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涼眉眼含笑, 悠然自得地搖了搖折扇,仿佛絲毫感覺不到對方的諷意。
要臉做什麼?
跟謝臣似地,都追到人的家裡來了連個名分都撈不著?
若換了是他, 又怎會……
謝涼想到這裡,不滿地哼了一聲。
齊然看了他一眼,就當沒看見他的情緒, 平淡地說,“之後還要樓主多費心, 及時傳遞蘇祗那邊的動向。”
謝涼矜持地一頷首, 全不似過去一般消極怠工,“那是自然。”
他說罷, 下意識地一琢磨這話, 忽地品出了一點不對來, “等等。”
“你為什麼隻叫蘇祗的名字?”
他一頓, “難道你忘記我的名字了嗎?”
齊然見他瞬間就急眼了, 難過又震驚地看著自己, 可是旁人委屈往往雙眼含淚欲垂不垂,賞心悅目得很, 偏他演技拙劣, 又不適合,假模假樣的隻叫人覺得好笑。
齊然唇角微勾, 搖了搖頭,覺得可以給自己增添趣味的樂子嘗一點甜頭,“沒有。”
謝涼眼巴巴地看著他, “那你叫我的名字。”
齊然笑了笑,帶著點溫度,“謝涼。”
簡單的兩個字, 再尋常不過的語氣,可是輕輕地從他口裡說出來時,卻仿佛變了個樣子。
平白叫人覺得纏綿。
謝涼藏在寬大衣袍下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忍不住舔了舔牙根。
而自覺給足了甜頭的齊然見好就收,斂了笑告辭,“謝臣還在等我,你自便。”
謝涼一愣,還沒有所反應,眼前的人影就消失了。
他一時怔在原地,說不出自己是個什麼感覺,又覺得有點憋屈,忍不住罵了個臟字,罵完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於是他把這一筆記在了謝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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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掌門說的不錯,謝涼來找齊然的確是與卦象有關。
那一天的化神天象他也察覺到了。
但是相比起旁人,他在那一刻感覺到了某種特殊又熟悉的指引,於是卜了一卦。
果然,卦象明確了些許。
必死之象,其或有變。
生機獨懸一線,但生死交纏,你死我生。
這些皆與過往相似,但不同的是,他算出了一個人。
齊然。
那一線生機,指向了齊然。
謝涼意料之外,卻又覺得理應如此,這世間劫難因魔子而起,而與魔子羈絆最深的人,便是齊然。
於是意隨心動,他出現在了這裡。
謝涼很少對什麼事情真切地感興趣,也沒什麼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所以他並不在意秩序倫理。
他知道謝臣比他先認識齊然,但並不認為對方占據多少優勢。
他自覺沒什麼比不上謝臣。
但是隨後的不順利讓謝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他恍然驚覺,在他離開的這段日子裡,齊然和謝臣之間發生了什麼,變得和過去有些不同。
而這些細微的不一樣如同天塹,他難以逾越。
但謝涼不服。
他做了許多在齊然看來啼笑皆非的事。
損害的是謝臣的利益,但又無傷大雅,齊然也沒放在心上。何況謝涼的小心機被武力強行壓製,而謝臣每每想做點什麼又被打斷,黑著臉的樣子也挺有有趣的。
可漸漸地,他看出了幾分不對。
齊然原本以為謝涼是在與謝臣較勁,就如過去在昆吾峰一般,但慢慢地,他發覺謝涼變了。
如果說他之前故意摻進兩人間是見色起意,為了惡心謝臣,但如今謝涼做這些卻是為了……
齊然微微抿了抿唇。
他倒沒想到看個樂子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不過他也隻是思量一瞬,便拋之腦後。
先不說他無情道修得清心寡欲,與謝臣都不甚熱衷,就純粹地說謝涼這個人——
可以用兩個詞概括:
高高在上,遊戲人間。
雖說原主身為化神道君,也高高在上俯視眾生,但他心懷人間,不惜自身與天對抗,但謝涼不一樣。
謝涼是真的袖手旁觀。
萬物皆不在眼裡。
他因為謝臣主動招惹他,一見麵就是嘲諷笑話,他又何必要提醒對方這是條不歸路?
齊然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多善心,也根本也沒必要收斂什麼。
謝臣大抵是看懂了齊然的想法,也慢慢地不把謝涼的挑釁放在眼裡。
他隻在齊然懟人的時候添上兩句,又或是在覺著謝涼礙事的時候揮出一道劍氣。
謝涼再如何心思詭秘,因著許多手段沒法對齊然使出來,在這一對二的情況下,隻能硬生生地吃下啞巴虧。
但是每次看到齊然笑,他又覺得吃虧也沒什麼。
他一時痛並快樂著。
齊然倒是沒注意他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近日忙著加固天元宗的護宗大陣。
上一次蘇祗的手下來勢洶洶,卻在和星耀門僵持一段時日後,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連璿璣閣都沒能探出消息。
但這反而更說明了危險。
齊然正思索著如何改良陣法,不知隔壁住著的謝涼為他算了一卦。
窺探天機,折損壽命。
而要卜算一個與他同階的化神境修士,謝涼廢了幾滴心頭血,才隱約窺見一絲半點。