為……為什麼啊？”
小飛則是吐出一口氣：“爾哥，我們現在都沒力氣上去再提那個袋子了啊，小唐姐力氣大，她去不是剛好嗎？”
白燼述：“……就是因為她力氣太大了啊。”
小唐這人跟有無窮的怪力一樣，就算是進入了這個怪談中，也沒有被這個身份所影響，他生怕這姑娘滿腦子都是打架，實際上沒有發現，每個人力竭的地點都是接下來會起火的房子前。
這樣的話，接下來七八條街，他們豈不是就無法獲得燃燒房屋的信息了。
不對……
“不對，”白燼述忽然拉住了準備向前的黃毛，“不用去。”
“啊？”黃毛更懵了，“為什麼？”
白燼述：“讓小唐去，她能打個信息差出來。”
他一時間形成了思維定式，忘記了黃先生也不一定是好人。
他們確認燃燒房屋的位置，完全可以用排除法，在觸發者之中找到還沒有被記錄的兩個人就行，但黃先生要靠這個方式定位的話，那隻要小唐不累，他就無法得到剩下兩條信息。
這能讓他們和這個黃先生形成一個極其有利的信息差，從而把這兩個觸發者藏起來，如果後麵出了什麼事情，那這兩個人就會是奇兵。
而從黃先生的身份上講，如果白燼述真的判斷失誤，他沒有任何壞心思就是為了救舟浮村的大家，那他後續的舉動不出問題，他們就可以把這個信息給出去，補全他的查漏。
而如果他不懷好意，就是衝著製造災難來的，那他就會因為關鍵信息的缺失做出錯誤判斷，從而影響到法事的效果。
有句話說的好，差之毫厘謬以千裡，在這種事情上，八個關鍵節點變成六個，會產生的變量簡直是巨大的。
黃毛似懂非懂地收住了步子。
事實證明，他對小唐的判斷是對的。
小唐接過之後掂了掂手裡的袋子，撇撇嘴嘟囔了一句：“這麼輕？前麵的人都是弱雞嗎？”
“怎麼說話的！”她這個身份的母親趕緊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少在這逞強，趕緊跟著先生走。”
小唐翻了個白眼，小聲地“嘁——”了一聲：“逞強，我倒要你們看看什麼叫做逞強。”
她反手把那個袋子甩在肩膀上，走的大步流星，不一會，就到了第七條街上麵。
人群中，村民們已經準備好了下一個接替她的溪哥，但小唐就像是她所說的那樣，一路上居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疲憊的跡象。
她就那麼輕鬆寫意地扛著玉米糝，從街頭走到了街尾，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力竭跡象。
身後跟著的村民們逐漸議論紛紛。
有人說好小子力氣比男的都大，也有人在擔心這條街沒有換人會不會出問題，還有人在觀察黃先生臉上的神色。
黃先生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喜怒或者擔憂，人群也隻好就這麼跟著。
這一走，就是三條街，一直到了最後的穀場缺口前，小唐還是那副輕鬆的樣子，單手甩著玉米糝袋子，語氣輕鬆無比：“結束了？”
這下，就連黃先生臉上都出現了絲詫異。
他打了個沒有的手勢，帶著小唐進入了穀場中，又示意其他人不要進來。
人群站在穀場外，看著兩人在空地上畫出了一個極大的陣法，或者說是個符咒。
“這東西……”白燼述壓低聲音。
周圍的村民們表情各異，但他敢肯定，所有村民包括剛才看了他手繪圖的人，都認出來了，這個畫在村莊缺口上的團，實際上就是這個村莊的道路建造簡圖。
而且特殊的是，他還在這張圖上補全了缺的那一角。
一個完整無比的圖形。
“這先生有點東西……”旁邊傳來村民們的議論聲。
如果說他們對這個溪哥在路上遇見的先生一開始還隻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不報什麼希望，那經此一遭，又是料事如神的懷嘉木，又是能夠直接補全陣法的黃先生，現在所有人對於他們的信任已經到達了頂峰。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討論聲，顯然已經不在乎這些會被小輩們聽見了。
白燼述他們聽到了好多諸如：“當初那個先生也在這裡畫的是這樣。”
“是不是要讓小川進去一下。”
“先生沒開口彆亂動。”
之類的話。
小飛壓低聲音，湊到白燼述身邊：“爾哥，我直播間的大哥說，你這個身份有問題。”
不用他說，白燼述也發現了。
“大哥們說，他們想起來了，【複仇】中似乎是有個很倒黴的身份，後期打起來之後很難保全自己，而且還很容易成為被重點關注和集火的對象……”
“還說這個怪談最後的結束方式很血腥……”小川打了個哆嗦，“讓爾哥你……小心點。”
白燼述抬頭看向穀場中的黃先生，微微動了動嘴皮：“知道了，你去看看那三兄弟回來沒。”
小川這身份有問題他是早就懷疑的，他異於常人的虛弱，和其他同輩起名格式不同的姓名，還有在村裡奇怪的團寵待遇，似乎都在暗示觸發者，這是一個重要角色，並且很可能會在最後成為這個村莊破局的關鍵。
黃先生的到來必然會引起一場山村中的變故，現在通過小飛直播間的觀眾得知，這個變故會異常血腥。
那麼多半，到了最後，眾人會揮刀而向的不止是小川一個人。
黃先生的做法，沒準會讓所有觸發者都處於村民們的對立麵。
隻不過現在嘛……他視線轉移到小唐身上，嘴角抽了抽。
現在，黃先生的做法還能不能成功就不一定了。
懷嘉木說他是為了定位，前幾次的換人地點也證明了，這個黃先生是在尋找會燃燒起來的房子，換言之，他在定位這些會燃燒房屋的位置，每個交接班的位置，左右兩邊就是那棟即將會燃燒起來的房子。
但小唐的忽然出現，直接讓第七條第八條街道上麵的位置缺失，黃先生不知道她體質特殊，隻會以為是這兩條街道上本來就沒有會燃燒的特殊房屋。
小唐給他傳遞了錯誤信息。
白燼述第10086次開始懷疑，這姑娘……到底是真的莽，還是心眼多成了個篩子。
就在他盯著小唐若有所思的時候，剛剛離開的小飛匆匆回來了，隻不過這次，他的臉上出現的是和剛剛截然不同的驚慌。
“爾哥，那三兄弟回來了！”
“出什麼事了？”白燼述轉頭看向他。
“他們……”小飛艱難地咽了一口氣，“他們說，他們下山的時候，也看見了小何。”
“他們之間還聊了不少，小何說自己是上來叫他們的，說讓他們早點回去，然後就走了。”
“可……可小何，”小飛的聲音已經有點發抖了，“小何不是，一直和我們在一起嗎？”
好像出現了兩個小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