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裡麵的環境有點奇怪。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食物的香氣, 片場中間，幾個戴著廚師帽的廚師正在費力地搬著一大堆食材，鏡頭對準裡麵的每一樣逐個拍攝, 主持人正在儘職儘責地介紹著這裡都有怎樣的食材。
他們似乎在一個廚藝節目的錄製現場。
先白燼述一步進入夢魘中的新人們已經在裡麵摸索了一圈，聚集在一起討論情況。
“可以確定，這裡就是一個節目現場, 正在錄什麼廚王爭霸賽的節目，”狄塔最先開口，“我出去看了一圈, 這塊地方就是暴力之都的中心市民廣場, 一般情況下B都內有什麼活動或者有什麼大型群架，大家都會選擇在這裡進行。”
“遮兒？B都的中心市民廣場？”小唐環顧了一圈, “不像啊……”
她依稀記得市民廣場是一個很大的廣場吧？這裡不是一個酒店後廚嗎？
她記得市民廣場那裡一馬平川, 今天走在空無一人的B都街上時，路過的廣場周圍絲毫沒有這樣的建築物存在。
“啊，這個是之前的市民廣場, ”狄塔解釋道，“我三四年前還是新人的時候, 市民廣場那片還是片商業區，這個酒店就是在商業區裡麵, 後來等我回來帶隊時，這裡已經是廣場了。”
“聽老領隊說是有次打的太厲害, 有人上了□□，把半個商區都炸了, 修繕成本太高，市政乾脆就推平填成了大廣場，這裡是市民廣場建成之前的樣子。”
“所以夢魘中的是暴力之都三四年前的樣子？”白燼述抓住了她話中的關鍵。
“三四年不太準確, ”狄塔撓撓頭，“我剛剛在外麵看了一眼，外麵環境這裡和我當初來的時候還有點不太一樣，可能還要往前推幾年，最少五年前吧。”
她進來的最早，對暴力之都最熟，根據她的判斷，這裡起碼是五年前的暴力之都。
“還有呢？”白燼述問。
“還有……”狄塔看了看周圍，“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好像在這些人的眼中不存在。”
“我發現了，”管紅雁皺皺眉，“我嘗試著和幾個人搭話，但是他們就像是看不見我們一樣，完全無視了我的存在。”
“不僅是無視，”袁山鳴搖頭，“我剛剛和小唐試著攔了一下，如果我們堵住這些人的路，他們就會表現的像是麵前忽然出現了一堵牆或者一個柵欄一樣，一臉平常的繞行過去，絲毫沒有意識到擋住他們路的是個人一樣。”
“而且如果強行把他們固定在原地，他們也不會和我們產生任何交流，”那個健身大哥補充，“把他們固定在原地，他們就一動不動了，放手之後，他們就會一臉稀鬆平常的離開。”
“稀鬆平常？”白燼述皺皺眉，“是哪種稀鬆平常？”
認為他們做出這樣的舉動是正常的？
“喏，就像這樣，”管紅雁隨手攔住了一個人，“看。”
被她攔住的是個穿著短袖的年輕男人，手上還舉著一個對講機。管紅雁擋住了他的去路，那個被攔住的年輕男人表現的就像是麵前本來就有一堵牆似的，一臉平常地從旁邊繞了過去。
“或者這樣子。”小唐聳肩，十分不道德的直接把旁邊的桌子掀翻了。
“嘩啦”一聲，桌子上麵放著的一疊資料散落一地，把旁邊一個穿著職業套裝裙的女生嚇了一跳：“怎麼桌子忽然倒了？”
她四處張望了一圈，視線無比自然地略過了站在一旁的小唐，然後一邊避過小唐站立的方向，一邊她對著遠處的一個實習生招招手：“小劉……哎，小劉！”
“把這疊資料撿一下，這個桌子不太穩，彆放在這了。”
“好嘞姐。”小劉走過來蹲下開哦是撿資料。
全程這兩人都忽視了一開始始作俑者小唐的存在，表現的就像是這疊資料被風吹走了似的稀疏平常。
白燼述若有所思。
“在他們眼裡，我們跟不存在似的。”健身大哥抽抽嘴角，順手推了一把旁邊的攝像機。
“哎——誰啊？！說了不要碰我調好的機器！已經開拍了就彆從這裡過啊！”監視器前的攝影師一聲憤怒的大喊，抬頭看了一圈，嘴裡罵罵咧咧地把機器重新調整到了合適的位置。
“老徐！怎麼了？”遠處有個人喊道。
“調機器呢！”攝影師語氣很憤怒，“我早就說了不要從這裡過不要從這裡過，不知道是哪個犢子給我調好的機器碰歪了，彆讓我逮到他！”
“剛才也沒人從你那裡經過啊，”喊他的人莫名其妙，“是不是你沒固定好啊？”
“放你的屁，絕對是被哪個王八犢子碰歪的。”老徐嘀嘀咕咕，對身邊站著的健身大哥熟視無睹。
健身大哥一臉無奈：“我們剛才已經嘗試過好幾次了，都是這樣。”
白燼述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
看來他們雖然能和夢魘中的一切產生交互，但在這些人眼中，他們似乎並不能稱之為“人”，在他們眼中，這些忽然攔住他們路的可能是路障或者柵欄一類的東西，忽然打翻桌子的是風，忽然推翻了搖臂的是某個路過的手欠路人。
總之夢魘中的人們集體忽略了他們的存在。
沒法和這些人交流，就沒法對夢魘內的環境造成有效的乾預，要怎麼完成這個S級怪談還是一團迷霧。
“我現在算是知道這個怪談為什麼之前一直沒有人觸發了，”狄塔無奈地搭著管紅雁的肩，“我們進來是進來了，但是能乾什麼啊？”
“呃……從夢魘的形成推測起？現在大家都陷入睡眠，那我們想要完成怪談，就要把大家都叫醒嘛，”管紅雁若有所思，“我們全部睡倒在了小區裡麵的居民大門前，塔子姐之前說這裡是五年前的暴力之都市民公園，那這個夢魘多半就是由門後那個市民的記憶生成的……”
她這話說的就像是廢話。
他們進入的夢魘自然是由某個市民所形成的，但現在全城人都被困在了這裡，誰知道門口的那位隨機抽取的幸運觀眾是誰，他們進入的又是誰的夢境。
“會不會是在這個夢境裡麵，隻有形成夢魘的那個人才是可以交流的，那個生成了五年前市民公園的人？”白燼述嘗試性地猜測，“我們之前嘗試的時候，沒有參加一階段觸發的人居民房門前都有透明門，所以很有可能隻有參加了第一階段觸發的市民才可以構建夢魘，而其他沒有參加的隻能成為夢魘中的NPC，對於外來者的進入毫無反應？”
“我們也覺得是這樣，”管紅雁回憶一番，“要挨個都去試一遍嗎？！”
整個片場裡麵全是人，一個一個試過去也要不少時間。
“試就試，”小唐握拳，“不就是從人群裡麵挑出來一個會對我們有反應的人嗎，每個人挨個打一拳，會還手的就是夢魘主人！”
“要是他不承認這裡是夢魘！就打到他承認！”
白燼述：……
“你真的不是暴力之都本地人嗎？”他真情實感地發問。
小唐摩拳擦掌：“我也覺得我生錯了地方，暴力之都才是我應該在的故鄉。”
“你先彆急，”管紅雁一把拉住躍躍欲試的小唐，指了指周圍，“這怪談似乎還有時間和範圍限製……”
從酒店的落地窗往外看去，遠處的環境相比起之前，已經有點隱隱約約的模糊了，似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虛假的幻境也會緩慢的收縮。
“要是在時間到達之前我們還沒有解決問題，會不會這個夢魘就徹底坍縮了？”她看向所有人。
倒不是什麼莫名其妙的救世情節，但無法完成怪談的話，很顯然他們也要跟著一起陪葬。
有可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推測完，夢魘這個怪談的線索也被尋找的差不多了。
沒有任何線索的怪談隻能完全靠猜來推動每一步，白燼述和管紅雁兩個基金會出身的隊員習慣了這個模式，但顯然袁山鳴和狄塔這兩個新手村內的領隊不太習慣這種模式，隊伍中的話語權逐漸轉移到了兩個人身上。
“這裡多半是一個有著時間限製，並且也有著空間限製的未……未知幻境，”管紅雁嘴一瓢差點把未知空間順嘴說出來，幸好腦子轉得快，圓了過去，“構建幻境的是某個參加了一階段觸發的市民，就在我們暈倒的樓道房門背後。”
“嗯嗯，”狄塔點頭，“但是這裡人太多，不知道門後麵到底是誰。”
“門後麵是誰不重要，”管紅雁搖搖頭，“所有參加了一階段觸發的市民可能都參與了這個幻境的構建，構建出這個場景的不止一個人，我們很有可能隻有接觸到這些市民之後才能影響到這個幻境。”
“總結一下，除了參加過一階段觸發以外的市民，其他人都無法交流，”白燼述手指點了點桌麵，“如果想要終止這個幻境，就要喚醒這一部分構建幻境的市民，還有問題嗎？”
大家紛紛搖頭。
“那我們現在的目標就是找到第一階段觸發中出現過的市民，”袁山鳴若有所思，“這樣的話，我覺得……”
他覺得……其實也不用找了。
所有人的視線不由自主轉移向了正在錄製節目的片場。
攝像頭中心，酒店後廚中，幾隊廚師正在桌子前麵對峙，進行著緊張的備菜環節。
正在錄製的似乎是某種廚藝節目，參賽的幾個隊伍可以在備菜籃中選擇一定的食材，被上一個隊伍挑選走了的食材，下一個隊伍就不能使用。
“我們可以看到，第一輪食材選擇，我們的萬師傅隊伍拿走了食材中的肌雞肉！”主持人拿著話筒語氣激動，“詹師傅的團隊就是以做大盤雞著稱的，拿走雞肉之後，詹師傅團隊顯然做不了自己拿手的菜品了，請問詹師傅要怎麼辦呢？”
“我申請發動廚王爭霸。”詹師傅湊到話筒前。
這話一出，周圍的廚師臉上紛紛出現驚訝的神色。
“這詹師傅不就是那個老板嗎？”饒是知道旁邊的人聽不見他們說話，就算聽見了也會認為是風聲或者其他什麼聲音，但隨著台上的場景逐漸離譜，小唐還是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開口，“我們當初觸發一階段的時候，做大盤雞那個，狄塔推薦的？”
“好的廚王爭霸！”主持人聲音激動，“我們的詹師傅發動了一輪隻能發動三次的廚王爭霸環節，那麼詹師傅這邊選擇——”
詹師傅：“我自己出賽！”
“那萬師傅呢？”主持人看向另一邊。
“我選擇……我的關門弟子。”萬師傅沉思幾秒。
萬師傅背後走出來一個體格健壯的小夥子。
“好的，那麼我們的爭霸選手已經確定！”主持人看了看周圍，“讓我們把場地讓給兩位爭霸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