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星光(十五)(1 / 2)

周沉覺得自己是該生氣的。

平心而論, 無論是誰大半夜背著人去醫院,又守在身邊忙前忙後一天,心上人醒來卻說不想看見自己, 還鬨著要找個情敵過來,換成誰也受不住這個。

但是看著齊然神采飛揚的模樣, 他隻覺得這一點脾氣格外的可愛,心裡原本就極少的惱怒不知不覺地融化開, 逐漸生出無限的柔軟來。

周沉微微歎了口氣。

他說出的話依然不儘人意, 語氣裡卻帶上了一點勸哄, “過幾天再吃好不好?”

他裝作沒聽見斐容的名字, 溫聲勸道:“你現在碰了海鮮,之後說不定又得難受, 你也不想耽誤劇組進度吧。”

這倒是說中了齊然的心思。

他的確不願意拖延劇組的工作。

況且說實在的,高燒了一場,他其實也沒多少胃口。

提出海鮮粥也隻是因為看周沉不順眼, 存心刁難罷了。

他挑剔地打量了男人一眼, 還沒開口,病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走廊外走進來兩個人。

江燃站在前麵, 眼尖地先看到了靠在床頭的齊然,高興地喊了聲齊哥。

而相比於江燃的衝動, 站在他身後的斐容的表現則要內斂許多。

他捏著幾張化驗單的手鬆開了些, 緊繃的神態幾不可察地放鬆下來, 對著齊然溫柔地笑了一下。

齊然回了他一個眼神, 視線就被走近的江燃占據了大半。

他輕聲問,“你們怎麼在一起?”

“我聽鄭導說你生病了,來的時候在電梯裡碰上你助理了。”江燃解釋一句,在他床邊的椅子坐下。

斐容點了點頭。

他把幾張化驗單收進包裡, “然哥,你的白細胞還是有點高,可能得再打瓶消炎藥。”

齊然點了下頭。

他似乎不太在意,但病後的臉色還是有點蒼白,側過頭咳嗽了一聲,然後問,“還要多久?”

斐容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回答道:“除了這瓶還有兩瓶藥水,大概得一個半小時打完。”

齊然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時針正正指向六點半,他思索了一下:“那我們待會回劇組酒店,你跟鄭導那邊說一聲,明天可以照常開工。”

斐容有些意外地一怔。

他正要說話,安靜地坐在一旁聽著兩人對話的周沉突然出聲,“你身體還沒好,開工不急於一時,今天還是留院觀察吧。”

江燃難得和他統一戰線,讚同地說:“是啊齊哥,工作可以先放放,你的身體更重要。”

斐容的話被兩個人說完了,隻能肯定地點頭。

三個人目的一致,投向他的目光表達出同一個意思,讓齊然難得地感覺到一絲壓力。

他試圖辯解,“我覺得——”

周沉眸光微肅,直直地看著他。

齊然的話卡在喉嚨裡,忍不住移開目光,轉眼對上了江燃灼灼的目光。

他一頓,側過臉,果不其然看到了斐容關懷擔憂,欲言又止的神色。

齊然沉默兩秒,放棄了掙紮。

雖然覺得他們的擔心沒什麼必要,畢竟他身上有超出於這個世界層麵力量的係統在,什麼醫學上的疑難雜症搞不定……

齊然忽然頓住。

他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

找了個準備晚飯的借口把三個人都陸續支走,齊然才把係統從小黑屋拖了出來。

還沒來得及開口問罪,蔫巴巴的小光團先用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鬨騰,“宿主你是不是在外麵有彆的統了?”

齊然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看著係統的小模樣覺出幾分趣味和好笑,便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它鬨騰。

戲精統也沒有讓他失望。

它得不到安心的答案,感覺整個統生都灰暗了,眼角擠出兩顆鱷魚的眼淚,可憐兮兮地問:“所以愛是會消失嗎?”

齊然似模似樣地頷首,逗它,“是啊。”

係統憤怒地嗷了一聲,“不行!”

“宿主隻能有我一個統!”它身上的幾隻小觸手開始在空中胡亂揮舞,看起來氣勢洶洶,來勢凶猛,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啼笑皆非,“外麵的統都有病毒的。”

齊然沒忍住笑了聲,伸手拍了拍它的小腦殼,“彆鬨了。”

光團哦了一聲,乖乖地收回觸手,輕輕纏住了齊然的手腕。

它軟軟地搖了搖小觸手,歪著頭問:“宿主找我有事嘛?”

齊然嗯了一聲。

他若有所思地垂了下眸,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係統的小觸手,“我記得在這兩個世界,原主都發生了車禍,致命傷都是你治療好的對吧?”

係統點了點小腦袋,“是的。”

齊然抬起眼:“那我這次為什麼會發燒?”

乍一聽是兩個幾乎沒有關聯的問題,係統卻很快明白了齊然的意思。

它仰著小腦袋看向齊然,說話十分有條理,“宿主的意思是,既然我擁有治療軀體的能力,為什麼這次不能迅速治療嗎?”

“不僅如此,”齊然肯定了它的說法,又拋出一個新的疑問,“據我所知,在車禍之前,原主身體一直很健康。他的免疫力不該這麼差,隻是淋了一場雨而已,絕不至於發起高燒。”

係統聽完這番話,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問了他一個問題:“宿主記得這個世界的時間期限嗎?”

齊然微微頷首。

“上個世界我們是緊急情況下的異常脫離,所以宿主可能還不了解正常的脫離世界方式。”係統停頓了下。

它說起這些內容的時候不是平常可愛撒嬌的模樣,而像是冷冰冰的,毫無感情的機械一般,“在這個世界,這具身體會在三年裡逐漸衰敗,走向死亡,現在免疫力下降隻是最初的一部分。”

齊然眼眸微眯,“自然死亡?”

係統否認,“並不是自然死亡,但是這個過程是相似的,宿主也可以這樣看待。”

齊然蹙起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係統輕輕地說:“宿主,你沒有發現原主的記憶不完整嗎?”

伴隨著這句話落下,齊然感覺到身體某個地方像是忽然被打開了一把枷鎖,有一些隱藏在記憶深處的,模模糊糊的片段陸續湧入大腦。

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偽裝成維C的黃色藥片,手腕上大片蜿蜒的血跡,冰冷的醫療器械……

這一段記憶繁雜淩亂,斷斷續續,又似乎充斥著灰暗而陰沉的情緒,接收起來的感覺著實不好。

齊然有些不適地按了按太陽穴。

他閉了下眼,神色慢慢冷了下來。

這是一段被原主封鎖的記憶。

有關於……

他的病史。

**

第二天下午,齊然離開了醫院。

係統雖然說無法阻止身體機能的衰竭,但是之後可以儘量屏蔽疼痛感知,也就是說,在這具身體死亡之前,他應當不會再受到什麼疾病困擾。

他們這次住的還是上次那家私人醫院。

對外的保密性很好,沒有什麼狗仔能摸進來打探消息,但是對於內部員工而言,消息流通得還是比較快的。

何況負責給齊然打針的護士長還是他的媽媽粉。

短短的一天多時間,不少護士和醫生陸續知道自家崽崽因為拍淋雨戲發起了高燒,悄咪咪地都來看望了一遍。

斐容守得嚴,不想齊然休息的時候被人打擾,護士姐姐們也不想給人添麻煩,乾脆輪著來給人換了一遍藥水,看到崽崽平安就放心了。

斐容沒有發現每次換藥水的護士不是同一個,反而齊然察覺到了。

這倒也不怪斐容不夠機警,而是護士姐姐們都戴著口罩,發型和服飾都差不多,很難分辨,隻是因為她們注視齊然時眼神亮晶晶的,才讓本人察覺出來。

在最後一瓶藥水打完時,護士微微彎下腰,動作輕柔地拔掉了齊然手上的針頭。

她柔柔地叮囑,“這幾天要注意飲食和保暖,千萬不要再淋雨受涼了。”

話音未落,一個可愛的鑰匙扣從她的衣服口袋裡滑出,啪地一聲掉在了齊然的床上。

是個Q版的小人。

很好辨認,是齊然某一套出圈造型的周邊。

粉籍暴露,護士不自在地紅了紅臉,隻是有口罩遮擋著看不大出來。

齊然撿起那個鑰匙扣,唇邊牽起一絲溫和的笑,遞到了護士的麵前。

護士姐姐近距離地看到他的笑容,恨不得化身尖叫雞,但表麵看起來還是很沉穩鎮定的,“崽崽,你拍戲也要保重身體,彆太拚了。”

齊然笑了一下,“好,我會注意的。”

護士被他的笑迷得暈暈乎乎,都沒意識到自己這個崽崽稱呼暴露了媽粉身份。

她勉強保持住矜持往外走,到房間門口又突然轉過身,“崽崽媽媽愛你!”

大膽地閉著眼喊完這句,人瞬間跑沒影了。

齊然看著關上的房門,頗有些哭笑不得。

斐容也在旁邊看到了這完整的一幕,忍不住揶揄地笑了聲,“然哥,你的媽粉也太多了。”

齊然笑著睨了他一眼,“怎麼?”

他上下打量著斐容,似乎帶著幾分挑剔,“你也想當?”

斐容到底還是羞澀,耳尖悄悄紅了紅,接不下去這個話。

他的眼睫閃了閃,艱難地轉移話題,“然哥,我們走吧。”

齊然倒也沒再逗他。

當然並不是今天忽然想通,準備改邪歸正放棄森林,而是因為周沉來接他們。

十分鐘前,他就接到了周沉的電話。

對方已經等在樓下,隨時可能上來。

齊然雖然無懼翻車,也不太在意對方的想法,但是不知怎麼,他總覺得被周沉抓住了,可能會有什麼不太好的後果。

出於這個想法,他沒再逗留,站起了身。

高燒過後的身體還是有些疲軟無力,他扶著斐容的手,慢慢地走了幾步才適應過來。

醫院裡的人不多,大多來往匆匆,他戴著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也沒人注意。

隻是在和斐容走進電梯後,他注意到了一個一點也不想見到的人。

蘇雲和也認出了齊然。

到底是追過多年,又談過一年戀愛的人,即便穿著陌生的大衣,戴著口罩,他也能辨認出這熟悉的眉眼。

時隔多月。

這是在那一夜之後,蘇雲和第一次看到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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