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然一怔, 下意識地就想要回過頭。
然而下一刻鄭導洪亮的聲音傳來,“好!你們換個姿勢!”
這一聲像是打破了兩人間微妙的氛圍。
齊然微微抿起唇,方才溫和的眼神沉下來, 再抬眸看過去時眼底露出一絲冰冷的鋒芒,他低聲道:“周老師慎言。”
周沉輕嗤了一聲。
他對上齊然鋒利的目光,心底愈發煩躁, 攏在袖中的手撚了撚冷硬的布料,意有所指地道:“你倒是護得緊。”
齊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和解釋, 按照導演的安排和他拉開距離。
徒留周沉在原地皺緊了眉。
鄭導似乎沒有意識到兩人的微妙, 又或許是隻以為是對角色的渲染,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繼續指導著拍攝。
雖然周沉麵色不虞, 但到底他的職業素養和底蘊在, 兩人配合得比較好,拍攝的進度過得很快,所有定妝照拍完,還不到約定的十點。
鄭導美滋滋地看著攝像機裡的成果,大手一揮,給了他們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因為之前其他角色的定妝照都已經拍攝完畢, 今天的開機儀式定在了十點半。
據說是鄭導找人掐算出來的吉時。
斐容跟齊然講起這件事時,齊然也彎唇笑了笑,說道:“倒不知道鄭導還講究這個。”
斐容抿唇一笑,“是啊, 鄭導看起來那麼直爽,看不出來還有這麼細膩的一麵呢。”
齊然想了想,發覺圈裡雖然都知道鄭導對自己的作品十分重視, 卻也從來沒傳出鄭導的這個習慣,甚至還有傳過鄭導舉報封建迷信的事情。
他不禁有些疑惑,“你怎麼知道的?”
斐容眨了眨眼,乖乖地說:“是早上我問時間安排,小方助理跟我說起的。”
很謙虛的語氣,卻掩不住臉上的小驕傲。
齊然睨了他一眼,勾了勾唇。
下一刻,背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齊然。”
男人腳步頓住,轉過頭看了一眼。
是周沉。
他還穿著先前那一身廣袖玄色衣袍,身姿筆挺,麵色卻不複方才的冷然。
他沉沉地瞥了斐容一眼,目光落回齊然身上,低聲道:“抱歉,方才是我失言。”
齊然輕輕勾了勾嘴角,眼底卻沒有笑意,“周老師不必如此,不過是一樁誤會,說開就行。”
他臉上的笑意浮在表麵,連掩飾都懶得,明明白白的麵子工程,擺明了不想認識,不想交際,懶得應付。
周沉心裡不是滋味,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這一次卻是真心實意很多。
沒了那些奇怪的針對和情緒,隻是平和又真誠的一聲道歉。
齊然進圈時周沉已然成名,可謂是家喻戶曉。
他在之前心底也不乏有幾分欣賞在,隻是之前見麵對方的陰陽怪氣讓人不想靠近,如今周沉既然報以尊重,齊然自然也不會捉著方才的事情不放。
他擺了擺手,唇邊的弧度生動了些,“周老師言重了。”
周沉看到他的笑顏,悄悄鬆了口氣。
他拿出手機,輕聲問:“加個微信?”
齊然點了下頭,把手往旁邊一遞,斐容便把袋裡的手機拿出來給了他。
他低下頭解開鎖屏,打開主頁的微信,沒有注意到周沉凝滯了一瞬的目光。
他也沒有注意到,斐容坦蕩回視的模樣。
兩個人的波濤洶湧,儘數隱藏在表皮下。
齊然點開自己的二維碼,把手機往周沉麵前遞了下。
“滴”地一聲,掃碼成功。
發出的好友申請被通過,周沉看著手機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點笑。
齊然收回手機,見他低著頭沒有說話,禮貌地問了句,“周老師要是沒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聞言,周沉抬眸看他,語氣認真地說:“鄭導下午要拍皇宮初見的那場,我們中午可以對一下戲。”
齊然思索片刻,眼睫微微垂了下,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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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機儀式很快過去。
儘管隻是一上午的相處時間,但劇組的眾多工作人員都對齊然升起不少好感。
鄭導的劇組原本風氣就好,沒有烏煙瘴氣的暗鬥,無論是演員還是場務人員人品都值得信賴。
他們原本對黑料纏身的齊然稍有懷疑,但到底都是在圈裡混跡許久的老人,那一看就是鋪天蓋地的抹黑定然是得罪了什麼人。
今天這麼一接觸,資曆深的老戲骨也好,實力派女演員也好,都對齊然有了不少好感。
對方除了一副極其出色的相貌外,展現出的演技也好,待人處事沒有什麼當紅明星的架子,再一回憶起他被全網黑的事跡,不少女性演員憐惜心泛起。
其中之最就是飾演宸貴妃的老影後。
她在劇裡飾演的角色是謝皓難產早逝的母妃,當今聖上心底的白月光。
雖然隻是友情客串,戲份極少,但整個劇本她也是看過的,對於一腔赤誠的顧懷景本就憐愛,如今轉到齊然身上,頓時母愛泛濫。
在齊然準備首場生日宴的大戲時,她在一旁噓寒問暖,仿佛對著的是自己的親兒子,轉過頭一看到周沉就是橫眉豎目,沒事找事。
周沉難得有些無奈地喊了聲,“姑姑。”
周影後板著一張臉,“彆這麼叫,狗皇帝離我遠點,彆妨礙我看齊齊拍戲。”
周沉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站到一旁看齊然拍戲。
雖然是主角,但這第一場大戲,確實沒有三皇子的戲份。
在條件允許的範圍下,鄭導喜歡按正序來拍戲。
他不缺投資和經費,覺得演員的情緒適合循序漸進,而不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角色性格的轉換需要一氣嗬成。
於是開機後的首場戲,他也按照慣例選定了劇本的第一幕。
兩百年前,世間戰火連天,民不聊生,揭竿而起的謝家人民心所向,最終一統天下,登基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