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盛的天光下, 麵容冷肅的男人背光而立。
他繃緊下顎,微微抿起薄唇,側臉的線條愈發顯得冷硬, 看著有幾分凜然。
挺能唬人的模樣。
但齊然的神色卻沒有一點變化。
他和周沉相處了這麼久,自然知道對方隻是個紙老虎, 加之先前對兩個人的餘怒未消,此刻便結束了和經紀人的通話, 皺起眉看他, “你偷聽我說話?”
“沒有。”周沉連忙否認, 語氣因為緊張不知不覺地軟和下來, “我剛剛才找到這裡。”
他說著覷了眼齊然的麵色,見他似乎緩和下來, 才試探似地,仿佛隨意地問,“你剛才好像在說有人想嫁給你, 是粉絲嗎?”
齊然聞言, 輕輕揚了揚眉,臉上露出一個笑, “想知道?”
周沉頷首。
齊然嗬了一聲,輕輕抬了抬下顎, “可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張牙舞爪的, 惡劣極了。
但周沉隻覺得可愛。
他有些無奈地笑起來, 搖了搖頭, 在齊然身側坐下。
窄小的一截廊椅,被齊然的腿一橫幾乎沒有可以坐的地方,然而周沉硬是見縫插針,擠了進來。
兩人的距離縮近, 齊然看著他若無其事的臉,心裡有點不爽。
他稍稍舒展了一下支起的右腿,差點一不小心踢到男人的腰側,卻又不知怎麼在成功的前一秒被周沉握住了腳踝。
乾燥的指腹在他微凸的骨頭上輕輕摩挲,齊然動作一頓,“你乾什麼?”
周沉轉過頭看他,溫熱的手掌不一會就捂熱了齊然冰涼的腳腕,他低聲勸:“最近天氣轉涼,你穿暖和一點,不然以後關節會不舒服。”
到底是出於一番好意,齊然也就不計較他的冒犯,點了下頭就想把自己的腿往外抽。
周沉卻不鬆開。
在齊然再次被惹火之前,他及時地組織好了語言,“對不起。”
齊然動作一頓,又聽周沉道:“中午是我不好,我不該因為和他較勁影響到你吃飯,我保證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道歉很誠懇,也不是口頭上說說,切實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但齊然隻是從鼻腔裡哼了一聲。
周沉神色柔和,認真地注視著他:“我讓人重新送了你愛吃的來,回去再吃一點好不好?”
齊然隻是看著他,不說話。
這樣的沉默反而讓周沉不安起來,他沒有了方才的鎮定,愈發軟和下聲音,“我知道是我不對,你彆因為生氣餓壞了自己,下午你的戲份很重,晚上還有我們的夜戲,會很辛苦……”
齊然似乎被念叨得不耐煩,冷著一張臉,“鬆開。”
周沉一怔,下意識地順從他的話鬆開了手。
齊然利落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沒有的灰塵。
反應過來的周沉連忙拉住他的手臂,生怕一個晃神人又找不見了蹤影。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些微不易察覺的著急,“你去哪裡?”
齊然側過頭看他,發覺男人的色厲內茬後眼裡露出一點戲謔的笑意,完全不加掩飾,“不是你說吃飯?”
周沉對上他的笑,不由深深地歎了口氣,心神卻鬆緩下來。
他喃喃道:“你啊……”
到底舍不得說句什麼。
**
夜深了。
四周悄無聲息,隻有幾聲蟬鳴。
廢棄的宮殿荒草叢生,冷風穿堂而過,褪去色澤的雕欄上似乎有木屑墜落。
謝皓獨坐在一地空寂的黑暗中,身上的黑衣仿佛要與夜色融為一體,卻愈發顯得麵色蒼白。
良久的沉默。
他淡淡地注視著宮室外敞開的大門,“既然來了,為何不出來見見呢?”
顧懷景一身青衣,自門後緩步走出。
淩厲的夜風吹動他的寬大袍袖,在行走間獵獵作響,他站在台階下,抬眸望著謝皓的目光溫柔,似乎又有幾分傷愁。
他道:“對不住。”
謝皓閉上眼,低低地笑了一聲,“何必?”
顧懷景卻無法欺騙自己。
他垂下眸,掩在袖下的五指緩緩收緊,遮住那一抹愴然,輕輕地說,“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謝皓頓住。
他似乎怒極,一個用力站起身,卻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忍不住悶哼一聲。
顧懷景隱隱嗅到一股血腥味,頓時慌了神,焦急地走上台階,想要去攙扶他,卻被謝皓避了開。
少年自嘲地一笑,明明痛得唇色發白,卻依然倔強地站直了身體,脊背挺直。
他啞著嗓子,緩緩地說:“原來,你還是要放棄我。”
顧懷景一窒。
他頹然地垂下手,掩去眸底的蒼涼,“對不住。”
謝皓禁不住嗤笑,“又是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