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鼻端聞到的都是沐浴露的味道,但心理上的潔癖還是讓人多少有點不好受，白燼述想了想，還是順便衝了一下澡,在房間裡麵噴了噴空氣清新劑。
就在剛換好衣服準備聯係老吳來接的時候,門外的客廳中忽然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
有人來了。
他家裡是指紋智能鎖，錄入了指紋的人不多,除了老吳之外,剩下的也隻有那幾個偶爾會來這裡幫他取東西的助理。
這個點,助理沒理由來這裡，來的隻可能是老吳了。
來接他出發？
白燼述頓了頓，從浴室裡往外退了幾步,正打算開門，就聽見客廳裡傳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
“爾老師這個點還沒起吧？臥室是哪一間啊吳哥？”似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臥室……那個房間，你左手,不是，前麵一點那個門，”老吳的聲音，“不過他估計已經起來洗漱了，你們想拍起床是拍不到了,來的有點晚。”
門外的似乎是經紀人老吳帶著幾個不認識的人。
老吳的聲音聽起來年輕了不少，可能是最近放的假比較多，重新找回了一點年輕的精氣神。
聲音由遠及近,還在繼續。
“啊？”那個男聲有點驚訝，“這才六點半,起這麼早？其他幾個組的嘉賓都沒起呢。”
“他有晨練的習慣，”老吳想了想，“一般來說沒有特殊情況,六點就起床了。”
白燼述微妙地挑挑眉毛：？
他什麼時候有晨練的習慣了？
老吳撒起謊來還真是不打草稿。
“那我這……”男聲有點猶豫，“我這攝像機都準備要開了，導演說要拍到每一個嘉賓起床的鏡頭……”
“拍就拍唄，”老吳似乎在擺什麼東西，隨口道，“待會補拍一個就行，你這會兒推門，他肯定起了。”
“那算了吧，”男聲想了想，“錄點彆的湊湊時常也行。”
這是……剛才日程上麵提到的那個綜藝錄製節目組。
奇怪，他倒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接過這個綜藝了，還是這種毫無預告就進入嘉賓家裡拍攝起床畫麵的節目。
按理說老吳是不會通過這種節目組邀約的，他也沒有必要參加以這種流程作為噱頭的節目維持熱度。
白燼述微妙地挑挑眉毛，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標注。
日程備注確實是老吳的習慣，他手機上的日程一向是老吳發個單子過來他一件導入日程表的，從今天到後天這整整三天之間，在日程表中都被畫上了淡淡的橙色和其他日程做區分，標題也是非常老吳的風格：【跨界綜藝錄製，鬨鐘不要改】
怪不得今天的鬨鐘被調到了早上六點。
大概是處於錄製的需要，老吳雖然知道今天早上這些人會來拍攝每個人起床，但沒法直接告訴他，所以乾脆把鬨鐘定到了早上六點。
這也太早了。
白燼述
抽抽嘴角，他倒不介意被人拍到起床，反正他的睡相一直很安穩，但顯然，老吳很介意。
他恨不得在公眾麵前塑造一個早睡早起每天鍛煉健康養生的三好演員人設。
“真的？那我推了啊吳哥？”那個男聲顯然有點不太信居然會有人每天早上六點起來晨練，他站到了臥室門麵前，似乎已經打開了攝像機。
“推吧退吧。”老吳的聲音前腳響起，後腳臥室大門就被小心翼翼的打開。
小心翼翼打開門的人隻小心了不到三秒鐘。
臥室門被推開一條縫之後，從房間裡麵照出來的淡淡暖白色的燈光和一股輕緩的檸檬香氣，似乎是空氣清新劑還是沐浴露的味道。
房間裡的起碼已經起了有一段時間了。
推開門的小夥子訕笑兩聲，端著攝像頭非常禮貌道：“我們跨界合租節目組的，老師你真起了啊……”
白燼述照著開了一般的門看過去，老吳正在鏡頭後麵瘋狂給他遞眼色，示意他快順著自己的話說下去，還瘋狂比口型：【鍛煉！鍛煉！】
白燼述：……
“嗯，”他略略點了點頭，指著自己剛才找衣服的時候掉在旁邊的發帶說道，“準備出去晨練。”
“這麼早起來鍛煉啊，”扛著攝影的小哥咋舌，“真自律啊……”
“習慣了。”白燼述隨口道。
攝像機背後，老吳遞了一個非常浮誇的大拇指表情，還用嘴型比出了一個【你真棒】。
白燼述：……
這又是在搞哪一出，這種哄幼兒園小孩的既視感是要乾什麼。
扛著鏡頭的攝影小哥說本來是想拍問了幾個問題，又讓他帶著攝像頭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家，就心滿意足地關掉了攝像機。
白燼述看準機會把旁邊裝沒事人的老吳一把拉了過來：“怎麼回事？”
“哪個怎麼回事啊？”老吳看了看他的臉，很不爽地嘖了一聲，“怎麼人人都是昨晚隻睡了三小時，你就跟沒熬夜似的，虧我一路上還惦記待會化妝師得發飆，合著是我杞人憂天，你看我這滿臉的大黑眼圈。”
白燼述：“……彆轉移話題，這節目組怎麼回事？”
他說著彆轉移話題，自己卻下意識看了看老吳的臉。
確實掛著兩個大黑眼圈，胡子也沒刮，頭發都是亂的，比起他來說，倒更像是一個剛被從床上拽起來的倒黴蛋。
不過老吳雖然臉色滄桑，在底子起碼在那裡，二十三四歲的年紀，再憔悴也憔悴不到哪去。
等一下……二十三四……
白燼述又奇怪地皺了一下眉毛。
老吳……是二十三四嗎？為什麼他總覺得老吳現在年輕了不少，比自己記憶中那個經紀人更年輕了，他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而應該是臉頰旁邊的下頜線再模糊一點，帶一點常年喝酒之後的浮腫和虛胖，臉色更滄桑一些，因為有點近視帶著眼鏡，身形也沒有這麼瘦，起碼要胖上五六斤左右。
難
不成是他去減肥了？
“哎你彆皺眉毛啊，”老吳一看他臉色，倒是頗為熟悉地一縮脖子，飛快甩鍋道，“這不是機會難得嘛，我都跟你說了啊，你肯定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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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這一番話，白燼述好像還真從記憶深處挖出來了一點內容。
似乎前幾天，老吳還真的興高采烈跟他說過，可以讓他去個大熱綜藝，過幾天可能就要錄製。
“你看，你果然忘了！”老吳乘勝追擊，“不是，我說我們兩個人到底誰才是藝人啊？你知道我為了給你弄到這個機會廢了多大功夫嗎，這可是我拚儘全力才給你搶過來的資源！前幾季參加過這個綜藝的演員都火成現象級了，到時候你要是上了能一炮而紅，我們兩個都……”
“停，”白燼述打斷了他的話，“我要是上了就能一炮而紅？”
“對啊，”老吳奇怪地看了看他，長籲短歎道，“你不會是起太早傻了吧？之前你進的那個組裡眼比天高那誰……”
他忌諱著遠處還沒走遠的攝影師，沒有直接點名，而是意味深長地一擠眼睛：“不就是在這個節目裡麵第一季的嘉賓嗎，在裡麵裝的乖巧可愛，傍了一堆大佬，還吸了一群媽媽粉，結果呢，私下紮戲不說還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都不說給我們了，給導演甩了多少臉子？要不是這個節目正巧爆了，誰知道他誰啊。現在這節目拍到第四季，顯然是誰上誰火，你知道我為了這機會這幾天多忙嗎！”
他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祖宗，你這麼能演，就裝模作樣十三天，榮華富貴幾十年！算我求你！”
還是有點不對。
白燼述表情有點疑惑。
老吳說的那人是上次在劇組裡麵的一個小鮮肉，脾氣大的進組三天就讓整個劇組怨聲載道，不僅脾氣大還演技差，最高記錄拉著他得NG了了幾十次。
組裡私下都叫這人NG之王。
雖然他沒什麼脾氣，但連著NG這麼多次還是會累的，更不用說其他工作人員了，不用幾天，就連導演都從暴怒到麻木，最後放棄了和他有關的所有鏡頭，統統一條過了。
這人在他的印象裡似乎依稀確實是參加了某個綜藝爆紅的，但是奇怪的是……
白燼述皺著眉看了看老吳，又看了看自己，最後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覺得自己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起碼……這人不敢給他甩臉子吧？
但是記憶裡的信息又很清晰，他現在確實咖位是比不上對方的。
他就是個小演員而已，演了幾次反派配角，收獲了一些顏粉和反派控，但要談知名度，肯定比不上這位上了大熱綜藝的NG之王。
“想什麼呢？”老吳拉了他一把，語重心長道，“爾泗啊，彆掉鏈子啊，千萬彆掉鏈子啊。這十三天隻要你不要像是對我一樣時時刻刻都冷暴力，憑你這張臉就不可能不火。”
“我哪裡對你時時刻刻冷暴力……”白燼述略微無語。
他總感
覺老吳這話怪怪的。
為什麼……老吳叫他名字的時候聽起來這麼奇怪。
“你看你現在就冷暴力，換彆的演員早對經紀人感恩戴德了……”老吳攤手，在白燼述無語的眼神下緩緩閉嘴，“算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我聽說這次節目組改製了，從剪輯變成了付費直播，有些不太好的畫麵沒法被剪掉了……”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已經提著化妝箱到了的化妝師，壓低聲音飛快交代道：“但跨界合租這節目錄了這麼多季，看上這口流量的人不少，就算是改直播也有不少人要來。我聽說除了你之外，另外還有一個非遺文化傳承人，一個賽車圈那邊的，還有什麼經濟圈的……總之你要是在裡麵和他們把關係處好，以後的資源就不用愁了。”
前方的化妝師已經準備好了化妝品，老吳看了看時間，這會也不早了，沒等白燼述回複，就匆匆拖著他做到了椅子上，給身後的攝影師手裡塞了一根煙套近乎，兩個人跑到陽台上吞雲吐霧去了。
白燼述一邊感覺目前的發展堪稱莫名其妙，老吳莫名其妙，這個節目莫名其妙，彆人叫他名字的時候莫名其妙
但又一邊覺得大概是自己真的沒睡醒。
化妝師看起來跟他很熟的樣子，小聲說爾哥你困了的話可以在化妝的時候稍微睡一會，待會到了節目錄製場地就全是攝像頭了。
白燼述禮貌答應了一聲，閉上眼睛一邊閉目養神，一邊又在腦海裡重複了一遍之前和老吳的對話。
他對於火不火確實沒什麼追求，但是人總歸是要吃飯的，沒人不會盼著自己賺的錢更多，他又沒有不食五穀，吸風飲露。
所以從任何邏輯上來說，如果有可能錄製這個綜藝，並且提高熱度，他和老吳都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但古怪也就古怪在這個任何邏輯上來說。
白燼述發現自己的認知和記憶似乎出現了衝突。
從記憶的角度上來說，目前發生的一切都很合理。
但是從認知的角度上來講，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已經混出頭了，起碼不能是這種需要參加大火綜藝來提高熱度的情況。
而且這種錯位似乎在他不知不覺中就發展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